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林七站在破庙门口，望着外面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山道，手中的油灯在风中摇曳，火光忽明忽暗，映照着他那张苍白而冷峻的脸。他身后，老道士盘膝坐在神像前，闭目调息，口中默念着某种古老的咒语，声音低沉如雷，在空荡的庙宇中回荡不绝。
三天了。
自那日从“断魂崖”逃出生还，林七便一路奔逃至此。途中所见，皆是诡异至极??山林间游荡的无面人影、深夜里突然响起的孩童哭声、还有那些被钉在树上的死尸，眼睛却仍睁着，瞳孔中倒映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景象。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旧域”的气息缠上了。
所谓旧域，并非地理意义上的某片区域，而是一种存在于现实夹缝中的异界投影。传说千年前，有大能修士试图窥探天机，逆改轮回，结果引动天地震怒，整座“玄渊宗”连同方圆三百里尽数沉入虚无，化作一片扭曲时空的禁地。自此之后，每逢月蚀之夜，旧域便会短暂浮现于人间，吞噬生灵，播撒疯狂。
而林七，正是玄渊宗最后一位外门弟子的后人。
“你体内的血……已经开始沸腾了。”老道士忽然睁开眼，目光如刀般刺向林七，“再这样下去，不出七日，你会彻底被旧域同化，成为它的一部分。”
林七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指尖微微发青，血管下似有黑气流动。他咬牙：“有没有办法切断这种联系？”
老道士沉默片刻，缓缓起身，走向庙角那口布满铜锈的古棺。“唯一的办法，是找到‘归墟镜’。”
“归墟镜？”
“那是当年玄渊宗镇派三宝之一，据说能照见过去未来，亦可隔断因果、斩断命轨。若你能持镜立于旧域入口，以自身血脉为引，或可将你与旧域的牵连斩断。”
林七心头一震：“可这镜子……还在吗？”
“十年前，我曾亲眼见它落入‘黑水潭’底。”老道士掀开棺盖，从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地图，“但如今，潭底早已被旧域侵蚀，成了‘活地’。进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
林七接过地图，指尖触到那一瞬间，脑海中猛然炸开一幕画面??漆黑的潭水翻涌如沸，一只苍白的手从水中伸出，掌心刻着与他一模一样的胎记。
他猛地后退一步，冷汗涔涔。
“你已经看到它了。”老道士叹息，“旧域，正在召唤你。”
雨越下越大，庙外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缓缓靠近。林七握紧油灯，眼神逐渐坚定。“我去。”
“你疯了？”老道士厉声喝道，“你现在进去，等于主动送死！”
“我不去，也会死。”林七冷笑，“与其等死，不如搏一次。况且……”他望向庙外无边黑暗，“我总觉得，我爹当年不是失踪，而是……进入了旧域。”
老道士怔住。
林七的父亲，林远山，曾是这一带最出色的猎妖人。八年前的一个雪夜，他在追查一起村庄集体癔症事件时，独自闯入黑水潭一带，从此音讯全无。只在次日清晨，有人在潭边发现了一枚染血的玉佩??那是玄渊宗弟子的身份信物。
当时无人知晓其意义，唯有老道士认出，那枚玉佩上刻着一行小字：“归真守一，莫问归途。”
那是玄渊宗闭关弟子才有的铭文。
也就是说，林远山，很可能早就知道些什么。
林七收起地图，转身欲走。
“等等。”老道士叫住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铜铃铛，“这是我师尊留下的‘清心铃’，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旧域的精神侵蚀。带上它，或许能多撑一会儿。”
林七接过铃铛，轻轻一晃，清脆之声入耳，脑中顿时清明几分。
“还有一件事。”老道士低声说道，“如果你真见到了你父亲……记住，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话。旧域会模仿至亲之形，诱你堕入深渊。”
林七点头，推门而出。
暴雨倾盆，山路泥泞不堪。他沿着地图所示路线疾行，耳边风声呼啸，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低语，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呢喃同一个名字??“林七”。
他不敢回头。
三个时辰后，黑水潭终于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片死寂的水域，水面漆黑如墨，不见波澜，仿佛一块凝固的铁。四周草木枯败，寸草不生，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铁锈混合的气息。潭中央，隐约可见一座石台，台上立着一面残破的铜镜框架，空荡荡的，唯余几缕银丝般的光晕缠绕其上。
归墟镜，已不在原处。
林七深吸一口气，踏入潭水。
刹那间，寒意刺骨，如同万针穿髓。他的血液仿佛逆流，心脏跳动变得迟缓而沉重。每走一步，脑海中的幻象就越发清晰??
他看见年幼的自己躲在床底，听见父母激烈争吵。
“你明知道那孩子不能留在这里！”母亲嘶喊。
“他是我儿子！”父亲怒吼，“就算他是‘钥匙’，我也不会把他交给他们！”
“钥匙？”年幼的林七心中惊疑。
下一幕，画面突变。他看见父亲独自走入黑水潭，手中抱着一个襁褓，沉入潭底。而在那深处，竟有一座倒悬的宫殿，金碧辉煌，殿门之上写着四个大字：**玄渊旧址**。
“原来如此……”林七踉跄一步，几乎跌倒。
他根本不是什么普通后人。
他是玄渊宗用秘法培育的“命钥”，天生承载着开启旧域的血脉。而他的父亲，为了阻止宗门余孽重启旧域，不惜将他藏匿民间，甚至可能亲手将自己的亲生骨肉献祭于潭底，以封印门户。
难怪他会梦见那只手??那是另一个“他”，沉睡在旧域深处的本源之身。
“你还想逃吗？”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温柔熟悉，正是他记忆中母亲的嗓音。
林七紧紧握住清心铃，狠狠一摇。
铃声乍起，幻象破碎。
他继续前行，终于踏上石台。
就在此时，潭水骤然翻腾，一股巨力将他掀翻在地。铜镜残框中爆发出刺目银光，一道身影缓缓凝聚成形??
白衣胜雪，面容俊朗，赫然是林远山的模样。
“七儿。”那人轻声道，“你终于来了。”
林七浑身僵硬，手指紧扣地面。
“别过来。”他嘶哑开口。
“你怎么了？”林远山露出痛惜之色，“我是你父亲啊！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吃苦了吧？”
林七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活人。真正的情感，从来不会如此纯粹。
“你说我是你儿子。”林七缓缓站起，“那你告诉我，我六岁那年，为何半夜惊醒，看见你在院子里烧一本红皮书？”
林远山笑容微滞。
“你说那是驱邪的仪式。”林七逼近一步，“可那本书上，分明写着‘启钥九章’。”
空气凝固。
“好孩子。”林远山忽然笑了，笑容却越来越扭曲，“你果然继承了你娘的聪明。”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猛然暴涨，皮肤龟裂，露出其下漆黑如炭的骨骼，双目化作两团幽绿火焰。整座石台开始下沉，潭水化作漩涡，将林七卷入其中。
坠落，无尽的坠落。
当他再次睁眼，已置身于一座恢弘大殿之中。穹顶绘着星河倒转，地面铺满骸骨，每一具都穿着玄渊宗服饰。大殿尽头，悬浮着一面完整的铜镜??归墟镜，正静静等待着他。
“欢迎回家，命钥之主。”四面八方响起无数声音，重叠成一句低语。
林七挣扎起身，发现清心铃已碎，只剩半截残柄。他环顾四周，忽然注意到大殿两侧的壁画??
第一幅：九位黑袍人围立祭坛，将一名婴儿投入火中，婴儿啼哭，天空裂开一道缝隙。
第二幅：一名男子手持长剑，斩断锁链，怀抱另一名婴儿跃入深渊。
第三幅：婴儿沉入黑水潭，化作光点消散，而潭底，一只手缓缓抬起，掌心胎记清晰可见。
第四幅：多年后，少年踏上石台，面对归墟镜，伸手触碰……
而第五幅，却是空白。
林七心头狂跳。
这不是历史，是预言。
他快步走向归墟镜，伸手欲触。
就在指尖即将碰触镜面的刹那，一道金光自袖中激射而出，直击镜面！
轰??！
整个大殿剧烈震颤，镜面浮现层层涟漪，映出的不再是林七的脸，而是一个个不同的“他”??持剑的他、跪拜的他、癫狂大笑的他、泪流满面的他……
“住手！”一声暴喝响起。
林七回头，只见林远山的身影再度出现，但这一次，他的左半身焦黑如炭，右半脸却真实无比，眼中含泪。
“爹？”林七难以置信。
“我不是你爹。”那人苦笑，“我是他留在这里的一缕残魂，用二十年时间对抗旧域的侵蚀，只为等你到来。”
“那你刚才……”
“是它在模仿。”林远山指向头顶镜面，“归墟镜不仅能照见命运，还能生成‘伪命轨’。它想让你以为你是自愿来的，从而心甘情愿完成献祭。”
林七浑身发冷。
“真正的选择，不是触碰镜子，而是砸碎它。”林远山艰难走近，“只有毁掉归墟镜，才能彻底斩断旧域与现世的连接。否则，每一代命钥都会被唤醒，永无终结。”
“可……这镜子是神器，如何能毁？”
“用你的血。”林远山取出一枚断裂的玉佩，正是当年那枚，“以玄渊宗嫡系血脉为引，激活‘断命诀’。代价是……施术者当场魂飞魄散。”
林七怔住。
“所以你一直没死，就是为了这一刻？”
林远山点头：“我欠你太多。但我更欠这天下一个太平。”
说罢，他猛然将玉佩插入自己胸口，鲜血喷涌而出，洒在归墟镜上。
镜面轰然炸裂，一道巨大裂缝贯穿虚空，无数哀嚎声从中传出。林七感到体内血脉剧烈震荡，旧域的印记正在消退，但他也明白??这一切还未结束。
“走！”林远山大吼，“趁通道未闭，回到现实！记住，旧域不会就此消失，它会寻找下一个载体。而你……必须活下去，成为它的猎手！”
林七含泪后退，脚下地面崩塌，他坠入光芒之中。
意识模糊前，他听见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儿子……”
……
清晨，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黑水潭上。
水面恢复平静，宛如初生。
岸边，林七蜷缩在泥地中，浑身湿透，脸色惨白。他手中紧握着半块破碎的铜镜，边缘沾满血迹。
远处，老道士拄杖而来，见到他尚存气息，老泪纵横。
“你回来了……”
林七抬起头，眼神已不再迷茫。
“我没有回来。”他低声说，“我只是……暂时离开了战场。”
数日后，边陲小镇接连发生怪事??
有樵夫称在山中见到穿白袍的孤影，所过之处，野兽尽死，树木枯萎；
有村妇夜半听见屋外有人轻摇铜铃，开门却空无一人，唯见门槛上留着一枚染血玉佩；
更有旅人传言，某个月圆之夜，黑水潭上空浮现一座倒悬宫殿，殿门前站着一人，手持残镜，面向虚空，仿佛在等待什么人的归来。
而在这片大陆的另一端，一座尘封已久的古墓中，石碑悄然裂开一道细缝，其上铭文缓缓渗出血珠，写着：
**“命钥已动，旧域将醒。”**
林七骑马穿行于荒原，斗篷猎猎，腰间挂着那半面归墟镜。每当月光洒落其上，镜中总会浮现出一行淡淡字迹：
**“你逃不掉的，我们终将重逢。”**
他不语，只是勒紧缰绳，继续向前。
风沙漫天，前路未卜。
但他知道，这场跨越生死、穿梭虚实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而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一双眼睛悄然睁开，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诡异微笑。
“终于……等到你了。”
天地寂静，唯有铃声残响，久久不散。
三天了。
自那日从“断魂崖”逃出生还，林七便一路奔逃至此。途中所见，皆是诡异至极??山林间游荡的无面人影、深夜里突然响起的孩童哭声、还有那些被钉在树上的死尸，眼睛却仍睁着，瞳孔中倒映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景象。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旧域”的气息缠上了。
所谓旧域，并非地理意义上的某片区域，而是一种存在于现实夹缝中的异界投影。传说千年前，有大能修士试图窥探天机，逆改轮回，结果引动天地震怒，整座“玄渊宗”连同方圆三百里尽数沉入虚无，化作一片扭曲时空的禁地。自此之后，每逢月蚀之夜，旧域便会短暂浮现于人间，吞噬生灵，播撒疯狂。
而林七，正是玄渊宗最后一位外门弟子的后人。
“你体内的血……已经开始沸腾了。”老道士忽然睁开眼，目光如刀般刺向林七，“再这样下去，不出七日，你会彻底被旧域同化，成为它的一部分。”
林七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指尖微微发青，血管下似有黑气流动。他咬牙：“有没有办法切断这种联系？”
老道士沉默片刻，缓缓起身，走向庙角那口布满铜锈的古棺。“唯一的办法，是找到‘归墟镜’。”
“归墟镜？”
“那是当年玄渊宗镇派三宝之一，据说能照见过去未来，亦可隔断因果、斩断命轨。若你能持镜立于旧域入口，以自身血脉为引，或可将你与旧域的牵连斩断。”
林七心头一震：“可这镜子……还在吗？”
“十年前，我曾亲眼见它落入‘黑水潭’底。”老道士掀开棺盖，从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地图，“但如今，潭底早已被旧域侵蚀，成了‘活地’。进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
林七接过地图，指尖触到那一瞬间，脑海中猛然炸开一幕画面??漆黑的潭水翻涌如沸，一只苍白的手从水中伸出，掌心刻着与他一模一样的胎记。
他猛地后退一步，冷汗涔涔。
“你已经看到它了。”老道士叹息，“旧域，正在召唤你。”
雨越下越大，庙外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缓缓靠近。林七握紧油灯，眼神逐渐坚定。“我去。”
“你疯了？”老道士厉声喝道，“你现在进去，等于主动送死！”
“我不去，也会死。”林七冷笑，“与其等死，不如搏一次。况且……”他望向庙外无边黑暗，“我总觉得，我爹当年不是失踪，而是……进入了旧域。”
老道士怔住。
林七的父亲，林远山，曾是这一带最出色的猎妖人。八年前的一个雪夜，他在追查一起村庄集体癔症事件时，独自闯入黑水潭一带，从此音讯全无。只在次日清晨，有人在潭边发现了一枚染血的玉佩??那是玄渊宗弟子的身份信物。
当时无人知晓其意义，唯有老道士认出，那枚玉佩上刻着一行小字：“归真守一，莫问归途。”
那是玄渊宗闭关弟子才有的铭文。
也就是说，林远山，很可能早就知道些什么。
林七收起地图，转身欲走。
“等等。”老道士叫住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铜铃铛，“这是我师尊留下的‘清心铃’，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旧域的精神侵蚀。带上它，或许能多撑一会儿。”
林七接过铃铛，轻轻一晃，清脆之声入耳，脑中顿时清明几分。
“还有一件事。”老道士低声说道，“如果你真见到了你父亲……记住，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话。旧域会模仿至亲之形，诱你堕入深渊。”
林七点头，推门而出。
暴雨倾盆，山路泥泞不堪。他沿着地图所示路线疾行，耳边风声呼啸，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低语，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呢喃同一个名字??“林七”。
他不敢回头。
三个时辰后，黑水潭终于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片死寂的水域，水面漆黑如墨，不见波澜，仿佛一块凝固的铁。四周草木枯败，寸草不生，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铁锈混合的气息。潭中央，隐约可见一座石台，台上立着一面残破的铜镜框架，空荡荡的，唯余几缕银丝般的光晕缠绕其上。
归墟镜，已不在原处。
林七深吸一口气，踏入潭水。
刹那间，寒意刺骨，如同万针穿髓。他的血液仿佛逆流，心脏跳动变得迟缓而沉重。每走一步，脑海中的幻象就越发清晰??
他看见年幼的自己躲在床底，听见父母激烈争吵。
“你明知道那孩子不能留在这里！”母亲嘶喊。
“他是我儿子！”父亲怒吼，“就算他是‘钥匙’，我也不会把他交给他们！”
“钥匙？”年幼的林七心中惊疑。
下一幕，画面突变。他看见父亲独自走入黑水潭，手中抱着一个襁褓，沉入潭底。而在那深处，竟有一座倒悬的宫殿，金碧辉煌，殿门之上写着四个大字：**玄渊旧址**。
“原来如此……”林七踉跄一步，几乎跌倒。
他根本不是什么普通后人。
他是玄渊宗用秘法培育的“命钥”，天生承载着开启旧域的血脉。而他的父亲，为了阻止宗门余孽重启旧域，不惜将他藏匿民间，甚至可能亲手将自己的亲生骨肉献祭于潭底，以封印门户。
难怪他会梦见那只手??那是另一个“他”，沉睡在旧域深处的本源之身。
“你还想逃吗？”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温柔熟悉，正是他记忆中母亲的嗓音。
林七紧紧握住清心铃，狠狠一摇。
铃声乍起，幻象破碎。
他继续前行，终于踏上石台。
就在此时，潭水骤然翻腾，一股巨力将他掀翻在地。铜镜残框中爆发出刺目银光，一道身影缓缓凝聚成形??
白衣胜雪，面容俊朗，赫然是林远山的模样。
“七儿。”那人轻声道，“你终于来了。”
林七浑身僵硬，手指紧扣地面。
“别过来。”他嘶哑开口。
“你怎么了？”林远山露出痛惜之色，“我是你父亲啊！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吃苦了吧？”
林七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活人。真正的情感，从来不会如此纯粹。
“你说我是你儿子。”林七缓缓站起，“那你告诉我，我六岁那年，为何半夜惊醒，看见你在院子里烧一本红皮书？”
林远山笑容微滞。
“你说那是驱邪的仪式。”林七逼近一步，“可那本书上，分明写着‘启钥九章’。”
空气凝固。
“好孩子。”林远山忽然笑了，笑容却越来越扭曲，“你果然继承了你娘的聪明。”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猛然暴涨，皮肤龟裂，露出其下漆黑如炭的骨骼，双目化作两团幽绿火焰。整座石台开始下沉，潭水化作漩涡，将林七卷入其中。
坠落，无尽的坠落。
当他再次睁眼，已置身于一座恢弘大殿之中。穹顶绘着星河倒转，地面铺满骸骨，每一具都穿着玄渊宗服饰。大殿尽头，悬浮着一面完整的铜镜??归墟镜，正静静等待着他。
“欢迎回家，命钥之主。”四面八方响起无数声音，重叠成一句低语。
林七挣扎起身，发现清心铃已碎，只剩半截残柄。他环顾四周，忽然注意到大殿两侧的壁画??
第一幅：九位黑袍人围立祭坛，将一名婴儿投入火中，婴儿啼哭，天空裂开一道缝隙。
第二幅：一名男子手持长剑，斩断锁链，怀抱另一名婴儿跃入深渊。
第三幅：婴儿沉入黑水潭，化作光点消散，而潭底，一只手缓缓抬起，掌心胎记清晰可见。
第四幅：多年后，少年踏上石台，面对归墟镜，伸手触碰……
而第五幅，却是空白。
林七心头狂跳。
这不是历史，是预言。
他快步走向归墟镜，伸手欲触。
就在指尖即将碰触镜面的刹那，一道金光自袖中激射而出，直击镜面！
轰??！
整个大殿剧烈震颤，镜面浮现层层涟漪，映出的不再是林七的脸，而是一个个不同的“他”??持剑的他、跪拜的他、癫狂大笑的他、泪流满面的他……
“住手！”一声暴喝响起。
林七回头，只见林远山的身影再度出现，但这一次，他的左半身焦黑如炭，右半脸却真实无比，眼中含泪。
“爹？”林七难以置信。
“我不是你爹。”那人苦笑，“我是他留在这里的一缕残魂，用二十年时间对抗旧域的侵蚀，只为等你到来。”
“那你刚才……”
“是它在模仿。”林远山指向头顶镜面，“归墟镜不仅能照见命运，还能生成‘伪命轨’。它想让你以为你是自愿来的，从而心甘情愿完成献祭。”
林七浑身发冷。
“真正的选择，不是触碰镜子，而是砸碎它。”林远山艰难走近，“只有毁掉归墟镜，才能彻底斩断旧域与现世的连接。否则，每一代命钥都会被唤醒，永无终结。”
“可……这镜子是神器，如何能毁？”
“用你的血。”林远山取出一枚断裂的玉佩，正是当年那枚，“以玄渊宗嫡系血脉为引，激活‘断命诀’。代价是……施术者当场魂飞魄散。”
林七怔住。
“所以你一直没死，就是为了这一刻？”
林远山点头：“我欠你太多。但我更欠这天下一个太平。”
说罢，他猛然将玉佩插入自己胸口，鲜血喷涌而出，洒在归墟镜上。
镜面轰然炸裂，一道巨大裂缝贯穿虚空，无数哀嚎声从中传出。林七感到体内血脉剧烈震荡，旧域的印记正在消退，但他也明白??这一切还未结束。
“走！”林远山大吼，“趁通道未闭，回到现实！记住，旧域不会就此消失，它会寻找下一个载体。而你……必须活下去，成为它的猎手！”
林七含泪后退，脚下地面崩塌，他坠入光芒之中。
意识模糊前，他听见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儿子……”
……
清晨，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黑水潭上。
水面恢复平静，宛如初生。
岸边，林七蜷缩在泥地中，浑身湿透，脸色惨白。他手中紧握着半块破碎的铜镜，边缘沾满血迹。
远处，老道士拄杖而来，见到他尚存气息，老泪纵横。
“你回来了……”
林七抬起头，眼神已不再迷茫。
“我没有回来。”他低声说，“我只是……暂时离开了战场。”
数日后，边陲小镇接连发生怪事??
有樵夫称在山中见到穿白袍的孤影，所过之处，野兽尽死，树木枯萎；
有村妇夜半听见屋外有人轻摇铜铃，开门却空无一人，唯见门槛上留着一枚染血玉佩；
更有旅人传言，某个月圆之夜，黑水潭上空浮现一座倒悬宫殿，殿门前站着一人，手持残镜，面向虚空，仿佛在等待什么人的归来。
而在这片大陆的另一端，一座尘封已久的古墓中，石碑悄然裂开一道细缝，其上铭文缓缓渗出血珠，写着：
**“命钥已动，旧域将醒。”**
林七骑马穿行于荒原，斗篷猎猎，腰间挂着那半面归墟镜。每当月光洒落其上，镜中总会浮现出一行淡淡字迹：
**“你逃不掉的，我们终将重逢。”**
他不语，只是勒紧缰绳，继续向前。
风沙漫天，前路未卜。
但他知道，这场跨越生死、穿梭虚实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而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一双眼睛悄然睁开，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诡异微笑。
“终于……等到你了。”
天地寂静，唯有铃声残响，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