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怀阑正欲开口,有个声音抢先响起:“七师弟,别说是你了,汪某当时就在山上,至今也不知其中详情。”

    说话之人,位于二人中间,嗓音略显尖锐,隐含一丝不满,正是与凌家有嫌隙的汪兴运。

    此话一出,宴席上气氛一滞,两家关系不和,别说几位高修,普通弟子也知晓一二。害怕引火烧身,皆是屏气敛息,不敢发出声响。

    纪来丰眉头一皱,悄悄向正前方望去,此时,坐在第一位的郑良材,眉宇已然凝起,显露为难之色,顿时松了口气。

    看来,此人并非汪兴运党羽,方才话语果真是好奇,而并非故意设计。

    眼前场面冷清,凌怀阑立刻开口:“二位长老,非我不愿告知,实是其中缘故,怀阑也说不上来。或是病情古怪,因祸得福,或是卉芯显灵,庇护这孩子,平安度过一劫。”

    “噗…”纪来丰一听,差点喷饭。一本正经的解释,竟往玄异上掰扯,丝毫不提阴阳一脉。

    但如此一来,既保住秘密,避免惹来麻烦,又可缓解席面尴尬,心智之机敏,令他大为佩服。

    贝温柳也趁机接话:“哎呀,管他是什么。老天有眼,这孩子遭受百般折磨,如今守得云开月明,也不枉师弟的一番苦心。”

    “是啊…”

    “不错…”

    “有理…”

    听见她的言语,高台众人,纷纷点起头,露出赞同之色。

    唯有汪兴运,眼轱辘一转,却是笑道:“师妹所言有理,但说到苦心,倒也得多亏她姐姐,多年贴身看顾,方能坚持到今日…”

    “哈?”听到此处,纪来丰张大嘴巴,无比震惊。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向来与凌家不对付的汪兴运,竟当面夸奖起凌乐竹来,没有听错吧…

    不对,不对,一定有问题,当即凝聚心神,仔细聆听。

    高台上,贝温柳、郑良材等人,亦是觉察怪异,都不接话,听汪兴运继续往下说。

    “好在老天有眼,乐葵劫后余生,将来找个称心夫婿。如此,两个女儿同时解脱,到时添丁加口,门主一家也能兴旺起来了。”

    “这…”纪来丰惊呆了,这还是汪兴运吗?从他嘴中竟说出祝福之语,且琢磨来、琢磨去,竟辨不出一丝歹意。

    挠了挠头,莫非自己太笨,听不出玄机所在?想了想,便向凌怀阑望去。

    这一瞧,立刻察觉怪异。视线中,平淡的一对眼眸,若有若无,竟向他扫来一眼。

    “恩?这是…”暗暗惊疑,瞧这意思,难不成,竟与他有关系?

    但仔细一琢磨,仍是不明所以,却在这时,突然自后背传来一阵莫名的凉意。

    扭头望去,立时愣住,大量目光赫然正向他聚集,其中之意,多有不善…

    “呵呵,原来如此…”纪来丰恍然大悟。说到添丁加口,女孩尚且遥远,自然指的他与凌乐竹。

    但一个是白天鹅,一个却是癞蛤蟆,本门天之骄女,匹配给外门废柴,这让青庐英才们,如何能够甘心?

    或许还有一层,若果真生儿育女,凌乐竹定然实力大减。到时,再无可能抢走汪光耀的风头了。

    啧啧,好一招祸水东引,这老东西,愈发阴险了…

    不过,类似鄙夷早已习以为常,造成的影响并不大,不去理睬即是了。

    想到此处,安然处之,简单伸个懒腰,面对正担忧望来的女孩,投去一个宽慰的眼神。

    宴席上,冷清还在延续,悄声议论已然兴起。

    好在,凌怀阑及时回神,先恭敬行上一礼:“多谢三长老祝福,怀阑代两个女儿,感激不尽。”

    转向台下,又淡淡地道:“说到添丁加口,怀阑自是期盼,但这是孩子们的事,便由乐竹、来丰他们自行决定。至于乐葵,暂无给她招婿打算,只盼身体健康,也就心满意足了。”

    “啧啧,说的好呀…”闻言,纪来丰不禁暗赞。

    “岳父”话里话外,看着客气,实则讥讽,这是他的家事,与外人有何相干?

    甚为有力的还击,若非顾虑太多,恨不得当场跳起,使劲鼓掌,狠狠羞辱一下汪兴运。

    但即便如此,汪兴运也吃了一大瘪,虽极力掩饰,但早已不复先前轻松自在。

    视线中,这位长老,眉宇忽紧忽松,正极力思索对策。片刻后,终于放松了下来。

    尚不及开口,突然一声叹息,抢先在台上响起:“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声音来自最右,八长老戴天工,面色低沉,眸光黯淡,一副深有感触的模样。

    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放下后,又叹息一声,却不再有言语发出。

    “这…这是怎么了?”纪来丰十分讶异。大吉之日,一门长老竟这般失态,着实令他大吃一惊。

    仔细一想,结合方才对话,难不成与凌怀阑一样,家中亦有天大的难处?

    暗想着,目光望向四周,发现青庐弟子,纷纷愣在当场,皆是不明所以,不禁挠了挠头。

    好在贝温柳及时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繁衍之事老天注定,却是强求不得。师弟子女虽无灵根,但至少身体健康,且儿女双全,已然胜过许多人。便勿要多纠结,如贝某一般,尽心照顾,使其安定一生,便算大功告成了。”

    “哦,原来如此…”听完她的话,纪来丰总算明白,为何戴天工会心情不畅。

    踏陆与凡人,天差地别,一个天高海阔,大展宏图;一个闭锁在家,将来庸碌一生。

    若二者无关,倒也无妨,但现在是亲生子女,将来白发人送黑发人,岂非伦常之难?再有,垂老之时,无人送终,便又是一次。

    戴天工如此,贝温柳亦如此,青庐八位长老中,已占其二,还不知其他几人情况如何?

    但转念一想,又有些纳闷,八长老瞧着还年轻,比凌怀阑还上小一些。汪兴运八十好几,尚能生育一子,为何他如此着急?

    难不成…

    若没猜错的话,他夫人应当并非踏陆,衰老或要快上一些,若说失去生育能力,倒也在情理之中。

    果真如此,仅余下一个对策,便是重新纳上一房,只不知夫人性情如何,是否甘心,若是个烈性子的…

    心头倏地一动,望向左边第三个席位。此刻,仿佛被戳中痛处,汪兴运满脸尴尬,早已没了心思对付凌怀阑。

    “噗…”瞧他一副吃瘪相,纪来丰暗暗好笑,却也理解了一些对方的难处。

    但也仅限于此,多次针对、陷害,让凌家与他不得安生,轻易不可饶恕。

    吉庆的宴席、沉重的话题,两者间极是违和。台下弟子们,纷纷放下箸筷,左右对望,有些不知所措。

    察觉气氛不对,戴天工站起身,轻轻一笑,自责地道:“罪过罪过,戴某一时感触,扰了大伙兴致,这便自罚三杯,以示歉意。”

    说罢,一手酒壶,一手酒杯,当着全场的面,连续饮了起来。只是豪爽举动中,若隐若现一丝悲戚,没能逃过纪来丰的眼睛。

    烦忧无处不在,即便强至踏陆,也未必一定快乐。如此一想,对于自身处境,又多了三分满足。

    庆典上,突兀的小插曲,令气氛与预期出现偏差。为遏制这种趋势,凌怀阑提早起身,宣布进入下一环节。

    只不过,话才一出口,宴席上倏地一下,所有人脸色再次古怪起来。

    “若想长立于修仙界,除精心培养弟子外,繁衍生息亦为重中之重。那么接下来,便有请本年踏入婚姻殿堂,以及孕有子女者上台,大伙一齐恭贺他们、祝福他们,希望他们的后代早日成才,将来撑起青庐的宏伟基业。”

    “啪啪啪…”

    “啪啪啪…”

    洪亮的致辞后,掌声再次热烈响起,只是比起前几次,却大有不如。

    毕竟戴天工才暴露伤口,现在便要往上撒盐,在场低阶修士们,心中难免有所顾虑。

    台上,凌怀阑亦是无奈,流程早已定下,不好临时更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

    掌声中,幸福小家陆续上台。只不过,现场五十张桌席,满足条件只有零星几处,站在台上,稀稀拉拉,说不出的冷清。

    纪来丰再次感慨,青庐基业兴盛,子息却是绵薄,难不成就便是修炼成仙的代价?

    好在还有一对火红伴侣,极是耀眼,引得同门师纷纷欢呼起哄,也算弥补了一些热闹。

    只可惜,这二人的身份…

    纪来丰托着脸,本能瘪起嘴角,瞧汪光耀夫妇大出风头,心中极是不爽。

    无聊之中,自凌怀阑处得知,女子名为夏楣,并非青庐弟子,乃是来自附近交好的门派。

    无论天赋、样貌、家世,在门中皆是数一数二,与汪光耀也算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呸呸…”纪来丰听完,暗啐一口,还天作之合呢?狼狈为奸还差不多!

    却在这时,心头倏地一动。难不成,汪兴运名声太臭,本门优秀女子皆不愿嫁,这才需要在外寻找?

    “嘿嘿,嘿嘿…”暗自揣度着,忍不住捂嘴窃笑。

    殊不知,若此时取来一面镜子,放在他面前,呈现出的,将是怎样一副“小人”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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