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掌柜面露尴尬:“这这这……穆郎,你确定吗?是不是记错了?”

    “怎么会?我记性一直很好,而且还特别记仇。

    那年,我哥出门去了,阿耶就靠赶车维持生计。你店里需要人送货,阿耶很高兴,以为找到个稳定的活计,可是开头说好了每个月底结账的,一直给你干到年底还是没讨到工钱。阿耶找你理论,还被你喊人打瘸了一条腿。

    那时候真是穷啊,连买药治伤的钱都没有,我只好从狗洞里钻进药铺,去给阿耶偷金创药。”

    “呃,不知令尊是……”

    “掌柜的赖的账太多了,当然不记得我阿耶是谁。可我,永远都忘不了。今日,我可以免费给掌柜的算一卦:我欠你的钱啊,你就别指望了。”

    穆悠说着,走到柜台搬了两坛酒送到邻桌:“来来来,我看你们兄弟俩相谈甚欢,一壶酒怎么够?来,敞开了吃。还有你们,也再加一坛。诸位,今日啊,我高兴,所有的酒钱、饭钱我请客!小二,都记在我穆悠的账上。”

    “原来你就是穆状元!”

    “多谢多谢!”

    “谢穆状元!”

    “他可是安王的朋友,有钱!”

    满堂食客无不欢声雀跃,只有刘掌柜沉默不语,脸色都青了。

    穆悠在大厅转悠着,送酒送菜,俨然成了悦来客栈的主人。

    他忙活了一阵,重新回到刘掌柜身边,笑道:“掌柜的,心里有没有在滴血啊?可是,你又能怎么办呢?我可是安王的朋友,你敢骂我吗?敢打我吗?敢把我赶出去吗?哈哈哈哈,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特可恨,是不是想请个杀手,杀了我啊?”

    “穆悠,我杀了你!”门口一声怒吼,安王手持长虹剑已冲进了客栈,一众侍卫也整齐地在四周排列开来。店内的人都跪倒在地,一片惶恐。

    “无关人等都滚出去!”安王喝斥道,双眼仍怒视着穆悠。

    所有食客均仓惶而逃,刘掌柜及店小二等则低头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干嘛啊?兴师动众,扰乱民心!”穆悠端起茶杯,满脸不屑。

    安王将手里的剑朝穆悠一指:“你……说!你是不是在我酒里下药了?”

    “是啊,我不是都告诉你了么?我们都是朋友嘛,就这么点小事,举手之劳,你不用特地跑来谢我!”

    “你……你这个混蛋!”安王咆哮道,一剑砍破了桌上的茶壶,随着噼里啪啦一阵脆响,瞬间,茶水便洒了一地。

    “你来真的?把剑放下!萧飒,你的剑怎么能给安王玩?”穆悠也慌了,在饭桌之间躲避着,还不时抓起桌上的碗、盘子、杯子朝安王掷去,一时激得安王更是穷追不舍。

    刘掌柜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耳边的嘈杂声就像尖刀一样一记记割在他的心头,又碎了一只碗,又破了一个杯子,又砸了一坛美酒……

    “殿下,小心,别伤着自己!”小夏子在一旁担心不已。众侍卫也不约而同盯着萧飒,犹豫着要不要出手。

    萧飒却是镇定自若,冷眼看着二人在店里闹成一团:安王似乎真的生气了,可是并不是真的就要置穆悠于死地。

    而穆悠,能和黑影儿对击一掌,必定武功高强,不会被安王伤到,他对安王的回击也都砸在地上,也不会伤着安王。

    如此一来,自己也就不必多管,只是不知穆悠这一出又是何意?

    萧飒不动,其他侍卫自然也不敢贸然出手。

    然而打闹的两人终究是累了。

    穆悠一肘撑在桌子上,气喘吁吁地朝安王一摆手:“停……跑不动了。”

    安王也喘着粗气,剑指穆悠,满脸悔恨与愤怒:“你……你混蛋……我……我一世英名……都被你给毁了!”

    “英名?名声值几个钱?”

    “你……”

    “好了,保持这种愤怒,没错,就这样,我跟你说件事。”

    安王咽了口唾沫:“说!”

    “我要走了。”

    “爱走不走!”安王将眼一斜:“又想去哪儿鬼混?”

    穆悠掏出布包里的鱼符:“圣人已经给我封官了,夷陵县令,正七品,呵呵,我马上就要离开长安了。

    上午去敬玉轩找你,其实就是想向你辞别的。可是,殷子木走了,广平王也走了,你一下失去了两个朋友,看你难过,我便没开口。

    带你到平康坊,也就想让你开心一下,现在,你既然这么恨我,我要走了,你应该不会太难受了吧?”

    安王听穆悠讲着,手里的剑早就垂落在地,他缓缓拿过那块铜制的鱼符看着,满脸的愤怒早就化为了悲伤:“圣人怎么能这样。你是制考状元,他怎么只封你这么个小官?”

    穆悠笑笑:“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衣锦还乡,何等荣耀!作为朋友,你难道不替我高兴吗?”

    “衣锦还乡?你想是曲解了这个词的意思,你若想家了,锦衣华服回乡炫耀一下也就罢了,谁让你回乡当官了?长安难道就没适合你的官职?夷陵如此偏远荒蛮之地,哪儿比得上京城繁华?”

    穆悠依然笑着:“长安虽好,可是不适合我。繁华之地,花销自然也就大些,到时候一点俸禄说不定还不够用哩。”

    安王咬咬牙,无奈地看着面前那个嬉皮笑脸的人:“安王府年底就建好了,那么大的王府,你还怕没你一间房吗?你想吃饭,也就是多加一双筷子而已。你想娶妻,我的宫女随你挑。总之,我有的,你都可以有。还用你操心什么?”

    “那我也不能事事都靠你啊,我也有自己的志向,不可能一直待在长安,更不可能一直待在你身边。有些事你得习惯,《叹人生》的考题是怎么出的———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好聚好散,或许有缘的话还能再见。”穆悠平静地说,拿回安王手里的鱼符,潇洒地上了楼。

    安王的眼圈又红了,他强忍住泪,看着穆悠的背影不见了,低着头对萧飒喊道:“回宫。”

    一众人总算走了,客栈里也恢复了平静,只留满地狼藉。

    ……

    御书房里,皇上撑着头翻看着奏折,满脸疲倦。

    高力士瞟了一眼皇上,一挥手,一位宫女将一盘荔枝端了上来。

    高力士:“大家,看累了就先歇会儿,尝尝今年新摘的荔枝。”

    “哎,老了,最怕伤脑筋,头疼!”

    高力士听闻这话,赶紧帮其按摩起太阳穴:“大家,这力道如何?”

    皇上叹了口气:“哎,还是那个殷子木上次帮我按的舒服。”

    “呵呵,大家对那个殷子木倒是喜欢的紧,早知如此,就该下一道旨,把他留下来。”

    “那人闯荡江湖惯了,岂会甘心留在我身边?上次一起逛御花园,我本有意收他为义子,他却故意转开话题,变着法的拒绝了。”

    “阿耶。”安王跑进来,大声喊道,朝皇上一揖手,累得直喘气。

    皇上微微一笑:“哦,旭儿啊,去哪儿了?这么累?”

    “阿耶,你怎么就同意穆悠做夷陵县令呢?难道朝堂之上就没一个适合他的官职吗?”安王嚷嚷着,脸上因激动微微有些泛红。

    皇上端起茶来慢慢地品上一口:“知道你和穆悠交好,我对他也是宽厚,到夷陵,全是遂了他自己的意愿。穆悠这人啊,跟当年的李白一个德行,不适合在长安待着。”

    “可是……”

    “好了,你也累着了,就别操这么多心了。”皇上说着,叹了口气:“你还年轻,出去玩玩无可厚非,可身为皇子,还是得多注意一下影响,平康坊有些女子确实出众,但毕竟是青楼,还是少去为妙,你宫里头的美女还少吗?啊?”

    “阿耶,我……”安王听皇上说出此话,知道自己的丑事恐是人尽皆知了,已是羞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皇上一指桌上:“来,这是吏部刚上的几道折子,我看得头疼,你来帮我批了。”

    安王嘟起嘴,一揖手:“圣人恕罪,儿也头疼,先行告退!”说完也不等皇上答话,后退两步,出了大殿。

    皇上一愣,指着安王的背影:“你看看,这脾气,这是又生我的气了么?”

    高力士笑着弯腰道:“大家息怒,安王心思单纯,也就这急性子,一点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

    “呵呵呵,我不生气。哎,哪有为人父母的和自个子女置气的?我子女那么多,可一个个都长大了,也都各有各的心思了,一天到晚不知道都在筹谋些什么?只有安王,还是率真可爱,跟小时候一个样,不用我费尽心思去猜。”

    “是是是,大家所言极是。”

    “可是安王也大了,也不能整天由着他玩了,得给他找点事做。”

    高力士拿起一颗荔枝剥着:“安王的心思好像一直都不在朝政上,如今安王妃失踪,恐怕……”

    “杨莲……哎,此女回来的蹊跷,失踪的更是诡异。旭儿对她的感情也让人不解。”

    “大家要不要再派人去查查?”

    “算了,顺其自然吧。”皇上接过荔枝吃了,满意地点点头:“味道不错,去,你把这一盘荔枝都给安王送去,他喜欢吃。”

    “是。”

    “哦,慢着。再给安王带几句话,告诉他,穆悠在长安这些天得罪了不少人,派他离京实则是在护他周全,只要他在夷陵安分守己,过个一年半载的,我必想办法让他回京。就因为这点事,不必头疼。”

    :/

章节目录

毒谋妖女不好惹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书林文学只为原作者茹逸君子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茹逸君子并收藏毒谋妖女不好惹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