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四人离了五庄观地界。猪八戒重伤未愈,被沙僧用担架拖着,一路哼哼唧唧,气息奄奄。唐僧面色悲苦,心中对孙悟空那日的“袖手旁观”甚至“落井下石”颇有微词,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与迷茫。

    孙悟空依旧扛着金箍棒走在前面,神态轻松,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沙和尚沉默牵马,眼神偶尔扫过前方孙悟空与后方猪八戒,深处似有一丝了然。

    这一日,行到一座险恶高山。但见那山:峰岩重叠,洞壑湾环。虎狼成阵走,麂鹿作群行。无数獐豝钻簇簇,满山狐兔聚丛丛。正是那白虎岭。

    山中有一白骨夫人,乃是一具僵尸,潜灵作怪。她早已暗中窥伺唐僧师徒多时,见那猪八戒重伤,沙和尚沉默,唐僧愁苦,只有那毛脸雷公嘴的和尚精神抖擞,便知机会难得。又察觉这师徒之间似有嫌隙,尤其是那猪八戒,看孙悟空的眼光中满是怨恨。

    “妙哉!趁他病,要他命!不,是趁他们不和,吃那唐僧肉!”白骨精心头火热,摇身一变,变作个月貌花容的女儿,说不尽那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左手提着一个青砂罐儿,右手提着一个绿磁瓶儿,袅袅婷婷,向着唐僧走来。

    “师父,猴哥,前面有个好标致的小娘子!”猪八戒虽伤重,但色心不改,眼尖,第一个看见,不由口舌生津,牵扯伤口,又痛得龇牙咧嘴。

    唐僧抬头一看,果然是个村姑,忙道:“徒弟们,那山坡下有人家,想必是送饭的,我们正好化些斋饭。”

    孙悟空早已看得分明,那女子虽然变得人形,却瞒不过火眼金睛,潜灵妖气,森然透骨,分明是个白骨僵尸!他心中冷笑:“这孽障,也敢来送死?正好,拿你给这老和尚和那呆子醒醒脑子!”

    说话间,那“村姑”已到近前,娇滴滴道:“长老,我这青罐里是香米饭,绿瓶里是炒面筋,特来还愿斋僧……”

    话音未落,孙悟空眼中金光一闪,厉喝道:“好个孽畜!敢在你孙外公面前弄障眼法!”根本不给那白骨精任何表演、辩解、乃至逃走的机会,手中金箍棒早已擎起,叫声:“着!”

    劈头就是一棒!

    这一棒,快如闪电,重若山岳!那白骨精万万没想到这猴子如此蛮横,不讲道理,连话都不让说完就直接下杀手!她尖叫一声,想要化作妖风遁走,却哪里来得及?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如同打碎了一个瓦罐,那“月貌花容”的“村姑”连惨叫都只发出一半,便脑浆迸裂,死于非命!尸身倒地,瞬间现了本相,却是一堆骷髅白骨,脊梁上还带着“白骨夫人”四字。

    “啊!”唐僧吓得面如土色,从白马上跌将下来,指着孙悟空,手指颤抖:“悟…悟空!你!你怎可…怎可又滥杀无辜!这分明是个送饭的女子,你…你却将她活活打死!你…你这凶性何时能改!”

    猪八戒也吓了一跳,但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和阴狠,他强忍伤痛,哎哟连天地叫道:“师…师父啊!你看这猴子!他又杀人了!上次在五庄观他就…他就见死不救,还诬赖俺老猪!这次更是变本加厉,连个手无寸铁的良家女子都打!这…这分明是妖性未除,嗜杀成性啊!有他在,我们别说取经,怕是…怕是哪天惹他不高兴,连我们也一棒子打杀了!”

    “八戒!你休要胡说!”沙僧忍不住开口,“大师兄他…”

    “我胡说?”猪八戒喘着粗气,指着地上白骨,“沙师弟,你…你瞧瞧!这分明是个人,被这凶猴打成了白骨!他还想抵赖不成?师父,您可得给这…这枉死的女子做主啊!”

    唐僧本就惊魂未定,又被猪八戒一番“哭诉”搅得心神大乱。他看着地上那堆白骨,又看看孙悟空那满不在乎、甚至带着讥诮的眼神,想起之前种种,一股怒火直冲顶门。

    “悟空!”唐僧挣扎起身,指着孙悟空,声音发颤,“你屡教不改,凶性难驯!我…我管不了你了!你…你走吧!回你的花果山去!我没有你这样滥杀无辜的徒弟!”

    孙悟空本抱着看戏的心态,一听这话,嘿了一声,金箍棒往地上一顿:“师父,你肉眼凡胎,不识妖魔。这分明是个白骨僵尸,变化了来害你的。俺老孙替你除了祸害,你倒要赶我走?”

    “妖…妖魔?”唐僧气得发抖,“分明是个女子!纵是妖怪,也该擒住问明,怎可…怎可二话不说就痛下杀手!你…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还有没有出家人的慈悲为怀!”

    “慈悲?”孙悟空嗤笑一声,“对这等潜灵作怪、专害人命的妖魔慈悲,便是对天下苍生不仁!老和尚,你既要赶我走,直说便是,何必找这许多借口?这西天,你爱去不去,这经,你爱取不取!俺老孙不伺候了!”

    说罢,孙悟空转身就要走,毫不拖泥带水。他本就不耐这迂腐的唐僧,之前种种不过是遵从师命和某种“看戏”的心态,如今被这般驱赶,以他的傲性,岂能忍受?

    “猴哥!大师兄!”沙僧大急,想要阻拦。

    “让他走!让他走!”猪八戒却在一旁煽风点火,“这等凶徒,留在身边也是祸害!师父,咱们有沙师弟,有小白龙,一样能去西天!”

    唐僧见孙悟空去意已决,心中又急又气又有些后悔,但话已出口,当着猪八戒和沙僧的面,又如何拉得下脸来?只得颤声道:“你…你既无心向佛,去…去吧!”

    孙悟空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唐僧,又瞥了一眼眼中藏着得意与怨毒的猪八戒,冷笑一声,纵起筋斗云,霎时无影无踪。

    “师父!大师兄他…”沙僧看着孙悟空消失的方向,满脸焦急。

    “走了好!走了清净!”猪八戒哼哼道,心中却想:“这该死的猴子终于滚了!以后…哎哟…”伤口疼得他又是一阵抽搐。

    唐僧望着空荡荡的前路,心中一片茫然与苦涩,跌坐在地,默默垂泪。

    就在此时,半空中祥光缭绕,瑞霭纷纭,观音菩萨端坐莲台,木吒侍立一旁,缓缓降下。

    “唐玄奘。”观音声音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唐僧一见菩萨,如见救星,连忙爬起叩拜:“弟子玄奘,拜见菩萨!菩萨,弟子…弟子管教不严,那悟空他…”

    “事情经过,吾已尽知。”观音打断了他,目光扫过地上白骨,又看向猪八戒,最后落在唐僧身上,“玄奘,你肉眼凡胎,不识妖魔,错怪了悟空。”

    “啊?”唐僧一愣。

    观音杨柳枝轻轻一点,那堆白骨之上,顿时浮现出一缕残留的、阴冷污浊的妖气,寻常人看不见,但唐僧被佛光一照,却也模糊感应到那绝非善类。“此乃白骨成精,白虎岭的僵尸魔王,惯能变化,害人无数。今日若非悟空及早识破,一棒打死,你早已成了她口中血食。”

    唐僧闻言,冷汗涔涔,这才知自己错怪了好人,心中悔恨交加:“弟子…弟子愚昧!错怪了悟空!请菩萨指点,如何挽回?”

    观音却不答,目光如冰似雪,看向脸色瞬间惨白的猪八戒:“猪刚鬣。”

    猪八戒吓得浑身一哆嗦:“菩…菩萨…”

    “你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眼见师兄识妖除魔,非但不加劝阻师父,反火上浇油,意图驱逐同门,是何道理?”观音声音陡然转厉,“西行路上,本该同舟共济,兄友弟恭。你如此行径,岂是出家人所为?岂是取经人本分?”

    “菩萨明鉴!弟子…弟子是见那女子可怜,一时糊涂…”猪八戒魂飞魄散,连忙辩解。

    “一时糊涂?”观音冷笑,“在五庄观,你偷盗在前,行凶在后,亦是糊涂?今日怂恿师父,驱逐悟空,亦是糊涂?你这糊涂,未免太多、太巧了些!”

    猪八戒哑口无言,面如死灰。

    唐僧也听出不对,看向猪八戒的目光,带上了惊疑与失望。

    观音不再看他,对唐僧道:“玄奘,你既知错,悟空那边,吾自会寻他回来。只是…”她话锋一转,“经此一事,足见你约束徒弟不力,八戒更是屡生事端。 前番赐你紧箍与金箍咒,本为约束那猴头,奈何他桀骜,未曾戴上。如今看来,倒是有人更需约束。”

    说着,她玉手一翻,那顶原本为孙悟空准备的、金光闪闪的紧箍儿,便出现在掌心。

    猪八戒一见那金箍,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菩萨饶命!菩萨饶命啊!弟子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观音毫不理会,对唐僧道:“玄奘,你且将此箍,与他戴上。”

    “这…”唐僧犹豫。

    “戴上。”观音语气不容置疑。

    唐僧无奈,只得接过金箍。猪八戒想跑,却被观音法力定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金箍套上了自己那颗肥头大耳。

    “不!不要!师父!菩萨!饶了我吧!”猪八戒杀猪般惨叫。

    观音面无表情,口中念念有词——正是那紧箍咒!

    “嗷——!!!”

    咒语甫一念动,猪八戒如遭雷击,惨叫一声,抱着脑袋就从担架上滚落下来!那金箍瞬间收紧,深深勒进他的头皮、骨肉之中!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碾碎的剧痛,从头顶瞬间蔓延至全身每一寸!

    “疼!疼死我了!菩萨饶命!师父饶命!饶命啊!!!”猪八戒满地打滚,用头疯狂撞击地面,撞得头破血流,但头上的疼痛丝毫未减,反而随着观音不急不缓的念咒声,一浪高过一浪!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要炸开,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全是嗡鸣,那种痛苦,比镇元子折磨他时更甚十倍!那是直接作用于元神的酷刑!

    唐僧看得心惊肉跳,不忍卒睹。沙僧也侧过脸去。

    观音念了足有十几遍,直到猪八戒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奄奄一息,几乎要魂飞魄散时,才停了咒语。

    猪八戒瘫软在地,如同一滩烂泥,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眼神涣散,显然是痛到了极致,也恐惧到了极致。

    观音心中那股自“四圣试禅心”以来积郁的恶气,此刻方才稍稍舒缓。她冷冷看了猪八戒一眼,对唐僧道:“此箍既已戴上,这咒语你也需牢记。日后若这厮再不听教诲,挑拨生事,懒惰耍滑,你便念动此咒,以作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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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弟子谨记。”唐僧声音发干。

    “至于悟空…”观音望向远方,“吾这便去寻他回来。你等在此稍候。”说罢,驾起祥云,径自去了,留下死狗般的猪八戒,心有余悸的唐僧,以及沉默不语的沙僧。

    不多时,观音便领着一脸不耐烦的孙悟空回来了。原来她根本没走远,只是做做样子。

    “师父。”孙悟空不情不愿地拱了拱手。

    唐僧满脸羞愧,上前拉住孙悟空的手:“悟空,是为师错了,错怪你了!你…你可还愿保为师西去?”

    孙悟空看了一眼地上那惨不忍睹、头上套着明晃晃金箍的猪八戒,又瞥了一眼神色平静的观音,心中雪亮,嘿了一声:“师父既知错了,俺老孙也不是那小气的人。只是往后,这识妖辨魔之事,还须听俺的。”

    “自然!自然!”唐僧连忙答应。

    “好了,误会既已解除,尔等当同心协力,莫再生隙。”观音最后冷冷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猪八戒,“继续西行吧。”

    师徒再次上路。只是这一次,队伍气氛更加诡异。唐僧对孙悟空心怀愧疚,言听计从。孙悟空神态自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沙僧沉默是金。而猪八戒…他头上顶着那夺命金箍,身上带着未愈的重伤,心中填满了对孙悟空的怨恨、对观音的恐惧,以及无边的痛苦与悔恨,一瘸一拐地跟在最后,连哼哼的力气都快没了。

    云端,观音遥望着这支各怀鬼胎的队伍,眼中寒意更深。

    “猪八戒…这紧箍咒的滋味,你可要好好享受。待西天到了…便是你偿还一切之时。”她低声自语,身影缓缓消散在云霭之中。

    而在那白骨夫人殒命之处,一缕极淡的、未被察觉的残魂怨念,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摄走,投入了混沌深处。

    李云把玩着手中那缕带着不甘与剧毒诅咒的白骨残魂,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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