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处仓库所贮的库平银,计有120万两。’

    “总督、巡抚、布政使司、府署、县署、总兵府、指挥使署,提刑按察使司、提学道、武昌道、东察院、北察院、县学、府学、文庙等各处衙门散碎银两或金银器物折算,计有40万两。”

    “武昌各处官员府邸所藏,仍在清查当中,目前清点出来的,折银15万两。”

    光是看到这里,韩复的心脏就已经开始砰砰乱跳了。

    他在襄阳经营两年,上蹿下跳,抓耳挠腮,用尽各种办法,甚至还搞了几次大清洗,现银也从来没有突破过百万大关。

    连逼近都没有。

    并且,为了给急速扩展的襄樊镇输血,弄来的这些银子,往往很快便花了出去。

    韩复用尽各种办法开源节流,不仅避免了赤字出现,还能使襄樊营账上始终躺着二三十万两的银子作为现金储备。

    很长一段时间内,韩侯爷都为自己的经营有方而感到沾沾自喜,觉得在自己的运作下,襄樊镇万物竞发、生机勃勃,自己简直是治国理政方面的天才!

    且一度认为,襄樊镇已经很富足了。

    但没想到,打个饱受战火摧残的武昌城,光是现银,就他娘的弄到了一百多万!

    他,他,他他娘的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啊!

    武昌都这样了,南京、苏州、扬州、北京这些地方得富成啥样啊,那不得起飞了啊?

    当然了,韩复自己也知道,武昌其实确实很残破,人口至少流失了六到七成,之所以有那么多的银子,那是清廷为攻略湖广和四川准备的。

    但无所谓,不管为谁准备的,现在都姓了韩,他韩侯爷的韩!

    接着往下看。

    “粮食方面,据饶京、张应祥等多方消息汇总,武昌城内原有漕米六十万石,但因广埠仓被毁,现存只有四十二石左右,大多都是湖广、江西、南直等处搜刮而来。”

    “面粉、杂粮计20万石。”

    “马料以干草、黑豆为主,堆积如山,不可尽数,粗略估算,至少有百万袋/束。’

    韩复又是心头砰砰直跳。

    如果说银子是资源等价物,那么粮草就是资源本身。

    他现在早已不是从游戏和电影中了解军事信息的小白了,这些粮草只要经过简单的估算就能知道,足以满足襄樊营两三年所需。

    或者能够满足韩复想要将军队扩张到十万人左右的需求。

    鞑子这帮人能处,又给送银子,又给送粮食,搞得韩复都想给多尔衮同志、福临同志、洪承畴同志送上一吨重的勋章了。

    “武器方面,火药同样堆积如山,不可尽数,估摸着也得有二三十万斤。但根据炮营的赵守财他们说,这里头颗粒火药较少,大多数杂质含量很高,需要回炉重造,或者只能用于爆破。”

    “硫磺硝石也有很多,也堆积如山,不可尽数......”

    看到此处,韩复忍不住抬头向赵石斛道:“我说赵石斛同志,你这怎么全是估摸啊?而且,要么就是堆积如山,要么就是不可尽数,没有别的词了啊?”

    “呃……嘿嘿……”听到姐夫吐槽,赵石斛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侯爷,时间太紧了,卑职想着尽快给侯爷报告,主要精力都用在了清点银子和粮食上,其他的自然顾不上啊。而且,那火药、马料什么的,确实都堆得一坨一

    坨的,很难清点嘛。”

    “行了,你就用嘴巴说吧,反正你这清单写的和口语也没啥区别。”

    “是!”

    赵石斛应了一声,接着介绍起来:

    “硫磺、硝石啥的,估摸着也有几十万斤,饶知府说,这都是鞑子从湖广搜刮来,准备送往南京的。”

    “铁锭、熟铁啥的,也堆......呃,也有好多,铜和铅也是,估摸着得有几万斤到几十万斤不等。”

    “武器装备......呃,武器装备就多了,火炮有上百门,不过老旧居多,能编入炮兵营的不多。'

    “还有几百门废炮,只能用来铸铁。”

    “鸟铳啥的有几万支,都是火绳枪,没啥大用,野战旅的弟兄肯定看不上,不过可以给水师步兵他们用......”

    说完此话,赵石斛见侯爷又看了自己一眼,还以为自己对陆战队轻视的态度让侯爷不满了,谁知,韩复却淡淡道:“给他们用这么好的东西作甚?这些鸟修一修,可以供给镇守标,还能把屯堡里的乡兵武装起来。尤其是鄂

    东这边,咱们没有群众基础,根基薄弱,要从襄樊调一批屯户过来,让他们扎根于此,替咱们开枝散叶。这些鸟统,就可以给他们用!”

    赵石斛一愣,然后才慌忙摸出小册子,将侯爷说的这些话都记录下来。

    “还有就是盔甲,主要以棉甲为主,有个几万套。然后是刀枪弓箭,数以十万计,但品质不高,咱们不咋能用上。

    “其他的就是档案、文书,还有铁匠、铸炮匠、造船匠等等匠人,大概2000多人。”

    “对了,还有马骡牛等牲口,大概有三四千头,船只上百,呃......别的,别的就没啥了。”

    赵石斛从军两年来,极少有做这种长篇汇报的时候,这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感觉脑袋都要炸开了。

    不过,韩复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又问:“城中府邸、屋舍、门市呢?归属逆产的,或是无主的,又有多少?”

    “呃………………”赵石斛被问得一愣,昨天时间紧急,这些他根本没来得及清点和统计,只好实话实说道:“这个,这个暂无确切数目,只是卑职听饶大人和张大人说,清廷在武昌的官员不少,他们府邸若全数充公的话,至少也得,

    也得那啥三位数。而城中民房的话,武昌百姓流失至少六成以上,那就更多了,几乎全城都是。”

    “嗯。”

    韩复记了几笔,然后拉开抽屉,取出那个赵麦冬为他准备的,印有繁复花纹的银制卷烟盒,扔了支金顶过去。

    两人各自上火,吞云吐雾间,韩复已经换上了姐夫的口吻:“听说你那个小媳妇已经有了身子?”

    “都......都快要生了。”赵石斛有些不好意思,露出了大男孩般的笑容。

    按照他爹和他姐姐的想法,尤其是他姐姐赵麦冬的想法,赵石斛不必急着成婚。对女人来说,婚姻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对男人来说,其实同样如此。

    不过,虽然没有正室,但赵石斛养了两个侍妾,其中一个已经到了待产的状态,韩复说的就是这个。

    “添丁进口是个好事啊。等武昌安定下来以后,我打算把赵大叔,还有麦冬都接到武昌来逛一逛,到时候,咱们自家人坐下来吃个饭。”韩复笑眯眯道。

    “好,好嘞!”赵石斛眉开眼笑,非常开心的答应了下来。

    感觉姐夫心里还是想着他,想着姐姐,想着他们一家子的,这让赵石斛心里暖洋洋的,充满了继续为侯爷办差的动力。

    这位水师都统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韩复这个时候却彻底睡不着了。

    坐在屋子里,屋子是冷的,被窝是冷的,脸盆里的水也是冷的......他抽着烟,望着这样的景象,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哑然失笑,心说,老子这么大的官儿,也没说整个十个八个陪床丫头啥的,就他奶奶的一心干革命,脱离

    低级趣味了属于是!

    推开门,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来到前院,却见张维桢在打一套也不知道谁教他的太极拳,见到韩复过来,收起架势,微笑道:“卑职恭喜发财。

    “哈哈,这些财产都是归集体所有的,本藩不过是掌握着一点小小的分配权罢了。”韩复随口打了个哈哈,伸手一指:“走,陪本藩用些早点。”

    张维桢跟着韩复这么久,已经习惯了对方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词汇和比喻,闻言只是笑笑,跟在韩复后头进了伙房。

    一人拉来一条小板凳,等着上菜。

    其实也没啥菜,就是一碗豆花、几个馒头、几碟咸菜而已。

    这是张维桢最佩服韩复的一点,在这个时代,哪怕是他前东家杨士科这样的人,也有口腹之欲,也养了丫鬟,婆子和侍妾,也自觉要维护体面和排场。

    但韩侯爷没有。

    韩侯爷老婆就两个,一大一小,还都没有带来,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吃的、穿的、用的也毫不讲究,更不存在什么架子。

    除了嘴损了一点。

    但侯爷不仅损别人,连自己都损。

    除了偶尔会显得轻佻一些之外,简直符合了张维桢对一个英主的所有想象。

    就是精力太旺盛了些,天天只睡两三个时辰,搞得他这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有点受不了。

    对面,韩复没那么多的内心戏,他是真的饿了??指肚子饿了??呼噜呼噜的吃起了豆花。

    这是新鲜现做的,浇上调料之后,热乎乎的,味道着实不错。

    他吃了一半,张全忠从外头走了进来。

    这老小子蓬头垢面,头发跟鸡窝似的,两眼里也满是血丝,手中捧着一大摞文书,站在门口,活脱脱赶了一晚上稿子的社畜。

    丝毫没有之前那个风度翩翩,骗财骗色的老道士的样子。

    韩复心说,这就对了嘛,在我这里,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别说是道士了,真武大帝来了也得给我干活啊。

    “侯爷,这是卑职带人连夜弄出来的善后条例,请侯爷过目,如果无甚问题的话,就可以命人张贴了。’

    张全忠把稿子递过去之后,自己找了个小板凳坐下。也不客气,顺手就拿过张维桢面前那碗豆花,头埋在碗里,吃得跟猪食一样。

    哎呀......张维桢抽了抽鼻子,心说,能把这老骗子使唤成这样,全天下除了咱们侯爷,估计也没别人了,真武帝君来了都不好使!

    “大明招讨大将军,钦命镇守襄樊等处总兵官太子少保靖武侯韩,为晓谕武昌军民人等事。”

    “照得胡虏窃据楚省,腥膻遍野,屠害地方,历年矣。本藩奉旨提督诸军,吊民伐罪,肃清荆楚,今赖将士用命,昨已光复省垣,拨乱反正,重光日月。此乃尔等军民之福。”

    “兹当大乱初定,百废待兴,为安靖地方,恢复旧观,特颁布条例数款于左,总期全城军民人等一体遵守施行。’

    "-......"

    武昌贡院街附近的一处宅院吱呀打开,从里面探出个妇人的脑袋。

    那妇人看着二十出头,打扮入时,眉眼间颇为艳丽。

    贡院街位于武昌的西北角,受到战火波及较小,这妇人所在的街坊,几乎没打过仗。

    昨天襄樊营进城以后,很快接管了此处,然后就有里甲、乡绅带着襄樊营的人来宣讲政策,让大家各安本业,不必惊慌。

    昨天一夜,果然无事。

    今早起来,同样如此,她听见外头有人在大声喊着什么,不由探出门来观望。

    见街面一切如常,已经有街坊邻居出门了,这妇人不由放下心来,也踱到了公告栏边,想要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彼处贴了张大大的公告,墨迹未干,显然是刚刚套印出来的。

    这妇人识字,也不用那红袖章解说,自己便看了起来。

    “第一条,本藩奉旨讨逆,受命于君,自布告之日起,武昌城内一切军政、司法、钱粮、仓库、城防等务,悉由本藩或本藩委派之善后委员会接管。”

    “第二条,城中百姓,各安本业,毋得惊慌逃散;商贾、手工业者、贩夫走卒、各商行等,可往善后委员会工商处(原布政使分司)领得牌票,即可照旧营生。”

    “第三条,襄樊营是子弟兵,不拿百姓一钱一物,不擅闯民宅,有敢违军纪扰民者,即赴镇抚司(原提刑按察使司)举告,举告为实者,立付银元一枚为奖,若有损失,即由襄樊营照价赔偿。”

    那妇人美眸移动,一路看了过去。

    这布告除了开头之外,都是大白话,很好理解。

    里面的内容,大多是要百姓安生,不许藏匿逃兵、伪官,布告之日起,限期三日向本坊里甲登记家中信息等等。

    还有先前被清廷窃据的官衙、府邸、宅院、铺面、仓库一律充公,城中闲置房产、城外抛荒土地,凡能举证原属自身者,限三月内到善后委员会(原布政使司)登记核验,逾期不报视为无主产业。

    这妇人正看到第六条,说近来兵乱之中,或有百姓误拿、拾得、保管官府印信、公文、册籍、库钥等贵重物品者,限七日内自行送交,既往不咎。违期不报者,论以重罪,家产充公。

    前几天那种全民零元购的景象,这妇人还记忆犹新呢。这时看到此款,心说,这襄樊营倒是客气,抢劫公府都说成了误拿、拾得。

    她又看了一圈,她既没有藏匿逃兵,也没有闲置房产,更没有误拿什么东西,总体而言,对她影响并不大,仍是照旧过日子而已。

    想着家中一岁多的哥儿要醒了,便迈步回去,刚到宅院门口,就见一个四十岁上下,做富商打扮之人,在两个穿红色战袄的襄樊士卒的护卫下,大步而来。

    那妇人一时愣住,脱口叫道:“老……………老爷?!”

    她家老爷一个月前说出城办烟草,结果就再也没有音讯,后来说是回城了,还把铺子里的所有人都散了,但也始终没见到人。

    接着城中更乱,吉祥巷附近是重灾区,这妇人都担心自家男人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谁成想,老爷不仅活着,而且看着还比之前更加气派了。

    甚至,身后还跟着两个很是高大气派的襄樊营士卒!

    这......妇人一下子呆住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愣着作甚,老爷都认不得了?”

    陈永福心情不错,尽管军情司武昌站在战事开始以后,弄出了一连串的乌龙事件,连副司长杨兴道都被抓了壮丁,差点死在竹牌门。

    但总体而言,结果还是好的。

    况且,第二旅在攻城战中也立下了卓越的功勋,陈家现在行情看涨,陈站长春风得意马蹄疾,就差搞一台斯蒂庞克牌小轿车了。

    “老爷身后这是……………”那妇人的视线越过了陈永福的肩头。

    “什么这是那是,这都是咱家大郎的兵。”

    “咱家大郎?”那妇人下意识的往宅子里面望了望,心说咱家大郎还没断奶呢,哪里的兵?

    “是襄阳那个。”

    “襄阳那个?”

    “行了,一时半会给你解释不清楚,你赶紧收拾收拾,等会大郎可能会来家里吃饭,说不准韩大人都要来,这可是咱老陈家几百年来的头一件大事,你可得给老爷弄好了!”

    “韩大人?”那妇人眼神又呆又惜,脑袋已经傻了,完全处理不了自家老爷给出的信息,只是木然道:“韩大人又是谁?”

    陈永福扭了扭头,然后伸手一指那边墙上的布告,“那个,就是那上面那个韩大人!”

    光复武昌之后,襄樊营经过两天的休整,于三月二十一日清晨再次出兵。

    第二旅回师郝穴口,目标是击溃勒克德浑之后继续向西,在新城镇蔡仲部的配合下,夺取荆州城。

    同时,尽量招抚忠贞营溃兵,战线要一直推进到夷陵州附近。

    为了表彰大郎和陈永福在武昌战役中的贡献,临行前的头一天,韩复特地在陈大郎的陪同下,去了陈永福在武昌的外宅,吃了顿便饭。

    第三旅以及投降来的张应祥等清军兵马,则由韩复亲自率领,顺流而下,攻略黄州、蕲州等处,封锁江汉平原。

    许尔显、金玉奎、马世勋、赵四喜等,则分别负责攻略江南、江北未归附的城池。

    主要是江北的德安府,江南的嘉鱼、咸宁、通山等县。

    以梁化凤、饶京等为留守,并调宋继祖、冯山、叶崇训、丁树皮、王宗周等速赴武昌安顿秩序,恢复市面,招揽、收编降兵。

    而就在襄樊营出动的同时,湖广总督罗绣锦,湖广巡抚何鸣的人头,先一步抵达了穴口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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