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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觉得,这种心情,

    是一种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觉得,这种叛变,是一种羞耻,然而是一种必需,因此

    他仍然快乐。

    他走下码头,挤到人群中去。一个兵士善意地回答他说,船,夜里一定有,但不能确定

    是什么时候。于是他就决定等待,在码头下层的石级上坐下。

    冷风吹扑着。等船的人们,沉默而困顿,倚在箱笼上或坐在各种堆积物上。卖零食的小

    贩们底灯火在各处闪耀。多量的电灯在左近的楼房和江边的囤船上辉煌着。沿着江边,停泊

    着各样的船只,有的在黑暗中,有的燃着灯火。马达在被映照得异常明亮的水面上所发出的

    节奏的、顽强的颤动声,给予一种漂泊的感觉,使蒋纯祖感到甜蜜的凄凉。于是他就静静地

    跳过朱谷良和石华贵底毁灭,想起往昔的那些事来。他想到去年过年的时候和前年过年的时

    候,想到在爆竹底烟气和朦胧的灯火里,在南京城上密密地飘落的雪花。他是静静地跳

    过了旷野中的毁灭,因为那无论怎样悲哀,无论怎样凄凉,由于那些苦闷的流血和冲突,并

    由于他在那中间害怕悲哀的缘故,他,蒋纯祖,不能从它取得甜美的、凄凉的、光明的养

    料。他是回到了故乡;他是完全不能理解朱谷良和石华贵了。

    蒋纯祖注意到,在寂静的江面上,一只小的木船从一只大货轮底暗影里漂了出来,在光

    亮的水面上无声地滑行,而到达江岸。这只木船底流走,和它里面的惨澹的灯火,是使蒋纯

    祖底眼睛得到一种娱乐。他注意到有一个徒手的、样子很困顿的军人走了下来,其次,两个

    兵士担着一架舁床走了下来。然后又是一架。那个军人,绕过那些堆积物和那些等船的人

    们,带着一种厌恶的表情,走在前面。那两个躺在舁床上的人,覆着军毯,好像睡着了,或

    者死去了。于是蒋纯祖明白,为什么在那个徒手的军人底脸上会有厌恶的表情。“又是两个

    生命为民族牺牲了他们是怎样的人呢”蒋纯祖敬畏地想。

    蒋纯祖,在敬畏里面,紧张地凝视这两个负伤者,注意到,前面那一个,是在痛苦中昏

    迷地皱着脸,后一个却睁着眼睛;照在灯光里,这眼睛有着特殊的光亮;并且,在这个人底

    有须的、苍白的脸上,有着宁静的、淡漠的表情。蒋纯祖迅速地站了起来,认出这个负伤者

    是汪卓伦。蒋纯祖激动地叫唤了一声,跑向那架正在上坡的舁床,把它拦住了。汪卓伦没有

    看到他。那个徒手的军人,走下两级台阶,厌恶而怀疑地看着他。

    “姐夫姐夫”蒋纯祖喊。那个徒手的军官皱眉,并且下颔打颤。

    “同志,很危险,不能耽误”他严厉地说。同时吩咐兵士们继续抬动。

    蒋纯祖迷茫地站了一下,很多人看着他。然后他追着跑上去,和汪卓伦底舁床并排行

    走。他不再喊叫,但注视着汪卓伦,希望他认识。舁床在石级上倾斜,汪卓伦以淡漠的眼光

    看到了这个喘着的、瘦削而狼狈的年青人。从他底眼光底变化和他底干枯的嘴唇的颤动,蒋

    纯祖明白已被认识。蒋纯祖叫了一声。

    二

    汪卓伦,左胸为弹片所伤,伤势极重,但宁静而清醒。他是在八月下旬被任命为一艘陈

    旧的江防舰底代理舰长,奉命到江阴的。作了献身,寻求一种最简单的、直趋目标的生活的

    汪卓伦,认为在战争里可以找到这样的生活,但在江阴的三个月里,明白了战争所包含的人

    事底可悲的混乱和复杂,明白了,在战争里,和在平常的生活里一样,必需曲曲折折地,才

    能达到目标。那个鲜明的目标,是逐渐朦胧,他,失去了蒋淑华,失去了最可宝贵的一切

    的,没有能达到最后的这个辉煌的目标,迷失在调动、纷争、计划底改变和命令底互相冲突

    所造成的迷茫中了。

    那个目标,是依稀看得见,汪卓伦就做了判断。在他底舰上,那些和他一样无经验、并

    且和他一样希望直趋目标的兵士们,虽然同样堕入这种迷茫中,却保留着高涨的士气。这种

    单纯的忍耐,这种顽强的信心,发生在中国底这个顽劣的舰上,给这个被世界所嘲笑的舰队

    以一种内在的庄严,是他,汪卓伦底安慰和喜悦。汪卓伦,在人间过于严肃、过于虚心地寻

    求,就从兵士们底这种忍耐和意志里看出最高又最深的人生哲学来。在这些调动、这些困难

    而又可笑的处境中,兵士们常常快乐地嘲笑,使汪卓伦深深地感动。汪卓伦记得,他是最不

    善于处理人事的、但在这个舰上,他只虚心而决断地尽了很小的力量,一切便和谐起来。他

    是得到了家长底位置,而宝贵这个位置;他是认识了舰上的每一个人,并且爱他们。这种严

    肃而温和的关系,在各种艰苦的勤务中照耀着,使汪卓伦想到,在中国,普遍的法治既然如

    此不可能,从小的范围开始的、以人类彼此间的理解和爱心为基础的、温和的理智的治理,

    是最适当的。汪卓伦,在这些服役中,是吃了僵硬的法令底苦,因此严肃地想到中国将从哪

    里着手改革。他异常懊悔以前没有能懂得这个。

    在十月下旬,汪卓伦奉令保卫江阴封锁线。从纷杂中脱出,在这些阴雨的秋日,汪卓伦

    得到了他一生的最好的时日至少他自己以为是如此。费了极大的麻烦,这只舰是在江阴

    要塞统统被专家检察过,而且修理了。费了极大的力量,兵士们得到了棉衣、粮食、舰上得

    到了相当的弹药和器材。费了更大的力量,汪卓伦要求到了二十个技术熟稔的海员这些

    人们,是都分配到那些较为重要的舰上去了。于是这只舰便驰出了要塞,驰出了各种纷

    杂,来到广阔的、寂寞的江面。一个阴雨的、寒凉的黎明,汪卓伦招集部下讲话,以温和

    的、打抖的、甚至有些羞怯的声音,说明了处境和任务,并命令最后地整顿一切。这次的演

    讲,对于汪卓伦,是一个辉煌的成功。兵士们在寂寞的江面上所表现的对于目的的理解

    这个目的,是趋近来了和守法的精神,令汪卓伦感动。

    汪卓伦在江面上留了十天,每天都在紧张的劳动中;他是想尽了一切方法,不使兵士们

    松懈下来。某一天,他向两个兵士作了整整一个钟点的恳切的谈话,因为他们偷着喝酒。这

    个谈话使这两个兵士流泪,汪卓伦知道,喝酒一类的行为,必定很多,而且很难征服;但他

    觉得他一定可以戒成。他做出那种对大家完全信任的态度来,绝不偷偷地视察。第三天,那

    两个兵中间的一个,跑到他房间里来自首,说又喝酒了,说喝酒的确是不好的,会妨碍任

    务;请求他处罚。这个年轻的兵,显然很爱汪卓伦这个兵,不一定是忠实的显然在

    追求那种感情上的甜美。汪卓伦异常感动,但觉得这种感动是不好的,严肃而冷静地处罚了

    这个年轻的兵,罚他洗刷前甲板。以后,这个兵,在遇到汪卓伦的时候,总忸怩而生怯地注

    视着。

    汪卓伦感到困难的,是那个年青的领江底敌意:这个年青人,因为觉得汪卓伦不懂海军

    底各种专门技术的缘故,对汪卓伦底权力抱着敌意。汪卓伦,在良好的、兴奋的心情中,企

    图打消这种敌意,每天都拿一些问题去和这个年青人商量,虽然对这些问题他已有确定的看

    法。这个年青人,露出一种悲观来,不屑回答这些问题,而企图让汪卓伦同意他底悲观。汪

    卓伦不能同意,无可忍耐,有两次和这个年青人辩论起来。在第二次的辩论里,汪卓伦借故

    站起来走开,却把自己底记事簿遗忘在舵房里。这个年青人打开了这本记事簿,看到了汪卓

    伦所保留的蒋淑华底一封信,并看到了一些极端严肃的思想底纪录,被感动了。汪卓伦仓皇

    地走了回来,因遗失了蒋淑华底信而脸发白。这个年青人正痴痴地翻看这本簿子,看见汪卓

    伦,猛烈地脸红。汪卓伦取回簿子,悄悄地走开,在沮丧中倒在床上。于是这个傲岸的年青

    人跑来了,请求原谅,然后雄辩地申述中国底前途是光明的。中国底前途是光明的,汪卓伦

    乐于相信了。

    在江面上,平静而又紧张的时日迅速地过去。上海动摇时,敌机对江阴的轰炸频繁了,

    并有了敌舰上驶的消息。汪卓伦沉默而冷静,好几天未能睡眠,准备献身那个目标是临

    近了。汪卓伦奉命在一个港湾前掩蔽起来。几天以后,江阴要塞向遥远的、灰白的水平线上

    发出第一炮时,汪卓伦奉命驰近要塞。当江阴要塞向猜疑中的敌舰射击时,它,这个有名的

    要塞,是已经处在悲惨的境遇中,因为敌人已从陆上迫近来了。汪卓伦奉命驰近要塞,装载

    要塞里最重要的东西。但随后他又接到和另外的舰只结集起来准备和敌舰作战的命令。汪卓

    伦执行了他所愿意的,即后一个命令,在驰向江面时被敌机炸坏了舰首,并且炸死了四个兵

    士。于是,汪卓伦怀着悲愤,驰离了江阴。草率地修理了伤痕之后,又奉命驰向南京。在他

    离开后的第二天,江阴就陷落了。汪卓伦觉得,他算是经历过战争了,这真是非常的平淡。

    他记得,在最初的炮火笼罩着江阴底江面的时候,他是异常平静,而且突然间发觉他心里另

    有一种严肃而谦逊的东西,隔着这个希奇的、难于了解的东西,面前的一切都显得很遥远。

    敌机底吼声,和那一颗致命的炸弹,是极短促的,而他心里的这种严肃的、谦逊的东西,在

    这个瞬间,是变得更坚强。他好久不能理解,那几个被炸死的兵士,为什么不能唤起他底悲

    悯的感情。他只是有一种冷静的意念,企图极迅速地埋葬他们。他后来观察到,他底这个行

    动冷静而迅速地埋葬死人是在全舰的人们里面获得了良好的效果。他乐于想到,他

    以前是决不能,也决不愿这样做的。

    南京危急时,汪卓伦护送几位显要的官员去汉口。他在汉口停留了一夜,给了兵士们四

    个钟点的假期,但自己未上岸。武汉三镇底灿烂的灯火,那泛滥在繁星的天空下的乳白色的

    光明,以及广阔的江面上的热闹的景象,给了他一种凄凉的感动,使他想去找寻蒋家底人

    们,并看看自己底孩子。但他觉得,在他这样的命运里,这种感情是无益的。他乐于明白,

    他是以一个向这个世界奉献了一切的悲凉的军人底身分在如此繁华的武汉留了一夜,而一切

    人都不知道,他底孩子也遗忘了他。汪卓伦乐于被人遗忘,武汉底灿烂的灯火证明了他已被

    遗忘,并证明了他底幼小的孩子是在平安地生活着。黎明时驰出武汉,汪卓伦静静地站在后

    甲板上,凝视这个蒙着冬天的灰蓝色的烟雾的城市,想到蒋家底人们,想到孩子,他想

    到,他此刻是在什么一张小床上孤独地睡眠并想到蒋淑华,偷偷地流泪了。他觉得,她

    是去了,不会再回来。江汉关底大铜钟,在深沉的寂静中掀动,敲了六点,美丽的声浪温柔

    地荡到江面上,向他告别;而这个告别没有任何人知道。

    汪卓伦奉命到安庆,然后到马当。汪卓伦清楚地看到,中国底舰队,无力和敌人的舰队

    或空军作战,它底道路,将由每只舰上的军官和兵士们底良心决定。在这几个月的那些战役

    里,那些较大的军舰,是已经被敌人底空军击沉了,或自己击沉,用以封锁长江。汪卓伦替

    一切中国人冤屈,觉得这些都不能称做战役;由于多年来累积的原因,中国人不能完全实现

    他们此刻所有的内心底庄严。

    那些较小的舰,当局显然是企图保存的;它们被用来在各个封锁线和要塞服役,没有正

    面地对着敌人的可能。汪卓伦是异常悲痛,那种从服役里,从他底舰上的兵士们得来的信心

    所产生的对他底祖国的一些理想和计划,是像火花般在他心里闪灼,增加了他底苦恼。在那

    些琐碎的、有时是被迫而不正当的服役里,汪卓伦是企图遗忘这种理想底负担,而得到个人

    自决的权利,认为他个人底生命是已经完全销毁的。但他一直不能得到这种个人自决的权

    利;虽然他乐于感到他个人底生命已经完全地销毁了,有机会便可抛掷,但从舰上的那些兵

    士们,他必需承担那种颁皁而苦恼的理想,必需感到他底生命底价值。他已失去了一切,所

    以这种价值,较之快乐,给了他以严重的苦恼。

    在这些服役里,汪卓伦不得不严重地一再思索中国底将来,虽然他认为这将来已与他个

    人无关。在这个战争底初期,很多年青的军人在热情的振奋中前进,他们觉得中国底将来和

    他们个人底将来是极明白的,但汪卓伦,由于他底遭遇,比起这些人们来,是冷静而谦逊。

    他认为这个战争是庄严的,无可悲观。但对于中国底将来,他是在这个中国牺牲了一切的,

    必需要求明白而周密的答案。这个战争必会诞生中国底将来,但什么力量是主要的种子从

    哪里开始汪卓伦想到他底兵士们,想到他们底单纯、愚昧、和可惊的忍耐力。想到,在中

    国,既然二十年以内很难有确立民主与法治底可能,就应该从人们相互间的理解和爱心开

    始。但他看到,正是因为这个战争也不能消灭的中国内部底那些丑陋的势力,民主与法治底

    确立不可能,人们相互间的爱心也就被妨碍。于是汪卓伦想,无穷的在这个战争中受难、献

    身的老百姓们,他们是为了生存和将来,在将来他们究竟会得到多少呢他们仍然要愚昧、

    恶劣、终生受苦么应该爱他们,应该以理智的爱心来统治,但究竟怎样相爱汪卓伦经验

    到,他底舰上的兵士们,有时异常良好,多半的时间却是困顿而顽劣,激起他底愤怒,使他

    痛苦的。

    究竟有谁担负中国底将来,汪卓伦不能找到。假如能够得到较好的境遇,汪卓伦将为这

    个题目献身,而重新得到生命底寄托。但现在,他是只能寄托于等待在他底前面的那一个悲

    凉的战役了。

    被派到马当后,汪卓伦底这只小舰就和两只汽轮一道,忙碌地从附近装载建造要塞的器

    材和石块。随后,汪卓伦就随同要塞上的专家们,在封锁线外布雷。布雷以后的第二天,没

    有接到新的任务,汪卓伦驰到对江去打扫舰身。这是一艘漆成灰绿色的,有江轮一般的舱房

    的、陈旧的小军舰。

    天晴朗,江流在冬季的阳光下从容地流动。江岸上的林木,站在静肃的空气里。各处有

    光采在闪耀。敌机底轰炸在午前十点钟开始。第一批六架,高高地飞过顶空,第二批三架,

    向要塞和封锁线投弹。其次又是三架。

    轰炸开始的时候,兵士们自动地停止打扫,带着好奇的、兴奋的态度散在甲板各处观

    看。汪卓伦愤怒地、阴沉地走出来,命令兵士们各就自己底位置。敌机投下的轻磅的炸弹,

    落在封锁线前后,激起愤怒的、美丽的水花,落在要塞底掩蔽部底周围,掀起泥土和烟尘。

    要塞底高射炮清脆地、连续地射击,在温和的阳光下,给予亢奋的印象;洁白的烟朵在天空

    中漂浮,以它们底沉静表现这个热列的、兴奋的战争。敌机飞开,高射炮沉寂,弹烟和尘土

    在山坡上漂浮,有了短促的、绝对的寂静。然后,金属的沉重的声响重新从南方的天空里传

    来。

    舰身因强大的水浪而轻微地在寂静中摇晃。兵士们都静肃地回到各自底位置上去。汪卓

    伦,在第一次的那个短促的战争里,是站在驾驶台上。第二次的机声传来时,汪卓伦皱眉看

    着远空。三架轻轰炸机迅速地近来,向江面俯冲了。汪卓伦迅速地判断舰上的高射机关枪能

    够向俯冲的敌机射击,跑出驾驶台,向前甲板跑去。敌机迫近来,吼声可怖地增大,汪卓伦

    迅速地跳到机关枪座后面。他底这个行动,虽然很镇定,却是无益的;那两个机关枪手,未

    看他一眼,瞄准第一架敌机,手腕颤抖,开始射击。同时要塞底高射炮开始射击。汪卓伦,

    蹲在枪座后面,紧张地凝视那一架俯冲下来的敌机。汪卓伦,在极度的紧张里,听不见一切

    声响。他觉得舰身突然强烈地向左倾斜;被自己底责任警觉,他迅速地站起来,舰身又向右

    倾斜。炸弹落在离右舷两丈远的水面上;那个被炸弹所激起的巨大的波浪,是一直扑击到驾

    驶台上。一个蹲在右面的炮座边的兵士,被卷到江里去了。

    另外的两架敌机,俯冲着向要塞投弹。那第一架,在第一颗炸弹落下后,爬到较高的空

    中,沿江面打旋,重新在舰首的空中出现,开始第二次的俯冲。汪卓伦站在枪座旁边,凝视

    着它。舰身还在摇晃;机关枪开始射击。汪卓伦,被这个战争底雄大的力量激动,觉得自己

    是清醒了。他为什么要跑出驾驶台,他现在已不能记得,但他觉得,他底这个行动,是正确

    的。如他所希望的,他是直接地、清醒地面对着凶恶的敌人了。那个庄严的、谦逊的东西在

    他底心中出现,他听得见一切声响,并注意到一切。他未回头,但感到有一个兵士疾速而敏

    捷地爬到右侧的那个可怜的炮座里去,以代替那被水浪卷去的一个。

    “多么好也许我马上就可以碰到”汪卓伦想,敏捷地伏倒,但仍然凝视着敌机。机

    关枪射击着,同时那一座小钢炮怒吼,舰身震动了。接着是一个更大的、可怖的震动。炸弹

    击中了舰尾。

    这艘小舰,是除了向敌机底射击声外,别无声音,接受了这个可怕的打击。敌机在投弹

    后爬高,射击声停止,舰尾迅速地下沉,但寂静笼罩着全舰。汪卓伦凶恶地、坚决地盼顾。

    在枪座后面,那两个枪手,因失望而凶恶,眼里有火焰。汪卓伦迅速地向舰尾跑去。兵士们

    跑出舱,涌在廊道上,失望地沉默着。

    那个年青的领江喘息着跑到后舱口,大声地向机器间喊叫着,然后又跑向汪卓伦。汪卓

    伦以一个严肃的微笑迎接了他,看着他底涨红的、流汗的脸。舰尾开始沉没,兵士们全体拥

    出来了,而那个险恶的仇敌开始在天空作第二次的旋转。汪卓伦,黄白而烧灼,扶住左舷的

    栏杆,严肃地微笑着凝视着兵士们。

    “现在这样”突然的,他以洪亮的大声说;“大家设法离开”

    于是他凝视着空中的那个仇敌。兵士们

    ...  </P></T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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