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步,就是做帝国体系的影子。”

    林川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眼睛,“太子会变成皇帝,皇帝的心思,天威难测。把身家性命全压在一个人身上,那是赌徒才干的事。我要做的,是把铁林谷的存在,编织进整个帝国的运转流程里。”

    苏妲姬听得云里雾里。

    林川看出了她的困惑,嘴角一扬,换了个更通俗的说法。

    “这么说吧。铁林酒楼,现在只是个酒楼。可如果有一天,它能发展成一个网络,替皇家管理天下商税,甚至海外贸易,变成一个实际上的皇商总署呢?”

    “皇商总署?”苏妲姬瞪大了双眼。

    “如果有一天,铁林谷的三新农作法,被写进国策,每年增产翻番呢?”

    “如果有一天,江南推行的新政,能给国库实打实增加上千万两白银呢?”

    轰!

    苏妲姬的脑子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她瞬间懂了!

    “将军的意思是……”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要将铁林谷的一切,变成朝廷离不开的血肉?”

    “说对了。”林川点点头,“到那个时候,皇帝可以换,宰相可以换,朝中的衮衮诸公可以走马灯似的换。可这套能让帝国强盛,能让国库充盈,能让皇权稳固的体系,能换吗?舍得换吗?换得起吗?”

    这番话,让苏妲姬从心底里升起一股狂热。

    “这就够了吗?”林川摇了摇头,“不,这还不够。这只是让他们依赖,还没到敬畏的程度。”

    “所以,还有第三步,也是最难的一步。”

    他凝视着苏妲姬,一字一顿。

    “成为……文明的影子。”

    这个词太过宏大,苏妲姬根本无法理解。

    “我要做的,是给这个时代的大脑,更新换代。”

    林川语气平淡,内容却石破天惊,“我要让未来的皇帝,让他手下的文武百官,都用我的法子去思考问题。什么是效率,什么是管理,怎么发展经济,怎么把整个国家的蛋糕做大,而不是天天只知道之乎者也,或者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内斗。”

    “我把方法、知识、理念,系统地传授给无数人,让他们去运转这套体系。久而久之,国家需要的,就不再是我林川这个人,而是这套能让帝国强盛不衰的道理。”

    苏妲姬彻底失语了。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感觉自己像是在仰望一座深不可测的高山。

    当你的功劳大到成为帝国本身,谁还敢动你?

    当你的思想成为时代的主流,谁又能动你?

    “所以……”林川将话题拉了回来,“回到我们最初的问题。那一样能让未来的皇帝,必须依赖,也必须敬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苏妲姬茫然了,她以为答案就是那三步计划。

    林川看着她,笑了起来:“我饿了。”

    ……

    东宫。

    书房内,烛火摇曳,空气里弥漫着沉闷的檀香。

    太子背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里被月光浸染的新枝,一言不发。

    他身后,三位朝廷重臣躬身而立。

    吏部尚书李若谷,面容清癯,眼神沉静。

    作为百官之首,他手握官员的升降任免、考核奖惩之权,朝堂上下的官吏动向,皆在他一念之间。谁能入仕,谁能升迁,谁会被罢黜,全凭他案头的考评册与朱笔。

    这份权力,是朝堂运转的核心,也是太子稳固根基最需依仗的力量。

    他身侧是刑部侍郎王宪甫。

    虽只是侍郎,却因刑部尚书在二皇子谋逆案中被牵连罢官,暂代部务。

    执掌司法刑狱的他,手中握着生杀予夺的分寸。谋逆案的余波未平,藩镇叛乱又起,天下刑案、吏治清查、逆党追责,桩桩件件都离不得他。

    尤其是那些见不得光的暗桩、藩王的罪证搜集,更是要靠他的刑部撬开缺口。

    另一位则是户部郎中周安伯。

    他年纪最轻,却愁容最深。户部尚书、侍郎双双涉案,他这个小小的郎中,硬是被推到了户部主事的位置上,成了掌控天下银钱命脉的关键人。国库充盈与否、军饷能否发放、赈灾银两能否到位、各部用度如何调配,全看他算盘上的数字。

    吏、户、刑三部掌事齐聚,无形中便撑起了东宫议事的核心骨架。

    并非兵部不重要。

    只是兵部尚书告病休养数月,刚返岗履职,根基未稳;兵部侍郎又卷入二皇子谋逆大案。如今京畿一带的兵权,大半归平南大将军林川节制,前线平叛的调兵遣将、粮草补给,也多由林川统筹,兵部本部反倒成了传旨、登记的辅助角色,一时难以跻身核心议事圈。

    至于礼部与工部,便更显边缘化了。

    礼部多管清贵事务,祭祀天地祖先、主持科举考试、接待外邦使节、制定礼仪规章,桩桩件件关乎国体颜面,却不涉兵权、财权、人事权这些核心命脉。

    礼部官员多是科举出身的清贵文人,平日里谈经论道尚可,真要论起撬动天下的实操手段,便显得力不从心。

    工部则更甚。

    虽说水利修缮、城池建造、机械制造、纺织冶炼、漕运疏浚,桩桩都是关乎民生、战事的务实事务,繁杂且琐碎。可在“士农工商”的等级观念里,工部执掌的奇巧淫技,本就排在鄙视链最底端。

    而且,工部官员无需科举出身,不必研读四书五经,只要精通算学、手艺精湛便能入职,在满朝科举出身的文官眼中,便是技官而非朝臣,地位自然垫底,议事时也难有话语权。

    死一般的寂静中,周安伯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

    他掌管钱袋子,可如今这钱袋子比他的脸还干净。

    再这么下去,别说军饷,京官们的俸禄都发不出来了。

    “殿下,这……这充盈国库的方略……”

    他没敢再说下去。

    那些呈上来的方略他都看过,翻来覆去就那几样。

    不是建议加征农税,就是提议盘剥商贾,再不然就是裁撤冗官,削减用度。

    条条都是老路,条条都是死路。

    加农税?老百姓已经快揭竿而起了。

    盘剥商贾?江南的富商们脚底抹油比谁都快。

    裁官?吏部尚书李若谷就站在这儿,这话说出来就是自寻死路。

    太子缓缓转过身,望着他们:

    “三位爱卿,孤只想问一句,林卿提的削藩之策,可行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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