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她站在楼顶中央最稳处,自己则后退几步,转身,面向脚下无数仰望的目光。

    白衣出尘,长剑在手,素绯绸缎垂落,在夜风中微微飘荡。

    他提起剑,朗声开口,声音响彻夜空:

    “诸位邻里,父老乡亲!”

    “今夜李某在此,非为显耀,只为吾妻!”

    “此一剑,名——‘长相守’!”

    “愿以此剑,告慰山河——李相夷今生所求,唯杨婵一人!”

    “亦以此剑,祈愿诸位——”

    他目光扫过下方万千百姓,眼神诚挚:

    “岁岁安康,家家圆满!”

    话音落,剑光再起!

    这一次,剑势截然不同!

    素绯绸缎在夜空中怒放,如九天倾泻的霞光,绚烂夺目!

    剑气豁然一变,融入了畅快与磅礴!不再是月下清溪,而是长河奔流;不再是桃花初绽,而是漫山红遍!

    衣袂翻飞,身影腾挪,快得几乎留下残影。

    剑与绸仿佛有了生命,在空中交织出无数道璀璨的光痕。

    每一招每一式,精妙绝伦,却又情意绵绵——而剑尖所指,回眸所向,身法所趋,始终是楼顶中央那道戴着帷帽、静立如皎月的纤细身影。

    楼下彻底沸腾了!

    “我的娘诶!刚才在下面看就觉得是神仙了,这上了天……真是神仙下凡了!”一个粗豪汉子张大嘴。

    “刚才那是给夫人看的,柔情蜜意;现在这是给咱们看的,霸气!这才是天下第一剑的风采!”旁边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激动地分析。

    “我咋觉得……屋顶上这个更厉害?你看那绸子,唰啦啦的,跟活了似的!”挎着菜篮的大娘扯着身边老伴。

    老伴揉着眼睛:“好像……是更快了?不对,是更亮了!剑都在发光!”

    “岂止是剑发光,李门主整个人都在发光啊!”

    人群中,小豆子骑在李红掌柜的脖子上,看得目不转睛,小嘴张得圆圆的。

    忽然,他扯着嗓子,用清脆的童音大声喊道:“红叔!红叔!你看!门主哥哥在屋顶上发光!好像、好像画里走出来的大英雄!像太阳!好亮好亮的太阳!”

    他顿了顿,又指着楼顶另一侧静静伫立的杨婵:

    “仙女姐姐戴着帽子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好像……好像月亮!好看的月亮!”

    童言无忌,却一语道破天机。

    引得周围一片善意的笑声,随即更多人反应过来,纷纷点头:

    “这孩子说得在理!”

    “可不就是太阳和月亮么!”

    “李门主是耀眼夺目,李夫人是宁静美好,绝配啊!”

    李红掌柜把小豆子往上托了托,笑着感叹:“太阳与月亮……说得好。门主骨子里,终究是光芒万丈的李相夷;而夫人,永远是他心中最皎洁宁静的明月,是他所有光芒的归宿。”

    楼顶,剑势已至最高潮。

    李莲花纵身跃至最高点,几乎与漫天星灯齐平。

    长剑指苍穹,素绯长绸展开,在身后如凤凰展翅,华丽绚烂到极致,仿佛要拥抱整片夜空,沐浴在漫天光华之中。

    那一瞬的定格,深深烙印在所有人眼中。

    旋即,他收剑回身,真气流转,如一片毫无重量的轻羽,飘然落下,精准地、稳稳地,落回杨婵面前一步之遥。

    气息微促,眼中光华璀璨,比星辰更亮。

    万千目光,聚焦楼顶。

    灯火阑珊,星月在天。两人站在飞檐之上,衣袂随风,仿佛随时会乘风归去。

    众目睽睽之下,李莲花做了件更大胆、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撩起了杨婵帷帽前沿的薄纱。

    动作很慢,很轻柔,带着珍而重之的意味。

    这个动作,让楼下无数仰望的视线,得以隐约窥见薄纱后那小半张脸庞的轮廓。

    惊心动魄的美丽。

    却又因角度与光线的巧妙,看不真切五官容貌,只留下一抹无限遐想的惊鸿一瞥,如雾里看花,月下观美人,更添神秘与惊艳。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万千星灯与明月见证下——

    他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温柔,郑重,清晰无误。

    隔着被撩起一角的薄纱,唇瓣相贴的触感温热而真实。

    既保有一份朦胧的私密,又将那份不容错辨的珍视与爱恋,宣告得淋漓尽致。

    楼下,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僵住了,瞪大眼睛,忘了呼吸。

    仿佛时间静止。

    然后——

    “好——!!!”

    不知是谁第一个吼出来,嘶哑激动,破了音。

    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好——!”

    “白头偕老!”

    “永结同心!”

    “早生贵子!”

    “天长地久!”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祝福,几乎要掀翻揽月楼的屋顶!

    掌声如雷,笑声震天,有人激动地挥舞手臂,有人跳起来叫好,整个水岸成了欢乐的海洋。

    那顶帷帽的薄纱,便是天地间最恰到好处的朦胧点缀。

    既护着她,免她直面万千目光的打量;又将这份独一无二的亲密与誓言,定格成了今夜所有人眼中,最浪漫、最难以忘怀的风景。

    许久,李莲花才微微退开,气息交融。

    他眼中是未尽的笑意与深沉似海的情意,抬手,将薄纱仔细理好,重新为她遮住容颜。

    然后,额头轻轻抵上她的额,隔着那层纱,感受彼此的温度与心跳。

    “夫人,”他低声问,声音带着方才舞剑后的微哑,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这份礼物,这份‘招摇’……可还喜欢?”

    杨婵隔着一层轻纱望着他。

    脸颊滚烫,心跳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方才那一吻的气息还萦绕在唇边,带着他特有的清冽与温柔。

    她用力点头,帷帽上的流苏随之晃动。

    然后,她伸出手,主动握住了他持剑的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此刻却温暖无比。

    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一字一字落入他耳中:

    “喜欢……”

    她顿了顿,抬眼,目光穿透薄纱,直直望进他眼底,带着笑意与狡黠:

    “从你夜里偷偷出去,在门口犹豫要不要亲我,最后只敢给我掖头发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了。”

    李莲花闻言,先是一怔。

    随即,像是所有线索瞬间串联起来,他眼底掠过一丝恍然,然后,低低地、愉悦地笑出了声。

    胸腔震动,笑意从眼底漫开,如春冰乍破,暖流奔涌。

    原来他的“秘密行动”,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惊喜”,她早已知晓。

    原来她一直醒着,听着,等着,含笑看着他为她忙碌,为他准备这场盛大的告白。

    心头涌上无限的满足与欢欣,还有一丝被看穿后的赧然与更深的爱意。

    他反手握紧她的手,十指紧紧相扣,然后,将两人交握的手高高举起,面向楼下所有仰首祝福的人们。

    那一刻,楼顶并肩而立的两人——

    一个白衫出尘,长剑在手,素绯绸缎随风轻扬,眉眼间是褪去沧桑后重焕的飞扬神采;

    一个紫裙轻灵,帷帽轻纱遮面,身姿纤细却站得笔直,静静依偎在他身侧。

    在漫天灯火、万千星月与无数祝福目光的映衬下,宛如一幅被时光定格的最美画卷。

    江湖风雨,前尘往事……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漫天光华与交织的掌心温度,轻轻拂去了。

    在沸腾的人声与灯火映照下,白云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不知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

    他望着楼顶那对璧人,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低低的、近乎哽咽的喟叹,对身旁的刘如京道:“刘大哥……你看见了吗?”

    刘如京胸膛起伏得比平日明显。

    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克制却依然发颤的激动:“看见了……听见了……感觉到了。”他顿了顿,像是在对白云说,又像是在对自己确认,“门主……真的活过来了。比九年前……更亮,更真。”

    “是夫人……”白云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却充满了感激,“是夫人把门主……把咱们的门主,带回来的。”

    刘如京没有回答,只是再次重重点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模糊的视线,牢牢锁在楼顶那两道身影上。

    一切尽在不言中。

    人群久久不愿散去,直到李红掌柜带着伙计们再三劝说,言明门主与夫人需休息,众人这才带着满心的感动与谈资,说说笑笑地逐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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