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午时,阳光渐烈,其中狡猾的一缕,穿过总坛上空的绳网,照在了阳明煦的脸上。

    刺眼的光芒,令他伸手挡住额头,可轻微的一碰,却让胀痛的脑袋剧烈地发作起来,连忙按揉起来。

    旁边,瞧见丈夫神情中说不出的疲累,夙夜忧劳令正值年轻、一张俊朗的脸庞上多了许多明显细纹,月英岚顿时心疼不已。

    暗暗叹了口气,却是帮不上忙,只能轻柔地挽住丈夫的臂膀,用身体的一丝温暖抚慰后者的心灵。

    阳明煦觉察到,望向妻子,温柔地笑了笑,脸色缓和了许多。

    月英岚很是欣慰,却在这时,脑海灵光一闪,将白色布袋抓在手中,道:“这些致命纯阳丹,连四师兄在内的阳修都辨不出,姹月又是如何发现的?还有,里面究竟掺了何种毒物,毒性竟如此强烈?”

    “诶?对呀…”她的话提醒了阳明煦,当即抬起头,大声向月梦寒道:“师妹,究竟是哪位高人,找出了这些致命纯阳丹?可否请他现身一见,告知丹药毒素所在,也好助我等查明真相?”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经过多年苦难,本门自上而下,无不渴望与姹月和好,振兴阴阳一脉。按理说,不会所有丹修皆暗藏异心,若能找出下毒手段,也好将此人揪出,消除师妹心中隐忧。”

    这一番话语说得极是诚恳,尚在冷笑的月梦寒也收起不屑,凝神陷入思考,权衡其中利弊。

    “高人…?嘿嘿…”殿门处,路冰影却捂起嘴巴,扭头看向身旁男子,怪笑阵阵。

    纪来丰听见,鄙夷地横去一眼,这女人一会一个样,刚才还在悲愤呢,此刻又有闲情来开他的玩笑。

    但没有多余心思与她嬉闹,心中煞是担忧,若月梦寒一个嘴快,将他的身份揭露,这大罪一桩,阴阳宗面上不说,暗地里定会报复,以后还有安生日子吗?

    好在,他的担忧并未成真…

    面对阳明煦的恳求,月梦寒却是一欠身,拒绝道:“抱歉,事关这位高人安危,梦寒已承诺过,没有得到允许,绝不会透露他的身份。”

    “这…”阳明煦闻言一怔,抬手欲再相劝,却被直接打断:“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正和大陆高修众多,再隐蔽的手段,迟早也有露馅的一天。梦寒言尽于此,师兄好自为之。”

    月梦寒语气异常坚决,他不敢强逼,一时不知所措。

    殿中,前一句时,纪来丰还在庆幸这女人有良心,听到后一句,却忍不住赞叹一声:“啧啧,真是聪明啊…”

    “聪明?什么聪明?”听见他的嘟囔,路冰影好奇望来。

    “嘘…”纪来丰忙竖起手指,示意噤声,随后指尖一调,指向自己。

    月梦寒方才讥讽之语,看似是为了争一口气,实则却是出于保护他的目的。

    纯阳丹分属阳元一脉,姹月之中仅他一位阳修,上次阴阳对战,差点击败阳明煦夫妇,于情于理,嫌疑最是巨大。

    所以,当月梦寒提及“安危”二字,立时有多道目光向他探来,便是阳安顺、阳龙成等人。

    月梦寒大概也察觉到了,便设法补救,以一副处变不惊的语气,将目标引向正和大陆隐世高人,轻易难以听出破绽。效果随之显现,探察的目光比之前减弱了许多…

    看着他的动作,路冰影心思聪颖,一番思忖后,也露出了恍然之色。

    不过,月梦寒刻意的遮掩,也让对手抓住了反击的机会。

    “哼,什么高人?依老夫看,根本是子虚乌有。分明是你们这些女子串通好,当着大伙的面演上一场戏,目的便是诬赖我宗罢了…”阳龙成怒声呵斥,目光却一眨不眨盯着月忆香,明显怀疑后者在这件事中扮演的戏份。

    月忆香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忍住了。

    倒是自另一边,传来一声轻笑:“龙成师兄这样说,可就太冤枉忆香师姐了。”

    说话的竟是月梦寒,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她解释道:“纯阳丹会损坏阳田,唯孕阳丹能够补救,可本门此丹早已匮乏见底,无故不能乱用。否则,以师姐素日严谨的性情,定会亲身尝试,以确认梦寒话语真假,不是吗?”说罢,玩笑般地向月忆香耸了耸肩。

    月忆香瞧见,眼中诧色一闪,心头却浮现一丝温暖的感动。

    与月梦寒各为分坛之主,彼此为竞争的关系,常为意见不合,在长老面前争得面红耳赤,着实积攒了不少怨气。

    私下里,对这位师妹也多有不满,觉得对方冲动易躁,不够成熟,难以胜任门主之职。

    只没想到,当自己被冤枉之时,却是月梦寒站出来维护,还如此地了解于她,或许…当初真是小瞧了对方。

    月忆香兀自沉默着,月梦寒则再度开口:“想知道丹药是否有问题,十分简单,只需贵派选一名弟子出来,吃下试一试,到时自知那毒性威力如何了…”

    说话间,她的表情十分平淡,但藏在话语中的,却是深恶痛绝般的憎恨。

    正聆听的阳安顺等人,闻言脸色皆是一变,其中,阳龙成被堵住话头,脖子更是憋得通红。

    唯阳明煦勉强保持镇定,想了想,对月梦寒道:“师妹,此事干系重大,可否待明煦返回宗门,仔细研究一番,若果真如你所说,到时…到时…”

    说到一半,声音却低沉了下去,毕竟若真如月梦寒所说,两派间的和谈,恐怕再也没了指望。想到此处,那张镇定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失落。

    明明为了这一天,他筹谋多年,准备之充分,本该是势在必得的局面才对。

    来到姹月,月梦寒三番两次的质问,也被他一一轻易化解,形势一片大好。

    谁知却在这时,一场始料不及的变故突发而至,顷刻之间乾坤倒转、阴阳反置。更可怕的,却是再无挽回的机会。

    唉…难道这辈子,心中宏愿,终究是不能实现了吗?阳明煦沉闷地叹道。

    或为印证他心中猜测,月梦寒的答复不期而至:“师兄为阴阳一脉的筹谋、付出的诸多心血、诚至金开的真意,梦寒看在眼里,心中钦佩之至。但关系到姹月弟子安危,此事一日没有查明,两派合并梦寒便会坚决反对。抱歉,师兄这就请回吧。”说罢,抬起右臂,作逐客状。

    阳明煦早有预料,神色一片颓然,思来想去,也只能无奈道:“好吧,明煦理解师妹的心情,这次是我等叨扰了,这就…”

    “且慢!”却在此时,一道突兀的喝止声响起,众人皆顺着声音望去,发现却是月忆香。

    “师妹乃一派之主,凡姹月门下,都该遵从号令。但今天,忆香却想任性一回,恳请您准允,让我与门下弟子加入阴阳宗…”说罢,当着众人的面,便以下属之礼,向月梦寒深深鞠下一躬。

    “哗…”此话一出,总坛中顿时一片哗然。无论月梦寒、月忆坛或是阴阳宗,年长的或年轻的一辈,皆是瞠目结舌,震惊不已。

    立于其中,阳明煦却是心头大喜,暗道老天垂怜,本已盖上棺椁的死局,竟突然出现一丝转机!

    相对的一边,月梦寒却是脸色一沉,冷声道:“忆香师姐,你疯了吗?明知阴阳宗有人暗害,还要置弟子于危险中,这岂是为师之理?”说罢,又向旁边的师父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但月问柳却似是没看见,平静的目光始终望着月忆香,不知心中正做何感想。

    与此同时,殿门处,路冰影也皱起眉头。

    自家师父一番话语虽为质问,表情却显得有些平淡,令她十分疑惑,便屈肘碰了碰身旁男子,问:“诶来丰,忆香师伯这般胡闹,师父怎么一点不奇怪呢?”

    “哎呀,笨蛋,忆香前辈早知致命纯阳丹一事,仍选择与阴阳宗合作,显然心中早有决意了呗…”不及思考,纪来丰本能答道。

    路冰影眨了眨眼,“哦”的一声,露出恍然之色,随即却是怪笑地咋舌:“啧啧,真没瞧出来呀,师弟你脑瓜子有时也挺好用的嘛…”

    “废话,我本来就不笨!”纪来丰皱起鼻子,朝女修做了个鬼脸,抗辩后者的轻视。回过头来,却陷入了疑虑之中。

    观月忆香举动,想必这次铁了心投靠阴阳宗,但月梦寒提出的隐忧,难道对她竟没有半丝触动?

    之前从路冰影处了解过,这位分坛主并非自私自利之辈,也深受门下弟子爱戴。这一点,月梦寒方才也已证实,何以还要如此做法?

    纪来丰想不通,只好收起心思,接着静观其变。

    视线之内,短暂的沉默后,月忆香终于回过神来,一双平静的眼眸,却是反问:“忆香突兀之举,会否令师妹怀疑,我与阴阳宗暗中达成某种约定,为自己谋取私利?”

    月梦寒闻言一愣,却是坚定摇头:“不,师姐品性良洁,梦寒素来钦佩。但正因如此,实难理解,师姐为何还要坚持加入阴阳宗。”

    随着她的话语,在场之人纷纷聚敛心神,目光更加专注,毕竟这也是他们心中的疑惑。

    而等来的,却是一句轻叹:“师妹,没有选择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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