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中的金眼缓缓转动,仿佛自亘古沉眠中苏醒,仅是一瞥,便让天地灵气为之凝滞。楚然只觉胸口如遭重锤,青玉令牌烫得几乎握不住,那行古字在掌心灼烧般跳动:**“真传未落,因果已起。持印者,即为钥匙。”**

    他猛地抬头,却发现周围众人竟似毫无察觉??天空依旧祥云缭绕,雷音阵阵,紫霄真人端坐莲台,九重天劫正徐徐汇聚。唯有他一人,清晰看见那裂隙与金瞳。

    “难道……只有我能看见?”楚然心中惊涛骇浪。

    而此刻,李寒舟也察觉到了异样。

    他本欲继续装傻充愣,躲过四方来客的“旧账清算”,可当苏念一递出那封信时,他指尖触到纸面的一瞬,体内沉寂多年的本源灵力竟自行震荡起来。那不是普通灵识印记,而是掺杂了一丝“命轮之力”的伪造之物??能以他人命格为引,模拟出近乎真实的痕迹。

    “这不是简单的冒充。”李寒舟眼神骤冷,“是有人用‘转命术’窃取了我过去某段记忆的投影,再以此伪造书信……此等手段,唯有上古遗族‘窥天氏’才掌握。”

    洪元晟听得一头雾水:“师祖,什么叫转命术?还有窥天氏又是谁?”

    李寒舟没回答,目光却已穿透层层云霭,直指紫霄峰顶。

    那里,紫霄真人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唇齿开合间,再度吐出一句低语:

    “钥匙已现,门,该开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楚然胸口令牌猛然爆发出一道青光,直冲天际,与那道裂缝遥相呼应。裂缝骤然扩张,金眼完全睁开,一只覆盖着古老鳞片的巨大眼睑缓缓掀开,瞳孔深处浮现出无数符文流转,宛如星河倒悬。

    “那是……‘轮回之眼’!”苏念一失声惊呼,“传说中能窥尽众生前世今生、断定命运轨迹的禁忌之器!它不是早已在三千年前的大劫中毁去了吗!”

    李寒舟终于站起身,酒壶落地,清冽酒液洒满青石。

    “没毁。”他声音低沉,“只是被封印了。而封印它的,正是紫霄真人自己。”

    全场骤然寂静。

    就连那些来自北境、南炎、西梵、东海的强者们也都停下了交谈,齐齐望向青峰方向。

    李寒舟一步踏出,身影瞬间跨越千山万水,出现在紫霄峰半空,与紫霄真人遥遥相对。

    “你等这一天很久了吧?”他冷冷道。

    紫霄真人微微一笑,白发飘舞,周身九重天劫竟不再压迫其身,反而如臣子朝拜般环绕旋转。

    “三千年了。”他轻声道,“从我将‘轮回之眼’封印于虚空前,就在等一个人??一个既不在命轨之中,又能引动命轮之人。”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下方的楚然。

    “而他,就是那个人。”

    楚然浑身一震。

    “我?不可能!我只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连金丹都未曾结成!”

    “正因你‘普通’,才最不凡。”紫霄真人声音如钟鸣贯耳,“你出生之时,无星象异兆,无灵气象征,甚至连根骨检测也只是‘尚可’。可你偏偏能在短短数年内追上同辈天才,靠的真是努力?”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因为你本不该存在。”

    “什么?!”楚然脑中轰然炸响。

    “你的命格,在所有命书、星盘、卦象中皆为空白。你是‘无名之人’,是命运之外的漏网之鱼。正因为如此,你才能成为开启‘轮回之门’的唯一钥匙。”紫霄真人缓缓抬手,指向天穹裂缝,“而我今日飞升,并非证道成仙,而是借大典之势,唤醒封印,重启轮回之路。”

    李寒舟怒极反笑:“所以你骗了整个修真界三千年的信仰?让他们供奉你、追随你、为你争夺资源、为你镇守山门,只为等今天打开这扇不该开的门?”

    “有何不可?”紫霄真人淡然道,“大道无情,唯强者居之。若我能掌控轮回,便可重塑九州气运,再造天地秩序。届时,众生生死皆由我定,岂不比现在这般混乱更合天理?”

    “放屁!”李寒舟厉喝一声,手中忽然多出一柄破旧蒲扇,“你不过是个贪恋权柄的老鬼!说什么重塑秩序,实则是想跳出轮回,永生不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寿元将尽,只能靠吞噬他人命格苟延残喘?”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连苏念一都变了脸色。

    她曾听师尊提过,上古时期有修士妄图篡改命运长河,结果引来天罚,整座宗门灰飞烟灭。而如今,紫霄真人竟想以整个九州为祭,重开轮回之门!

    “既然你知道真相,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紫霄真人神色终于转冷,“李寒舟,你虽活得久,但终究也只是个避世偷生之徒。今日,便让你亲眼见证新纪元的开启!”

    话音未落,他双手结印,头顶金色道印猛然暴涨,化作百丈巨印,狠狠砸向虚空裂缝!

    轰隆??!

    天地崩裂!

    裂缝彻底撕开,一只巨大的金色竖眼横跨苍穹,瞳孔中映照出无数画面:远古战场、王朝更迭、修士陨落、凡人哭嚎……那是亿万生灵的轮回轨迹!

    与此同时,楚然手中的青玉令牌剧烈震动,竟自行脱离手掌,悬浮空中,与那金眼遥遥共鸣。

    “不好!”李寒舟大吼,“他在强行激活钥匙!快阻止他!”

    可谁又能近身?

    紫霄真人周身已被九重天劫包裹,每一道雷劫都蕴含飞升之力,寻常大乘修士触之即碎!

    就在此时,一道银光破空而来!

    北境雪宫圣女凌空踏步,手中寒绫如龙腾起,直卷金眼;南炎谷主怒啸一声,赤焰莲花爆燃,化作火凤扑击;西天梵寺明心大师诵经声起,琉璃钵飞旋,洒下净世佛光;东海少主长戟一挥,黄金战舰万炮齐发,灵力洪流贯穿长空!

    四大顶尖势力联手攻向金眼!

    然而,那金眼只是轻轻眨动,所有攻击便如泥牛入海,尽数湮灭于无形。

    “蝼蚁罢了。”紫霄真人冷笑,“你们根本不明白,一旦轮回之门开启,一切因果都将重置。你们所谓的修为、功法、血脉,统统归零。唯有依附于我者,方可保留灵智,踏入新纪元。”

    “你疯了!”苏念一怒斥,“重置轮回意味着抹杀现有世界的一切记忆与情感!亲人不再相识,爱人形同陌路,修行体系崩溃,天地法则重构……这是毁灭,不是新生!”

    “可那又如何?”紫霄真人仰天大笑,“旧时代必须终结,新时代必将降临。而我,将成为唯一的神!”

    眼看金眼即将完全降临,楚然突然感到脑海中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觉醒。

    一幅画面浮现眼前??

    一片荒芜的废墟之上,站着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手持断裂的青玉印,浑身浴血,对着天空嘶吼:“我不承认你的规则!我不接受你的命运!哪怕轮回千次,我也要打破这扇门!”

    紧接着,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他曾是三千年前紫霄真人第一次尝试开启轮回之门时的牺牲品,是那个时代唯一逃脱命轮操控的“意外”。他的灵魂被撕裂,投入轮回长河,历经无数次转世,每一次都在接近觉醒的边缘,却又被神秘力量压制。

    直到这一次,因缘际会,他拜入林渊门下,获得青玉令牌??那并非普通信物,而是当年封印轮回之眼时,残留的一块“锁芯”。

    他是钥匙,也是锁。

    是开启之物,更是封印本身。

    “原来……我不是普通人。”楚然喃喃,“我是……被选中来终结这一切的人。”

    他抬起头,眼中再无恐惧,唯有决然。

    “李前辈!”他大喊,“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寒舟回头,见少年目光坚定,心头一震。

    “你想做什么?那可是轮回之眼,一旦接触,轻则魂飞魄散,重则永困轮回!”

    “可如果没人去关上门呢?”楚然笑了,“总得有人做点傻事吧?就像您当年四处游历,明明只想喝酒看风景,却总是顺手救下别人一样。”

    李寒舟怔住。

    下一刻,楚然纵身跃起,不顾一切冲向半空中的青玉令牌!

    “拦住他!”紫霄真人脸色骤变,“他不能碰那枚印!”

    可已经晚了。

    楚然一把抓住令牌,体内灵力疯狂涌动,与之共鸣。刹那间,他整个人被青光笼罩,身形开始虚化,仿佛即将融入时空缝隙。

    “以我之名,”他高声宣告,声音穿透九霄,“承万世执念,守一方清明??今以无名之躯,重铸封印!”

    轰!!!

    一道浩瀚意志自他体内爆发,竟是连接上了三千年来所有被轮回之门吞噬的灵魂残念!那些不甘、愤怒、挣扎、希望……化作滔天洪流,逆冲金眼!

    金眼剧烈颤抖,瞳孔收缩,发出刺耳尖鸣!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调动集体执念!”紫霄真人狂吼,“那是超脱天道的存在才能做到的事!”

    “我不是超脱天道。”楚然的声音渐渐缥缈,“我只是……记得他们。”

    随着最后一句落下,青玉令牌爆裂开来,化作万千光点,如星辰坠落,尽数嵌入金眼四周,形成一道新的封印阵列。

    裂缝开始闭合。

    金眼不甘地挣扎,最终在一声哀鸣中彻底消失。

    天空恢复清明。

    九重天劫也戛然而止。

    紫霄真人呆立原地,头顶金色道印寸寸龟裂,最终轰然崩碎。

    “不……不会的……我准备了三千年……怎能功亏一篑……”他喃喃自语,身躯迅速衰老,转眼间化作一具枯骨,从莲台上跌落,坠入深渊。

    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望着那片逐渐消散的裂痕,久久无法言语。

    良久,李寒舟才缓缓落地,走到楚然身边。

    少年跪坐在地,气息微弱,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鲜血。

    “值得吗?”李寒舟问。

    楚然勉强一笑:“至少……我没辜负林师尊的信任,也没让您失望。”

    李寒舟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按在他头顶,一股温润灵力缓缓注入。

    “你没死,是因为你还欠我一件事。”他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懒散,“当初许鹏云说你会帮我,可到现在,你连壶酒都没给我倒过。”

    楚然闻言,忍不住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

    远处,苏念一站立云端,静静看着这一幕,眸光复杂。

    她终于明白,为何那封冒充的信会引她前来??或许冥冥之中,真正的李寒舟早已留下某种感应,提醒她:有些事,必须亲眼见证。

    数日后,紫云山恢复平静。

    晋仙大典虽未成,但紫霄真人陨落之事震动八方,各大势力纷纷撤离,唯恐卷入后续风波。

    楚然被送往灵药殿救治,性命无忧,但修为尽失,需从头修炼。

    林渊亲自守在床前,一日三问。

    而李寒舟,则又回到了青峰山的小院,继续晒太阳、喝酒、打盹。

    只是这次,院子里多了个人。

    洪元晟抱着一堆卷宗跑来:“师祖!宗门决议要重修《紫云志》,记录此次事件,您看要不要写点什么?”

    李寒舟躺在竹椅上,眼皮都不抬:“写什么?就说一切正常,风和日丽,无事发生。”

    “可……楚然可是拯救了九州啊!”

    “所以他现在只是个普通弟子。”李寒舟淡淡道,“最好永远都是。”

    洪元晟还想争辩,却被苏念一拦下。

    她走到李寒舟身旁,轻轻放下一块玉佩??正是当初他“随手丢给乞丐”的那块赝品。

    “你还记得极北冰原的那个女孩吗?”她问。

    李寒舟瞥了一眼,哼了一声:“记得,后来听说她成了北境雪宫圣女,我还挺惊讶的。”

    “她说,那块玉,是她一生中最温暖的东西。”苏念一轻声道,“有时候,一句玩笑话,也能成为别人的光。”

    李寒舟沉默许久,终是叹了口气,将酒壶递给她:“喝一口?”

    苏念一犹豫了一下,接过喝了口,呛得直咳嗽。

    李寒舟哈哈大笑。

    阳光洒满小院,春风拂过山巅。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块碎裂的青玉残片静静躺在泥土中,表面隐约浮现一行小字:

    **“门未关死,钥亦重生。”**

    仿佛在预示着,这场关于命运的博弈,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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