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时,李莲花已立在院中。

    他信手折下一段柳枝,手腕轻振,那柔韧的枝条便如利剑般破开晨雾。“看好了,”他声音清朗,“这一式‘平湖点翠’,讲究的是劲贯于先,意守于中。”

    乐乐站在一旁,眼睛瞪得滚圆,模仿着他的动作,虽稚嫩却极认真。

    木剑在空中划过弧线,带起少年眼中灼灼的光。

    廊檐下,杨婵正将新晒的草药铺在竹匾里。

    金银花、薄荷、车前草……她拈起一朵干透的金银花,递到踮脚张望的小圆面前:“这是金银花,清热解毒的。你闻闻看。”

    小圆凑近嗅了嗅,眼睛一亮:“香香的!”珍娘和云娘坐在一旁择菜,见状都笑起来。

    云娘打趣:“咱们小圆将来定是个小神医。”说笑声伴着药香,在晨光里轻轻荡漾。

    李莲花与杨婵目光在空中轻轻一碰,相视一笑。

    一切如常。

    流淌着平日的温情与默契,谁也没提夜里的“秘密”。

    白云总在院子里转悠,眼睛总往工坊方向瞟,脸上藏不住兴奋,被李莲花一个眼神警告后,才故作正经地低头扫地。

    刘如京则大多时候安静地坐在廊下,手里拿着竹篾或磨石,反复摩挲打磨……

    一到傍晚,医馆门板落下,后院的工坊便成了温暖的秘密基地。

    灯火常亮到子夜。

    窸窣的扎制声、压低的笑语、墨汁的清香交织在一起。

    九十九盏灯,数目不小,但众人齐心,进展极快。

    第一晚,竹骨全部扎好。

    第二晚,棉纸糊完大半。

    素白的灯身与浅绯的灯衣整齐叠放,只等待最后一步。

    每一盏空白的灯,都静候着即将被赋予的心意。

    杨婵每晚都“准时入睡”,然后在李莲花轻手利脚离开后,听着后院隐约传来的动静,怀着满心的期待与柔软,真正进入安眠。

    只是每晚为他留好的那盏温着的羹汤,从来不曾忘记。

    第二夜,李莲花回房时已是子时过半。

    轻轻推开门,榻边小几上,一盏瓷盅还温着。

    揭开盖子,是润肺的梨汤,清甜的气息飘出来。

    他转头看向榻上“熟睡”的杨婵,月光下她的睡颜宁静美好。

    心头一软,端起瓷盅慢慢喝了,暖意从喉间一直蔓延到心底。

    这个傻婵儿。

    他放下瓷盅,走到榻边,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吻。“晚安,婵儿。”极低的声音,融进夜色里。

    他转身去洗漱,没看见被他吻过的人,唇角悄悄弯了起来,睡得更加香甜。

    ---

    第三日,天光晴好。

    李莲花一早神清气爽,眼角眉梢都漾着掩不住的柔和笑意。

    王婶一边晾晒草药,朝李莲花努努嘴,压低声音笑道:“门主,嘴角收着点儿!咱们忙活两宿,可就为看婵娘子今晚的……”

    她猛地刹住,朝工坊方向瞟了一眼,硬生生转了口,“……今晚的好气色!”

    李莲花笔下药方行云流水,只轻咳一声,眼含警告与笑意瞥了王婶一眼:“有劳王婶费心。”

    杨婵背身整理银针,指尖微微发烫——那未说完的话,那心照不宣的眼神,都让她心口那点隐约的预感,甜得发涨。

    刚过巳时,李莲花便对正在整理药材的杨婵伸出手:“婵儿,今日天气好,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杨婵将手放入他掌心。

    “到了便知。”李莲花卖了个关子,牵着她从后门出了长安居。

    马车出了城,拐入清幽岔路。

    半个时辰后,在一片开阔坡地停下。

    眼前景象让杨婵屏住了呼吸。

    坡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崭新的三层楼车。比记忆中的莲花楼大了近一倍,结构却更加精巧。

    坚固的木制轮架底盘,可升降驻车支架,宽轮承重强,适合远行。

    三层香樟木楼身,飞檐青瓦,檐角悬着铜风铃。

    虽为移动车房,却更似安稳的家。

    “这……这还是莲花楼?”杨婵喃喃道,眼眶发热。

    李莲花牵她走近,目光温柔:“它还是莲花楼,却更大了,更好了。”他轻抚木纹,“我重新设计了机关结构,既能移动,住着也更舒适。”

    他侧头看她,眼神明亮:“建好快满月了……喜欢吗?”

    杨婵用力点头,眼泪却落了下来。

    她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喜欢……这是我们的家……”

    李莲花回抱着她,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嗯,是我们的家。以后想去哪儿,咱们就驾着它去哪儿。”

    两人在楼前相拥许久,直到风铃叮咚。

    李莲花牵她入内参观。

    一层厅堂,书架满列医书游记,她的狼毫笔静静搁在案头。

    二层卧房,雕花木床纱帐素雅;静室置琴案棋枰,墙角放着药碾。

    登上三层露台,远山近水,夏风带着草木清香扑面。

    “这里看星星最好。”李莲花推开露台的窗,阳光洒进来,照亮他眼中温柔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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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婵环顾着这处处透着用心与熟悉感的新家,心口涨满的感动几乎要溢出来。

    她转身,轻轻投入李莲花怀中,脸颊贴着他温暖的胸膛。

    “喜欢,太喜欢了……夫君,谢谢你。”

    李莲花环住她,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里满是满足:“你喜欢就好。以后你想去哪夫君都陪着,累了就停下来,这里永远是咱们的家。”

    两人相拥片刻,李莲花忽然轻笑一声,气息拂过她耳畔:“不过,新家落成,按照习俗,是不是该有点‘仪式’?”

    杨婵从他怀中仰起脸,眸中水光潋滟:“什么仪式?”

    李莲花眼中掠过一丝戏谑,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又游移到唇角,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诱人的磁性:“比如……试试这新床榻,是否稳固舒适?”

    杨婵的脸腾地红了,轻捶他一下:“青天白日的……”

    “白日正好,看得清楚。”李莲花从善如流,一把将她抱起,走下露台,回到二层的卧房。

    杨婵低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被他轻放床榻,他倾身靠近,那双温柔的眼此刻深邃灼热,只映出她的模样。

    他的吻落下来,比平时急切,却也温柔依旧。手灵巧地解开了她腰间系带,外衫松散。

    “莲花……”杨婵气息微乱。

    “嗯?”他含糊应着,唇移至她耳后,轻轻吮吻。

    意乱情迷间,杨婵习惯性地仰头想咬他脸颊。李莲花偏头躲开,用气音在她耳边道:“婵儿,今天……可不能咬脸。”

    杨婵眸中迷蒙。

    他喉结滚动,目光灼灼:“……可以咬别的地方。”

    话音未落,便深深吻住她。

    他的吻愈发深入,手掌在她腰间背脊流连。

    杨婵被他撩拨得意乱情迷,无意识地回应着。就在此时,李莲花的动作却顿了一下。

    他呼吸粗重,手臂肌肉绷紧,似乎在用极大意志力克制着什么。

    “……莲花?”

    李莲花深吸一口气,眼底的灼热被温柔克制取代。他稍稍撑起身体,气息不稳:“婵儿……等等……再等等。”

    杨婵明白了——他在等她完全记起“他”,而非任何旧日影子。

    一股酸酸甜甜的热流冲上心头。

    这呆子!这种时候……还记着那个“二哥”的影子和她缺失的过往么?

    可看着他忍得辛苦的样子,她又觉好气又好笑,还掺杂着满满的心疼。

    明明是他先撩的火……

    她故意动了动身子,蹭到他怀里更敏感的地方。

    他闷哼一声,声音几乎是求饶:“别闹……等你都想起来了,”他凑近她耳畔,带着无尽委屈和期待,“……可得好好补偿我。”

    这句“补偿”让杨婵的脸红透。

    羞窘之下,她报复心起,仰头朝他喉结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唔!”李莲花浑身剧震,猛地抽了口气。他收紧手臂,将她牢牢箍在怀里,头埋在她肩窝,缓了好几息,哭笑不得的闷声道:“夫人……你、你是想废了我吗?”

    杨婵听着他破功的语气,感受着他身体无法抑制的轻颤,心里那点小小的“报复”得逞的快意涌上来,又夹杂着更深的柔软。

    她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微红的喉结,那里还留着一点浅浅的牙印。

    “夫君,”她学着他之前的语调,软软地、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在他耳边吹气,“那……你就先好好忍着吧。”

    李莲花身体又是一僵,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的俏皮和恶作剧成功的得意。

    他堂堂前天下第一,现江湖神医,竟然被自家夫人“欺负”到这般境地?

    他委屈得像只被抢了肉骨头的大狗,敢怒不敢“反抗”,最终认命叹气,将脸埋回她颈窝,手臂却收紧,仿佛这样就能驱散燥热。

    “唉……夫纲不振啊……”他含糊地嘟囔,语气里的哀怨几乎要溢出来。

    杨婵被他逗得轻笑出声,先前的燥热与嗔意,在亲昵打闹和他的无限包容中,化作满心甜蜜安宁。

    她抬手,温柔地抚了抚他汗湿的鬓角,像安抚一只委屈的大猫。

    窗外阳光正好,溪流潺潺,荷香依旧。

    崭新的莲花楼里,回荡着女子轻柔的笑声,和男子故作哀怨、实则满含宠溺的叹息。

    温存片刻,两人起身。

    李莲花仔细帮她把衣衫系好,又抚平袖口。

    他牵着她锁好莲花楼,扶上马车。

    “先回家,”他握紧她的手,“晚上还有惊喜。”

    杨婵靠在他肩头,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心知那准备了许久的秘密即将揭晓,甜蜜的期待层层漫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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