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龙当即拍板,四千六百块钱拿下这套院子。女人见他爽快,也松了口气,说这房子挂出去小半年了都没人问津,原本还担心今年冬天前卖不掉,现在总算有了着落。两人当场签了简单的买卖协议??这种民间交易在八十年代初的边疆地区并不罕见,产权虽未完全明晰,但邻里见证、居委会备案即可流转,真正的大证要等几年后才陆续补办。

    “钥匙我这就给你。”女人从抽屉里取出一串铜制钥匙,又递上一张手写的水电户头变更单,“你去供电所和水站改个名就行,这边人都熟,说一声就成。”

    李龙接过钥匙,道了谢,又问:“这院子里的果树,是随房走吗?”

    “当然!”女人笑了,“杏树有三棵,苹果两棵,还有一架葡萄,都是老根了,结的果子甜得很。你要是愿意,明年开春我还能教你剪枝。”

    两人寒暄几句,李龙便告辞离开。手里攥着那串沉甸甸的铜钥匙,心里竟有种奇异的踏实感。他不是没买过东西,这些年倒腾药材皮子、汽车机械,动辄几十万进出,可那些都是生意,是手段。而这套院子,却是实实在在的“家”??一个可以带着顾晓霞、明明昊昊常来小住的地方,一个能在伊犁扎根的象征。

    回到顾博远家,已是中午。宋晓娟正在厨房忙活,顾博远刚从收购站回来,听说李龙买了院子,先是惊讶,随即大笑:“你小子动作够快啊!我还想回头介绍几个呢,没想到你自己就搞定了。”

    “运气好,碰上了合适的。”李龙笑着把事情说了,又掏出钥匙晃了晃,“等以后咱们合作社棉花赚了大钱,你也在这边买一套,咱们当邻居。”

    “得了吧,我这把年纪,住哪儿都一样。”顾博远嘴上推辞,眼里却闪着光,“不过你要真打算常来,我倒是能帮你照看院子。反正我这儿离得近,顺路。”

    饭桌上,李龙把买房的事一说,顾晓霞又惊又喜:“你还真买了?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

    “五千不到的钱,值得商量?”李龙夹了一筷子炒羊肉放进她碗里,“再说了,这不是给你们姐妹俩也留个娘家吗?以后你想来就来,想住就住,不用再挤招待所。”

    顾晓雨听了,眼圈微微发红。她自小在燕京长大,父亲再婚之后,心里总有些隔阂。如今见姐夫如此周全,不仅为姐姐考虑,连她这个“外嫁女”也想着,顿时觉得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

    “姐夫……谢谢你。”她低声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李龙摆摆手:“一家人,说这个干啥。再说了,你外爷在这儿,你不来谁来?”

    一顿饭吃得温馨和睦。饭后,李龙没歇着,又拉上顾博远,两人骑着自行车去了新买的院子。趁着阳光正好,他要把房子彻底检查一遍,顺便规划下怎么收拾。

    院子比想象中还要宽敞,足有三百多平。正屋五间,带阁楼,后院还有个小偏房,能做厨房或储藏室。李龙绕着转了一圈,发现屋顶虽有些老旧,但结构完好,瓦片也没大面积破损。墙角几处渗水痕迹,估计是去年雨季留下的,问题不大。

    “你这眼光不错。”顾博远一边看一边点头,“这房子是俄侨建的,用料扎实,木头都是西伯利亚松,防潮防腐。只要每年刷一遍桐油,撑个几十年没问题。”

    “那就这么定了。”李龙拍拍手,“回头我让刘高楼派几个人过来,先把屋顶修一修,窗户换新的。里面简单装修一下就行,保持原样最好。”

    两人正说着,隔壁一位老太太端着盆出来倒水,见是生人,好奇地问了几句。得知李龙是新房主,立刻热情起来,搬出小凳请他们坐,还端来一碗刚摘的野草莓。

    “这季节果子酸,你将就吃。”老太太用带着口音的汉语说道,“你们是汉人吧?难得见你们买这边的房子。以前好多人都往外搬,嫌冬天冷、扫雪麻烦。现在你们反倒回来了,有意思。”

    李龙笑着接过草莓,尝了一口,果然酸涩,但带着山野清香。他和老太太聊了几句,得知这片区曾是俄侨聚居地,六十年代后陆续迁走,房子便低价转让或由政府接管。如今留存下来的,多是本地民族人或像顾博远这样的外来户。

    “你们好好住。”老太太临走前说,“这院子风水好,背靠山,面朝河,以前住的人家都兴旺。”

    傍晚回家,李龙把情况一说,顾晓霞立刻来了兴致:“那咱们得赶紧收拾,夏天就能过来住了。明明昊昊也该学学哈语了,这边孩子都会双语。”

    “不急。”李龙笑道,“等滴灌棉花实验成功,咱们赚了钱,再慢慢来。再说,你现在还在上班,哪有时间?”

    “我可以请假。”顾晓霞认真道,“或者寒暑假带孩子过来住两个月。这边气候好,对孩子身体也好。”

    李龙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里一暖。他知道,妻子这些年跟着他东奔西走,从未抱怨,如今终于有个安定之所,她比谁都期待。

    第二天一早,顾博远果然联系了施工队。刘高楼那边也派人送来了水泥、玻璃和几卷防水油毡。李龙亲自监工,三天内就把屋顶翻新、窗户更换完毕。又找了木匠把地板打磨上漆,墙面简单粉刷,整套房子焕然一新。

    而就在李龙忙着安家之际,玛县那边传来消息:第一批滴灌带生产设备的设计图已初步完成,杜厂长组织技术人员正在研究可行性。更令人振奋的是,杨教授团队在棉田的观测数据显示,采用“一膜八管”滴灌技术的试验田,棉花出苗率比传统漫灌高出近百分之三十,且盐碱抑制效果显著。

    “照这个趋势,明年全乡推广都不是问题。”李龙看完电报,兴奋地对顾博远说,“只要设备能造出来,咱们的合作社就能成为北疆第一个实现水肥一体化种植的集体。”

    “那你可得抓紧了。”顾博远提醒道,“我听说兵团那边也在研究滴灌,虽然进度慢,但人家有国家支持,一旦上马,咱们的优势就没了。”

    “所以我才要抢时间。”李龙沉声道,“我已经让刘高楼准备资金,一旦设备试制成功,立刻批量生产。另外,我还打算在伊犁这边设个办事处,专门负责向周边县市推广滴灌技术和设备。”

    顾博远眼睛一亮:“这主意好!这边七八个县,哪个不缺水?只要你能把成本压下来,订单肯定源源不断。”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原来是玉山江来了。他刚拿到驾照,特意开着嘎斯车送一批新鲜羊肉过来,顺便报喜:“龙哥,钟老板说以后每天要五十斤肉,让我固定供应!他还问我能不能再找两个帮手,扩大屠宰量。”

    “干得漂亮!”李龙高兴地拍他肩膀,“你这不仅是供货,是在建渠道啊。这样,我给你批一台伏尔加,专门跑运输。再雇两个人,一个负责宰杀,一个负责送货。账目我让会计帮你建,每月结算一次。”

    玉山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眼眶都红了。他知道,这不只是给车,是给了他一条正经出路。

    “龙哥……我一定好好干,绝不辜负你!”

    “我相信你。”李龙郑重道,“记住,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信誉。货要新鲜,量要足,服务要周到。只要你做到这三点,客户自然会来找你。”

    玉山江重重点头,当天下午就回去筹备。一周后,他的“玉山江清真肉铺”正式挂牌,成为玛县第一个个体肉类供应商。而他的成功,也带动了孙家强等人纷纷效仿,有的搞起了活禽批发,有的做起了干果零售,整个四队的副业经济悄然活跃起来。

    与此同时,李龙的新院子也基本收拾妥当。他特意让人在院角砌了个小灶台,买了口大铁锅,准备将来带家人来时炖肉煮奶茶。又在葡萄架下摆了张长桌,配上几把木椅,夏日乘凉喝茶最是惬意。

    六月初,顾晓雨即将返回燕京。临行前,李龙把她叫到书房,递给她一只小巧的木盒。

    “这是什么?”顾晓雨疑惑地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套精致的玉器:一对耳坠、一枚戒指、一条项链,皆由碧玉雕成,温润通透。

    “你上次说想带点玉器回去,我就让梁双成从收来的货里挑了几件品相好的,找师傅重新打磨了。”李龙说道,“别嫌少,这是心意。以后每年我都给你备一份,算是……娘家的嫁妆。”

    顾晓雨怔住,泪水瞬间涌出。她自幼丧母,父亲再婚后,总觉得少了那份亲情。如今姐夫不仅待她如亲妹,还以“娘家”之礼相赠,怎能不感动?

    “姐夫……我……”她哽咽着,终究只化作一句,“谢谢。”

    李龙轻轻拍她肩膀:“回去好好工作,有机会就往边疆调。这边发展空间大,你来了,咱们一家团聚。”

    顾晓雨用力点头。

    送走顾晓雨后,李龙的生活节奏再度加快。他一面督促伊犁院子的收尾工程,一面频繁往返玛县与伊犁之间,协调滴灌设备的研发进度。六月中旬,杜厂长传来好消息:滴灌带挤出机的核心部件??模具与加热系统??已由厂内技术组仿制成功,正在进行组装调试。

    “只要试产顺利,一个月内就能出第一批成品!”杜厂长在电话里难掩激动,“李龙,你这步棋走得太准了!现在全疆都在喊缺水,咱们这机器一出来,绝对是抢手货!”

    “别高兴太早。”李龙冷静道,“先确保质量稳定,再谈销量。第一批货我建议低价供应给农广校和合作社,让他们试用反馈,咱们再改进。”

    “明白!”杜厂长应道,“你是老板,听你的!”

    七月初,第一台滴灌带生产设备在玛县农机厂成功试运行。每分钟可生产七百米滴灌带,压力稳定,孔距均匀,完全达到设计标准。李龙亲自到场验收,看到那一卷卷整齐排列的黑色塑料带从机器末端缓缓输出,心中悬石终于落地。

    “成了。”他低声说道。

    当晚,他在厂里设宴庆功,邀请杜厂长、刘高楼、谢运东等核心人员参加。席间,他宣布成立“西北节水农业科技有限公司”,专门负责滴灌设备的研发、生产与推广,并任命杜厂长为总经理,刘高楼为副总经理,谢运东为技术总监。

    “从今天起,咱们不再只是种地的农民。”李龙举杯说道,“我们要做农业现代化的推动者。北疆的未来,不在荒漠,而在绿洲;不在漫灌,而在滴灌!”

    众人热血沸腾,齐声响应。

    庆功宴后,李龙并未停留,连夜驱车返回伊犁。他要在七月七日之前赶到,因为那天是顾博远与宋晓娟的婚礼。这场婚礼,不仅是两位老人的人生大事,更是李龙心中“家庭完整”的象征。

    七日清晨,李龙带着全家早早来到顾博远家帮忙布置。明明昊昊被委以“贴喜字”的重任,踮着脚在门框上糊红纸,忙得满头大汗。顾晓霞与顾晓雨则协助宋晓娟准备茶点,屋里洋溢着欢声笑语。

    中午时分,花城宾馆的婚宴正式开始。四桌宾客济济一堂,既有顾博远的商业伙伴,也有宋晓娟的同事亲友。李龙作为主婚人之一,发表了简短而真挚的祝词:

    “两位长辈风雨半生,终得相伴。愿你们今后的日子,如伊犁河般绵长,如天山雪般纯净。也愿我们这一大家子,无论身在何处,心始终相连。”

    全场掌声雷动。

    酒过三巡,顾博远红光满面,拉着李龙的手久久不放:“小龙,没有你,就没有今天。你不仅是我的女婿,更是我的亲人。”

    “爸,您别这么说。”李龙眼眶微热,“您给了我机会,我也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婚礼结束后,李龙并未立即返回玛县。他决定在伊犁多留几天,陪家人好好走一走看一看。他带顾晓霞去了喀赞其民俗村,品尝手工冰淇淋;陪明明昊昊去了人民公园,喂天鹅、划小船;又和顾博远一起走访了几家有意出售院子的房主,为将来合作社成员在此置业做准备。

    七月十日,他独自一人去了六十八团场外的一片荒地。那里是他计划中的“伊犁示范基地”选址。他站在田埂上,望着眼前辽阔的盐碱地,脑海中已浮现出未来景象:整齐的棉田,密布的滴灌管网,丰收的白色海洋。

    “就这里了。”他自语道。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土,仔细观察。虽贫瘠,但并非不可改良。只要引入滴灌与科学施肥,五年内必成良田。

    回程路上,他拨通了谢运东的电话:“老谢,准备一下,下个月我要在伊犁开垦二百亩示范田,全部采用滴灌种植。种子、地膜、设备,你尽快调拨,我要赶在八月前完成播种。”

    “明白!”谢运东干脆利落,“需要人手吗?我可以带几个骨干过来。”

    “暂时不用。”李龙道,“我会从本地招工,顺便培训一批技术员。咱们的目标,是让每一个北疆农民都能掌握滴灌技术。”

    挂了电话,李龙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他知道,这条路漫长而艰难,但他已无退路,也不愿退。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洒在伊犁河上,波光粼粼,宛如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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