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金，洒在罗扶城西的荒坡上。野草蔓生，荆棘缠绕着一座孤坟，碑石无字，只有一道浅浅刻痕，形似一个“铭”字的起笔，却终究没有写完。
戴缨跪坐在坟前，膝下垫着一方旧帕，是当年陆铭章披过的外裳裁成。她将香插入土中，三炷并列，火苗微颤，青烟袅袅升起，在风里弯折却不散。她双手合十，闭目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走：“我来迟了……可我还是来了。”
她说不出更多的话。三年来，每月初一她都来此祭拜，风雨无阻。每一次，她都带着新蒸的枣糕、一碗热汤面，还有他最爱听的一卷《诗经》残篇。她知道他听不见，可她还是念，一句一句，像从前在小肆里，他靠在窗边假寐时那样读给他听。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她的嗓音有些哑，念到此处顿住，喉间似有千斤重物压着。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她忽然笑了一声，极轻，极冷，“你若真能归来，又怎会变成别人？”
香燃至半，忽被一阵急风扑灭。她不动，任灰烬飘落掌心，烫出细小红痕也不觉痛。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踏过枯枝败叶，像是早已熟悉这条路的人。她没有回头，却知是谁。
晏沉站在三步之外，一身素服未改，只是面容比清晨更显憔悴。他手中捧着一只青瓷碗，盛着一碗尚带热气的汤面，面上卧着一枚荷包蛋，旁边搁着一双洗净的竹筷??那是陆铭章生前最常吃的早饭。
他默默走近，将碗放在碑前，退后半步，俯身行礼，动作恭敬如对故主。
“铭兄。”他低声唤，仿佛对面真有一个人存在，“今日我替你陪她来了一趟。你放心，我会守好她往后余生，绝不让她再受半分委屈。”
戴缨睫毛微颤，仍不言语。
他又道：“我知道你不原谅我。换作是我，也容不得这等欺瞒。可当时……若我不站出来，元昊的密探早已将你捉回宫中，当作牵制他的棋子。你活不成，我也护不住你。我只能借你的名字活着，才能让你安然度日。”
他停了停，声音低下去：“我不是他，永远不是。可这三年里，我学他说话的语气，模仿他写字的笔迹，连走路的姿态都一点点纠正……只为让你少些怀疑，多些安心。我甚至不敢多看你一眼，怕你看穿我眼底的贪恋。”
风掠过坟头，吹起他衣角，也拂乱了戴缨鬓边碎发。
“你喜欢下雨天开窗读书，因为他说那味道像战后山野的气息；你睡觉时总爱蜷着身子，所以他每夜都为你掖被角；你怕打雷，每逢雷雨他就抱着你在廊下数星星……这些事，都是我从老宦官断续的叙述中听来的。我一点点记下，一点点照做，只盼你能觉得??他还活着。”
戴缨终于睁开眼，转头看他，目光清冷如霜雪：“所以，你是以他的记忆，演他的角色，哄我入戏？”
“不是哄。”他摇头，眼中泛红，“是赎罪。也是……求生。”
“求生？”她冷笑，“你活得挺自在。坐拥权位，执掌朝纲，身边美人环绕，连皇帝都要敬你三分。这就是你说的‘赎罪’？”
“权位？”他苦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向她，“你认得这个吗？”
她瞥了一眼，心头猛地一震??那是陆府嫡系男子才有的“玄螭纹佩”，象征宰辅血脉，唯有陆铭章一人佩戴。当年宫变之后，此玉随尸骨焚毁，世人皆以为失传。
“它没烧尽。”晏沉声音沙哑，“我在破庙醒来时，攥在手里。老宦死前说，是他拼死从火场抢出的遗物。我本想毁去，可后来明白，唯有持此玉，才能让‘陆铭章未死’的消息立得住脚。于是……我留了下来。”
他将玉佩轻轻放在坟前：“今日我还回去。从此以后，我不再用他的身份行事。朝堂之上，我自请辞官；罗扶城中，我另觅陋居。你若愿见我，我便来；你若不愿，我永不踏足你眼前一步。”
戴缨盯着那块玉，良久未语。阳光落在上面，映出幽深龙纹，仿佛藏着无数未诉的冤魂与秘密。
她缓缓起身，拍净裙裾尘土，转身欲走。
“阿缨。”他在身后轻唤。
她脚步一顿。
“你要去哪儿？”
她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近乎无情：“回家。”
“可那里……已不是你的家。”
“是我的心还在那儿。”她终于回头，目光直刺他眼底，“哪怕住着一个冒名顶替的影子，那屋子、那床榻、那扇窗，仍是他曾抱我走过风雪的地方。我不走，是因为我还没放下。但你也别妄想，我能把你当成他。”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你可以留下，可以继续住在那院子里，可以吃我做的饭、睡我铺的被。但你不能再碰我，不能再唤我‘阿缨’，更不能……假装你还记得那些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事。”
说完，她迈步离去，身影渐远，消失在坡下林间小径。
晏沉跪在原地，久久未动。风吹过坟头，香灰四散，那只青瓷碗里的汤面渐渐凉透，荷包蛋凝了白膜，一如他此刻的心境??温热不再，只剩孤寂。
***
回到小肆时，已是午时。厨娘见她归来，忙迎上来：“夫人，刚才有个陌生婆子送来一封信，说是务必亲手交予您。”
戴缨接过信封，纸质粗糙，火漆印是一枚扭曲的蛇形图腾??祁郡王府的暗记。
她指尖微紧，拆开封口，抽出信纸，只见上面寥寥数字：
> “三日后，酉时，西市茶寮。你娘还活着，若想见，独身前来。”
字迹歪斜，似故意伪装，可那“还活着”三字，力透纸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实感。
她手指微微发抖。
杨三娘……真的没死？
可若真活着，为何三年来毫无音讯？为何偏偏此时现身？又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她将信纸反复看了三遍，最终收入袖中，面上不动声色。
“今日照常营业。”她对厨娘道，“准备些清淡点心，我要亲自招待一位客人。”
厨娘应声而去。
戴缨走到柜台后，打开暗格，取出一把短匕??那是陆铭章教她防身时所赠，刃长不过五寸，却锋利无比。她轻轻抚过刀鞘，低语：“娘……若您真还活着，请等我三天。”
***
当夜，月色朦胧。晏沉独自回到宅院，推门而入时，见厅中灯烛未熄，桌上摆着两副碗筷，饭菜尚温。
戴缨坐在桌旁，正低头吃饭，听见动静也只是抬眼一扫，便继续夹菜。
他怔住。
“你回来了？”她问，语气平淡如常。
“嗯。”他脱下大氅，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来。
“坐下吃吧。”她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饭菜凉了不好。”
他迟疑地坐下，伸手去拿筷子，却被她一句轻飘飘的话定住动作。
“从今往后，你我同居不同房。”她说得极淡，却字字清晰，“你睡东厢，我住西屋。若有外客来访，你我依旧扮作夫妻。但在家中，不必虚与委蛇。”
他垂眸，点头：“好。”
她又道：“明日我要关铺一日，清理旧物。你若无事，不必来打扰。”
“我听你的。”
她终于抬头，认真看他一眼：“还有一事。若有人问起我的出身来历，你不准提‘杨三娘’三个字。她是死是活，与你无关。”
他心头一跳，隐约察觉什么，却不敢多问，只答：“我明白。”
两人相对而食，气氛静得可怕。唯有筷子轻碰瓷碗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是在丈量彼此之间越来越宽的鸿沟。
饭毕，她起身收拾碗筷，他欲帮忙，被她制止。
“不用。”她说，“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端茶送饭。”
他僵在原地，看着她背影走进厨房，水声响起，锅碗碰撞，一切如旧，却又什么都不同了。
***
第三日，酉时将至。
西市茶寮隐于闹市边缘，门前挂一盏褪色布幡，上书“止语”二字。此处专供密谈之人歇脚，规矩森严：入内不得喧哗，不得窥探邻座，饮罢即离，不留痕迹。
戴缨戴着帷帽，身披素色斗篷，准时踏入门槛。
小二引她至角落隔间，帘幕低垂，香气氤氲。她刚坐下，便见对面人影一闪，一名老妪掀帘而入，蒙面裹巾，身形佝偻，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
“你来了。”老妪开口，声音沙哑，“不愧是杨家的女儿。”
戴缨心头剧震，强自镇定：“你是谁？我娘在哪儿？”
老妪冷笑：“你以为元载为何迟迟不认她？因为她不是普通的妇人，她是先帝暗藏的血脉??当年被贬出宫的淑妃之妹！若非陆铭章为保她性命，早就将此事公之于众！”
戴缨呼吸一滞。
原来如此……难怪陆铭章宁死也要护她周全，难怪元昊要斩草除根！
“可陆铭章已经死了。”老妪继续道，“而你，是唯一知晓真相的人。元载想利用你，逼你交出证据；我也想利用你，助我主子夺回属于她的尊荣。”
“你们都想拿我当棋子？”戴缨冷冷道，“可你们忘了，我也是个活人。”
她猛然掀开斗篷，露出腰间短匕，寒光一闪：“告诉我，我娘到底在哪？若她真活着，我就跟你们走；若她在骗我……我不介意多杀一个假证人。”
老妪盯着匕首，非但不惧，反而笑了：“好，果然有你娘的风骨。跟我来吧。”
她起身掀帘，向外走去。
戴缨握紧匕首，尾随其后，踏入茫茫夜色。
而在不远处的街角阴影里，晏沉静静伫立，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手中紧攥一枚玉符??那是他近日截获的密令，来自皇宫深处，写着四个字：
**“活捉杨氏。”**
他闭了闭眼，转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他知道，这场关于身份、血缘与权力的漩涡，才刚刚开始。
而他，无论真假，都不会再让那个女人独自涉险。
戴缨跪坐在坟前，膝下垫着一方旧帕，是当年陆铭章披过的外裳裁成。她将香插入土中，三炷并列，火苗微颤，青烟袅袅升起，在风里弯折却不散。她双手合十，闭目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走：“我来迟了……可我还是来了。”
她说不出更多的话。三年来，每月初一她都来此祭拜，风雨无阻。每一次，她都带着新蒸的枣糕、一碗热汤面，还有他最爱听的一卷《诗经》残篇。她知道他听不见，可她还是念，一句一句，像从前在小肆里，他靠在窗边假寐时那样读给他听。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她的嗓音有些哑，念到此处顿住，喉间似有千斤重物压着。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她忽然笑了一声，极轻，极冷，“你若真能归来，又怎会变成别人？”
香燃至半，忽被一阵急风扑灭。她不动，任灰烬飘落掌心，烫出细小红痕也不觉痛。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踏过枯枝败叶，像是早已熟悉这条路的人。她没有回头，却知是谁。
晏沉站在三步之外，一身素服未改，只是面容比清晨更显憔悴。他手中捧着一只青瓷碗，盛着一碗尚带热气的汤面，面上卧着一枚荷包蛋，旁边搁着一双洗净的竹筷??那是陆铭章生前最常吃的早饭。
他默默走近，将碗放在碑前，退后半步，俯身行礼，动作恭敬如对故主。
“铭兄。”他低声唤，仿佛对面真有一个人存在，“今日我替你陪她来了一趟。你放心，我会守好她往后余生，绝不让她再受半分委屈。”
戴缨睫毛微颤，仍不言语。
他又道：“我知道你不原谅我。换作是我，也容不得这等欺瞒。可当时……若我不站出来，元昊的密探早已将你捉回宫中，当作牵制他的棋子。你活不成，我也护不住你。我只能借你的名字活着，才能让你安然度日。”
他停了停，声音低下去：“我不是他，永远不是。可这三年里，我学他说话的语气，模仿他写字的笔迹，连走路的姿态都一点点纠正……只为让你少些怀疑，多些安心。我甚至不敢多看你一眼，怕你看穿我眼底的贪恋。”
风掠过坟头，吹起他衣角，也拂乱了戴缨鬓边碎发。
“你喜欢下雨天开窗读书，因为他说那味道像战后山野的气息；你睡觉时总爱蜷着身子，所以他每夜都为你掖被角；你怕打雷，每逢雷雨他就抱着你在廊下数星星……这些事，都是我从老宦官断续的叙述中听来的。我一点点记下，一点点照做，只盼你能觉得??他还活着。”
戴缨终于睁开眼，转头看他，目光清冷如霜雪：“所以，你是以他的记忆，演他的角色，哄我入戏？”
“不是哄。”他摇头，眼中泛红，“是赎罪。也是……求生。”
“求生？”她冷笑，“你活得挺自在。坐拥权位，执掌朝纲，身边美人环绕，连皇帝都要敬你三分。这就是你说的‘赎罪’？”
“权位？”他苦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向她，“你认得这个吗？”
她瞥了一眼，心头猛地一震??那是陆府嫡系男子才有的“玄螭纹佩”，象征宰辅血脉，唯有陆铭章一人佩戴。当年宫变之后，此玉随尸骨焚毁，世人皆以为失传。
“它没烧尽。”晏沉声音沙哑，“我在破庙醒来时，攥在手里。老宦死前说，是他拼死从火场抢出的遗物。我本想毁去，可后来明白，唯有持此玉，才能让‘陆铭章未死’的消息立得住脚。于是……我留了下来。”
他将玉佩轻轻放在坟前：“今日我还回去。从此以后，我不再用他的身份行事。朝堂之上，我自请辞官；罗扶城中，我另觅陋居。你若愿见我，我便来；你若不愿，我永不踏足你眼前一步。”
戴缨盯着那块玉，良久未语。阳光落在上面，映出幽深龙纹，仿佛藏着无数未诉的冤魂与秘密。
她缓缓起身，拍净裙裾尘土，转身欲走。
“阿缨。”他在身后轻唤。
她脚步一顿。
“你要去哪儿？”
她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近乎无情：“回家。”
“可那里……已不是你的家。”
“是我的心还在那儿。”她终于回头，目光直刺他眼底，“哪怕住着一个冒名顶替的影子，那屋子、那床榻、那扇窗，仍是他曾抱我走过风雪的地方。我不走，是因为我还没放下。但你也别妄想，我能把你当成他。”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你可以留下，可以继续住在那院子里，可以吃我做的饭、睡我铺的被。但你不能再碰我，不能再唤我‘阿缨’，更不能……假装你还记得那些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事。”
说完，她迈步离去，身影渐远，消失在坡下林间小径。
晏沉跪在原地，久久未动。风吹过坟头，香灰四散，那只青瓷碗里的汤面渐渐凉透，荷包蛋凝了白膜，一如他此刻的心境??温热不再，只剩孤寂。
***
回到小肆时，已是午时。厨娘见她归来，忙迎上来：“夫人，刚才有个陌生婆子送来一封信，说是务必亲手交予您。”
戴缨接过信封，纸质粗糙，火漆印是一枚扭曲的蛇形图腾??祁郡王府的暗记。
她指尖微紧，拆开封口，抽出信纸，只见上面寥寥数字：
> “三日后，酉时，西市茶寮。你娘还活着，若想见，独身前来。”
字迹歪斜，似故意伪装，可那“还活着”三字，力透纸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实感。
她手指微微发抖。
杨三娘……真的没死？
可若真活着，为何三年来毫无音讯？为何偏偏此时现身？又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她将信纸反复看了三遍，最终收入袖中，面上不动声色。
“今日照常营业。”她对厨娘道，“准备些清淡点心，我要亲自招待一位客人。”
厨娘应声而去。
戴缨走到柜台后，打开暗格，取出一把短匕??那是陆铭章教她防身时所赠，刃长不过五寸，却锋利无比。她轻轻抚过刀鞘，低语：“娘……若您真还活着，请等我三天。”
***
当夜，月色朦胧。晏沉独自回到宅院，推门而入时，见厅中灯烛未熄，桌上摆着两副碗筷，饭菜尚温。
戴缨坐在桌旁，正低头吃饭，听见动静也只是抬眼一扫，便继续夹菜。
他怔住。
“你回来了？”她问，语气平淡如常。
“嗯。”他脱下大氅，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来。
“坐下吃吧。”她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饭菜凉了不好。”
他迟疑地坐下，伸手去拿筷子，却被她一句轻飘飘的话定住动作。
“从今往后，你我同居不同房。”她说得极淡，却字字清晰，“你睡东厢，我住西屋。若有外客来访，你我依旧扮作夫妻。但在家中，不必虚与委蛇。”
他垂眸，点头：“好。”
她又道：“明日我要关铺一日，清理旧物。你若无事，不必来打扰。”
“我听你的。”
她终于抬头，认真看他一眼：“还有一事。若有人问起我的出身来历，你不准提‘杨三娘’三个字。她是死是活，与你无关。”
他心头一跳，隐约察觉什么，却不敢多问，只答：“我明白。”
两人相对而食，气氛静得可怕。唯有筷子轻碰瓷碗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是在丈量彼此之间越来越宽的鸿沟。
饭毕，她起身收拾碗筷，他欲帮忙，被她制止。
“不用。”她说，“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端茶送饭。”
他僵在原地，看着她背影走进厨房，水声响起，锅碗碰撞，一切如旧，却又什么都不同了。
***
第三日，酉时将至。
西市茶寮隐于闹市边缘，门前挂一盏褪色布幡，上书“止语”二字。此处专供密谈之人歇脚，规矩森严：入内不得喧哗，不得窥探邻座，饮罢即离，不留痕迹。
戴缨戴着帷帽，身披素色斗篷，准时踏入门槛。
小二引她至角落隔间，帘幕低垂，香气氤氲。她刚坐下，便见对面人影一闪，一名老妪掀帘而入，蒙面裹巾，身形佝偻，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
“你来了。”老妪开口，声音沙哑，“不愧是杨家的女儿。”
戴缨心头剧震，强自镇定：“你是谁？我娘在哪儿？”
老妪冷笑：“你以为元载为何迟迟不认她？因为她不是普通的妇人，她是先帝暗藏的血脉??当年被贬出宫的淑妃之妹！若非陆铭章为保她性命，早就将此事公之于众！”
戴缨呼吸一滞。
原来如此……难怪陆铭章宁死也要护她周全，难怪元昊要斩草除根！
“可陆铭章已经死了。”老妪继续道，“而你，是唯一知晓真相的人。元载想利用你，逼你交出证据；我也想利用你，助我主子夺回属于她的尊荣。”
“你们都想拿我当棋子？”戴缨冷冷道，“可你们忘了，我也是个活人。”
她猛然掀开斗篷，露出腰间短匕，寒光一闪：“告诉我，我娘到底在哪？若她真活着，我就跟你们走；若她在骗我……我不介意多杀一个假证人。”
老妪盯着匕首，非但不惧，反而笑了：“好，果然有你娘的风骨。跟我来吧。”
她起身掀帘，向外走去。
戴缨握紧匕首，尾随其后，踏入茫茫夜色。
而在不远处的街角阴影里，晏沉静静伫立，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手中紧攥一枚玉符??那是他近日截获的密令，来自皇宫深处，写着四个字：
**“活捉杨氏。”**
他闭了闭眼，转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他知道，这场关于身份、血缘与权力的漩涡，才刚刚开始。
而他，无论真假，都不会再让那个女人独自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