当奴儿军在绝望的冲锋一个接一个倒下,那所谓的两万人的牺牲指标完成时,战场上空已是怨气冲天。随军的巫师们迅速在尸山血海中架设起祭台,他们头戴羽冠,身披鹿皮,脸上涂满刺目的油彩,围绕着以骷髅装饰的图腾柱舞蹈,吟唱出古老的咒文。

    随着仪式进行,战场上刚刚死去的亡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哀嚎着涌入图腾柱中。紧接着,图腾柱中供养的蛊虫开始蠕动。阴风怒号,盘旋在图腾柱上的蛊虫呕出一副黑金甲胄。

    多吉帕鲁大步踏上祭台,张开双臂。

    黑金甲如同拥有生命般,自动分解,一片片附着到他魁梧的身躯上。当头盔合拢,面甲下只余两点猩红的光芒,一股混合着死亡与狂暴的恐怖威压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

    多吉帕鲁手握金刚橛,直指西陲堡:“战神威尔玛!现在,就让死亡降临吧!”

    城头之上,关柱厉声下令:“五行杀阵,起!”

    早已严阵以待的近千名灵武士齐声应和,将体内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城墙上,林疾预先刻画的阵纹之中。这些灵武士虽个体修为不高,未曾铸就灵台,但千人之力通过阵法汇聚一体,五行灵气循环往复,衍化出种种玄妙的神通。

    第一批冲锋的萨蕃精锐刚逼近城墙,脚下坚硬的土地骤然化作泥泞深潭,无数勇士哀嚎着深陷其中,眼看就要被沼泽吞没。就在这时,祭台图腾柱中的蛊虫,释放能量,注入萨蕃勇士体内。萨蕃士卒一跃从泥潭中挣脱,再度发起冲锋。

    然而,他们脚步未稳,无数种子如雨点般从城头洒落,一接触泥潭便疯狂生长,化作满地油藤。

    火箭射下,战场燃起蓝色的毒焰。

    城下顿成一片烈焰炼狱,萨蕃勇士猝不及防,伤亡惨重

    多吉帕鲁发出一声非人的怒吼,双掌一拍,狂暴的气劲竟将大片火焰硬生生震散、扑灭!

    残存的萨蕃士卒冲到城下,架起云梯,想要攀上城头。可他们没有想到,城墙上突出无数锋锐铁刺,将其一一捅杀。眼见帐下亲兵损失殆尽,多吉帕鲁的愤怒达到顶点,他速度极快,转眼逼近到城墙之下。

    苍头军以灵金火铳射击,但金弹打在那诡异的黑金甲胄上,只溅起串串火星,尽数弹开。

    多吉帕鲁一肩狠狠撞在城门上,城门剧烈震颤,轰然倒塌!

    烟尘弥漫中,关柱手持偃月刀,自城楼一跃而下,挡在众子弟与士卒面前:“河西番狗,你的对手,是我!”

    多吉帕鲁冷笑:“老废物,你行吗?”

    关柱虚晃两步,猛然发力,冲到多吉帕鲁眼前,一招横扫千军,直斩腰腹,偃月刀劈在黑金甲上,爆出大捧火星!

    多吉帕鲁被打的身形一滞。

    不等敌人反应,关柱刀柄一转,刀镡猛砸对方面门,随即刀头回旋,又是一记猛烈的上撩斩。

    多吉帕鲁举手格开刀镡,另一只手猛地抓住上撩的刀杆。

    关柱借助刀杆被抓住的支点,身体腾空,双腿如重锤般连环踢向对方头颅。

    沉重的踢击让多吉帕鲁吃痛松手,关柱落地前,偃月刀如毒龙般再次刺出,直捅他裸露的眼睛。

    多吉帕鲁心中凛然,不断后退。

    关柱持续攻击,忽觉力乏,忙与敌人拉开距离。

    多吉帕鲁道:“老家伙,该我了!威尔玛之力!”一声怒吼,黑金甲胄扭曲,化作一头鹰首、狮身、熊爪、蛇尾的怪物,向关柱扑来。

    关柱偃月刀横栏,挡住利喙啄击,却被骨刺蛇尾狠狠抽在腰侧。

    他只觉体内灵台震颤,喉头一甜,嘴角溢出鲜血。关柱咬牙拧身,刀杆下压,卡住扫来的熊爪,却见另一只巨爪当头拍下。

    关柱立刻弃刀,运足十成功力,一拳打出,硬撼熊爪。爪拳交击,气劲爆裂,关柱身躯倒飞出去,栽在城墙根下。

    多吉帕鲁道:“老狗,关氏、杜氏曾与我萨蕃商定过契约,因何反复?。”

    关柱道:“老夫一时糊涂,不过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多吉帕鲁道:“可笑。老狗,你若现在肯为萨蕃效力,我可饶你一命。”

    关柱爬起来,抹去嘴角血迹,捡起偃月刀:“我关家起源河东解良,兴盛于蜀地。在武王时代,也是有名灵武世家,老祖曾上榜封神。如今虽然落寞,但也绝非你等胡儿能辱!”

    多吉帕鲁道:“既然你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城头苍头军见状,下城救援:“弟兄们!保护关将军!”

    关柱背对城墙,喝道:“维持阵法,阻击萨蕃人进攻!老夫自有办法对付他!”

    多吉帕鲁不屑冷笑:“垂死挣扎而已。”话音未落,他身形再次暴起,熊爪猛扑而下。

    就在利爪即将触及关柱的刹那,一股浑厚刚猛的无形正气猛地自关柱丹田爆发而出,竟将多吉帕鲁狠狠震飞出去。

    多吉帕鲁踉跄落地,惊骇地看着微微发麻的熊爪:“这是…这是什么妖术?!”

    关柱神情肃穆,背后杉木灵位飞出,悬浮半空,其上刻着八个苍劲大字:武安王关长生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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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儿切看好,这是俺祖宗!”言罢,关柱喝道:“关氏第三十九代,不肖子孙关柱关重山,今日恳请祖先英灵上身,诛杀胡虏,护我河山!”

    话音一落,牌位骤然射出金光,没入关柱的紫府。

    关柱双目紧闭,面色陡然赤红如血,周身气势节节攀升。手中灵伐显化,青龙刀凝聚,他手捋长髯,声如洪钟,半唱半念:“旌旗招展龙影摇,萨蕃贼子休逞豪!今奉武王传敕令,取尔首级立功劳……”

    “装神弄鬼,我宰了你这老狗!”

    多吉帕鲁周身燃起黑焰,以极快速度扑杀而来。及身一瞬,关柱猛然睁眼,青色刀光一闪,多吉帕鲁人头滚落,黑金甲胄骤然崩散。

    这时雄鸡报晓,朝阳跃出地平线。

    关柱再也支撑不住,晕死过去。几乎同时,城头传来震天欢呼:“老将军!援兵到了!援兵到了!”

    只见战场之上,林疾、冯朝率领的归义军狠狠楔入萨蕃营寨。萨蕃人猝不及防,顿时大乱。有将领急忙去寻找巫师主持大局,却见祭坛上那根图腾柱已然碎裂,其中的黑甲蛊虫僵死,巫师们自己也茫然失措,四处乱逃。

    一萨蕃贵族质问奴儿军将领:“你等负责拱卫两翼,敌人是如何杀进来的?”

    那奴儿军将领满脸血污,反唇相讥:“张监军已死!我军伤亡过半,拿什么拱卫?!”那萨蕃贵族举刀欲砍,却被一名中洲奴兵从背后刺杀。

    “将军!快走!”

    “走?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奴儿将领心一横,厉声高呼:“儿郎们!萨蕃视我等如猪狗,今日何不夺马,杀回中洲!”

    此言一出,早已积怨深重的奴儿军立刻哗变,冲向萨蕃中军金帐,砍倒大旗,抢夺马匹,与归义军里应外合。

    林疾见状,祭出扩音符,声传战场:“中洲儿郎们,咱们自己人不打自己人!杀光萨蕃狗,跟随我等大旗,重回故国!!!”

    ……

    待到刘琨率主力从主城赶来,战场上已是一片狼藉。谁也没想到,这场战争以一种戏剧的方式匆匆落幕。

    刘琨并不喜悦,他升起大帐,冯朝带着投降的奴儿军将领来见,为首者名叫张武德。

    刘琨问:“你是河西三途昌张家的人?”

    张武德躬身:“不敢,在下只是家族旁支。”

    刘琨微微顿首:“下去休整吧,你们的功劳,我会如实禀报顾司主。”

    杜修低声道:“将军,是否对投降的奴儿军进行封赏?”

    刘琨语气冷漠:“反复无常,不可重用。此事等我禀报主公再说。”

    冯朝呈上缴获清单,此战不算奴儿军,毙伤萨蕃精锐近千,缴获辎重无数,但萨蕃的高层将领和精锐士卒,大多趁乱逃脱。

    “此战首功,当属关柱关老将军,诸位可有异议?”刘琨环视众将。

    “属下无有异议!”众人齐声应和,言语中难掩不满。唯有杜修,嘴角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笑容。

    “冯朝,林疾何在?”刘琨忽然发现少了一人。

    “十二郎他,他带着一队人马,去追萨蕃溃兵了。”

    “胡闹!”刘琨勃然大怒:“速去将他追回!”

    “少年人锐气正盛,将军何必动怒?”杜修在一旁劝道。

    刘琨回头狠狠瞪他一眼,正要呵斥,忽听帐外传来喧哗大笑声。

    只见林疾押着一队垂头丧气的萨蕃贵族凯旋:“冯大哥你看!这个是萨蕃巫王的岳父,这位是二王子的舅舅!”

    刘琨大步走到他面前,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好小子!真有你的!此乃大功一件!”

    林疾昂首道:“怎么样冯老?我自己也能行吧!”

    冯朝道:“公子,好本事。”

    林疾道:“那麻烦冯老就跟那几个刺头说一声,别老在背后嘀咕我,我不靠我姐夫。”

    冯朝笑道:“有此大功,日后谁敢再说十二郎?”

    闻言,林疾开心大笑。

    刘琨看着他满身血迹,命人带下去好生休息。众将退去后,杜修留在帐内:“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刘琨坐镇主城,首功却被关柱夺去,心下难免有些别扭。

    他并非嫉贤妒能,实是不喜关、杜两家隐藏实力。这造成他的部署太过于保守,若早知关柱有如此神通,那二王子又有勇无谋,他早将略阳与主城兵马尽出,不说能全歼萨蕃主力,至少要能拿下一半,而非像现在,只捉住几个贵族,却放跑对方大部分生力军。

    杜修见刘琨沉默不语,忽然噗通跪地:“属下有罪,请大人责罚!”

    刘琨道:“你有何罪?”

    杜修斟酌着词句:“属下反应迟钝,未料想前线战事竟如此顺利,未能及时策应,扩大战果。”

    刘琨嗤笑一声:“顺利?哈哈哈……”

    他笑声一收,淡淡道:“开战前,景略曾告诉我,关将军老来得子,独子今年方才加冠,是个学儒的文弱书生,撑不起家族门户。而请神上身,又是极耗寿元的搏命神通。若关老将军此番无法苏醒,那关家日后,想必就要由你来主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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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修闻言,急忙开口辩解。

    刘琨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知道,你不会承认。”言罢,拍了拍手。

    帐中阴影处,一名风信堂司卫悄然现身,快速陈述:“开战前两天,杜修曾秘密约见萨蕃监军张应。会面持续一炷香,杜修重礼换取萨蕃军中高层将领及主帅多吉帕鲁的详细情报,此为证物。”

    说完,司卫呈上一封密信。

    杜修一见锁于自家暗室中的那封密信,顿时瘫坐在地,冷汗浸透衣背。

    刘琨走到杜修身边,并未责骂,反而伸手将他扶起:“起来,陪我出去走走。”

    杜修惊魂未定,浑浑噩噩地跟在刘琨身后走出大帐。

    刘琨背对着他,声音平静无波:“你不是赌徒,而是庄家。筹码是我,还有关将军。以小博大,精彩,真是精彩。”

    杜修结结巴巴地想要辩解,他自诩算无遗策,这是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狼狈:“属下、属下知错,再、再也不敢了。”

    刘琨大笑道:“六亲不认,聪明绝顶,我不会难为你。但日后你若到主公或在王景略身边做事,可要把这些小心思收起来,否则,难得善终啊。”

    “是,是…属下谨记,谨记,”杜修连连躬身,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正说着,刘琨忽然眉头一皱,停下脚步。此时虽值寒冬,但正午的空气中的寒意却透着一股非同寻常的阴冷,直透骨髓。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天——

    只见那轮太阳虽高悬正中,但天空却不再明亮,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凝固的昏黄色调。太阳本身则黯淡为橘红色,冷冷地镶嵌在天幕上,洒向大地的只有一片死寂的微光,毫无暖意。

    杜修也察觉到异常,神色上满是惊疑。

    刘琨目光投向古神山的方向,喃喃自语:“这天终究是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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