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铭没理他,司机也不恼,自顾自地说:“我跑出租这么多年,见多了。男人一上车就这副模样,不是失恋就是跟兄弟闹掰了。”

    秦铭终于抬眼,声音沙哑,“你怎么知道?”

    司机笑呵呵地摇头,“眼神不对劲啊,红得像要滴血,一看就是心里有火出不来。”

    秦铭闭了闭眼,靠在椅背上,低声道:“我兄弟……为了个女人,跟我翻脸。”

    “哦?”司机挑眉,“那女人是不是特别好看?”

    “挺好看。”秦铭冷笑,“可心不干净。”

    “那你劝他来着?”

    “嗯。”

    “他不信?”

    “不信。”

    司机叹了口气,“唉,这种事儿啊,劝不得。你越劝,他越觉得你在拆散他们。等哪天他自己看明白了,回头来找你,你们还能做兄弟;要是他一直看不明白,那这兄弟……也就到头了。”

    秦铭喉头一哽,没说话。

    车子缓缓驶过城市主干道,霓虹灯一盏盏掠过他的脸。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

    七岁那年,风浪被父亲送去国外读书,临走前夜,两人躲在秦家老宅的阁楼里喝酒??其实是偷喝了半瓶红酒,醉得东倒西歪。风浪搂着他肩膀哭,“秦铭,我不想走,我不要去外国,我要跟你一块儿长大!”

    秦铭也哭,“你敢走!你走了老子以后打游戏谁开黑?谁陪我去偷我爸雪茄?”

    后来风浪真走了,整整五年没回来。

    第五年夏天,他在机场接机,远远看见一个高瘦少年拖着行李箱朝他走来,阳光落在他脸上,眉眼熟悉又陌生。

    那人笑着喊他:“秦铭!”

    他冲上去一脚踹在他小腿上,“你他妈总算回来了!”

    风浪哈哈大笑,一把将他抱住,“我想死你了!”

    十岁那年,秦铭母亲病逝,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不吃不喝。风浪翻墙进来,手里拎着两瓶啤酒和一包辣条,坐在他床上说:“你妈走了,但我还在。我不许你把自己弄垮。”

    十六岁那年,风浪第一次打架,被人围殴,秦铭抄起球棒冲进巷子,替他挨了一棍子,头上缝了八针。医院里,风浪跪在床边哭,“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秦铭虚弱地笑:“你要是敢死在我前头,我才不原谅你。”

    十八岁高考结束,两人喝得烂醉,在江边吹风。风浪说:“将来我要娶一个让我心动的女人,让她穿最贵的婚纱,住最大的房子,全世界旅游。”

    秦铭叼着烟笑:“那你得先挣够钱。”

    风浪拍拍胸脯:“放心,到时候咱俩合伙开公司,你当总裁,我当副总裁,赚的钱一人一半。”

    秦铭吐出一口烟圈:“行,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啥?”

    “别找那种图你钱的。”

    风浪当时认真看他一眼,“我也只信你一个人会跟我说这种话。”

    可现在呢?

    一句真心话,换来的是“断就断”。

    秦铭捏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车子停在他公寓楼下。

    他付了钱下车,站在夜色中抬头看自己的窗户??灯是黑的。

    这个房子空了很久。自从他搬去薄宴沉家住后,这里就没再住人。

    佣人每周来打扫一次,保持整洁。

    他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屋里冷清寂静,空气带着淡淡的灰尘味。

    他打开灯,环顾四周。

    沙发上还搭着他前两天换下的衬衫,茶几上摆着未拆封的感冒药??那是他上次感冒时风浪送来的。

    他走过去,拿起药盒,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记得吃,别硬撑。**

    署名是“风浪”。

    他猛地把药盒摔在地上,玻璃碎裂声在空旷的客厅炸响。

    “你他妈现在写这些有什么用?!”

    他吼出声,声音在墙壁间回荡,没人回应。

    他靠着沙发慢慢滑坐在地,低头捂住脸。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手机震动。

    是贺景城发来的消息:【听说了,风浪那边你也别太较真,恋爱中的人脑子都不清醒。】

    秦铭盯着屏幕,手指颤抖着打字:【我不是较真,我是怕他被骗。】

    【我知道你是为他好。但他现在听不进去,你越是阻止,他越是要往前冲。感情这东西,有时候非得撞南墙才回头。】

    秦铭咬牙回复:【可南墙后面是悬崖。】

    贺景城沉默了一会儿,回了一句:【那就让他跳一次。只要你还在原地,他总会游回来的。】

    秦铭盯着最后这句话,久久未动。

    第二天清晨,阳光照进房间。

    他醒来时头疼欲裂,昨晚睡在地上,脖子僵硬得几乎不能动。

    他挣扎着起身,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

    手机不断弹出新闻推送??#薄宴沉现身慈善晚宴#、#秦氏集团少主疑似同居生活曝光#、#神秘男子与豪门公子深夜共处一室#……

    配图全是昨夜他和薄宴沉在宴会厅外说话的画面。

    狗仔拍得很模糊,但从身形和站姿能认出来。

    标题一个比一个劲爆。

    他正想关掉页面,电话响了。

    是秦父。

    “秦铭!”声音严厉,“你昨晚去哪儿了?怎么跟薄宴沉搅在一起?还被人拍到了!”

    秦铭淡淡道:“喝酒,住他那儿了。”

    “胡闹!”秦父怒斥,“你知道外面怎么说吗?都说你跟薄宴沉不清不楚!我们秦家世代单传,你要是传出这种绯闻,以后怎么娶妻生子?!”

    秦铭冷笑:“所以我该像风浪一样,找个心机女谈恋爱,然后被她骗得倾家荡产?还是该像您当年那样,娶个表面贤惠实则算计全家的女人,最后连亲儿子都防?”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秦父声音低了几分:“你妈的事……是爸对不起你。但你现在是成年人了,做事要有分寸。薄宴沉那个人,深不可测,你别靠太近。”

    “他是我朋友。”

    “朋友?”秦父嗤笑,“他有女朋友,你还天天往他家住?你让外人怎么看?你怎么面对未来的妻子?”

    秦铭冷冷道:“我没打算结婚。”

    “放屁!”秦父暴怒,“你看看你表弟,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再不结婚,秦家香火怎么办?!”

    “香火断了也轮不到我操心。”秦铭说完直接挂断。

    他坐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又响。

    这次是风浪。

    他盯着来电显示看了足足十秒,最终按下接听。

    “喂。”

    “秦铭。”风浪声音低沉,“我……后悔了。”

    秦铭没说话。

    “我昨晚一宿没睡,想了好久。你说的话,我一直不信。但我今早去方雯店里吃饭,听见她跟服务员说……‘等我搭上宴沉的线,这家店就能开连锁了’。”

    秦铭闭上眼。

    “她说……我只是个过渡期的男人,用来认识上层圈子的跳板。”

    风浪的声音开始发抖,“她说……她根本不喜欢我,只是利用我。”

    秦铭喉咙发紧,“你现在信我了?”

    “信了。”风浪哽咽,“我他妈蠢透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分手。”风浪咬牙,“立刻,马上。”

    “她要是不肯分呢?”

    “我不在乎她肯不肯。”风浪一字一句,“我会让她再也无法踏入我的世界一步。”

    电话挂断后,秦铭久久未语。

    中午,他接到管家电话:“秦少,薄先生说您今天没去公司开会,问您是不是身体不适?”

    “我没收到会议通知。”

    “可能是秘书漏发了……薄先生很担心您。”

    秦铭顿了顿,“帮我转告他,我没事,下午就过去。”

    下午两点,他走进秦氏集团总部大楼。

    电梯直达顶层。

    推开会议室门的瞬间,所有高管齐刷刷看向他。

    薄宴沉坐在主位,一身黑色高定西装,袖扣泛着冷光。

    他抬眸看他,目光深邃。

    “来了。”声音平静。

    “嗯。”秦铭坐下。

    会议继续进行。

    讨论的是新项目投资方案。

    秦铭全程沉默,直到有人提出一项涉及风浪家族企业的并购计划。

    “风氏地产最近资金链紧张,我们可以低价收购其核心地块,未来开发价值极高。”

    秦铭猛然抬头,“不行。”

    全场安静。

    薄宴沉看向他,“理由?”

    “风氏目前只是短期周转困难,风叔为人正派,不会轻易卖地。我们趁人之危,不合适。”

    “商场无父子。”有人反驳,“机会难得,不应因私废公。”

    秦铭冷笑:“你们口中的‘公’,就是踩着朋友往上爬?”

    “秦少这话严重了。”

    “不严重。”秦铭站起身,“如果公司决定这么做,我建议换个负责人。我不参与。”

    会议室鸦雀无声。

    薄宴沉静静看着他,许久,开口:“项目暂缓,重新评估。”

    众人面面相觑,只得应下。

    散会后,薄宴沉叫住他。

    “你为他出头,值得吗?”

    秦铭苦笑:“你不也一样?明明可以吞下风氏地块,却因为我知道情而放弃。”

    薄宴沉走近一步,低声道:“因为我信你。”

    秦铭心头一震。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也不会害风浪。所以,我相信你的判断。”

    秦铭眼眶微热。

    “谢谢你。”

    薄宴沉轻轻拍他肩,“走吧,我请你吃饭。”

    餐厅里,两人相对而坐。

    薄宴沉问:“你跟风浪,真的和好了?”

    “还没。”秦铭摇头,“但他已经看清方雯真面目,主动提了分手。至于我们之间……需要时间。”

    “他会回来的。”薄宴沉笃定,“真正的朋友,经得起误会,扛得住时间。”

    秦铭笑了笑,“你倒是看得通透。”

    “因为我也有过类似经历。”薄宴沉放下筷子,“几年前,我最好的合伙人背叛我,卷款跑路。我当时恨极了,发誓永不信任任何人。直到遇见你和贺景城,才慢慢学会再次相信。”

    秦铭怔住。

    “所以我知道,你现在承受的痛苦,远比表面看到的更深。”

    秦铭低头,“我只是……不想看他被骗。”

    “你做到了该做的。”薄宴沉凝视他,“剩下的,交给他自己去悟。”

    饭后,秦铭回到办公室处理文件。

    傍晚时分,手机响起。

    是风浪。

    “秦铭,我在你家门口。”

    秦铭一愣,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楼下,风浪穿着昨天那件深灰毛衣,双手插兜站在路灯下。

    看见他下来,快步迎上来。

    “我错了。”

    秦铭停下脚步。

    “我不该怀疑你,更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说‘断就断’。”

    夜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我今天去方雯店里退了所有礼物,注销了亲密付,拉黑了她所有联系方式。”

    “她打电话骂我疯子,说我配不上她。”

    秦铭冷笑,“她才不配你。”

    风浪抬头看他,眼中泛红,“秦铭,对不起。我差点丢了最重要的兄弟。”

    秦铭看着他,良久,伸出手。

    风浪愣住。

    “傻b。”秦铭骂了一句,用力抱住他。

    风浪浑身一颤,随即紧紧回抱。

    “谢谢你还愿意给我机会。”

    “滚蛋。”秦铭松开他,揉乱他头发,“下次再为女人跟我翻脸,我真不管你了。”

    风浪咧嘴笑了,眼角还有泪光。

    两人并肩走在街头,像从前一样。

    “对了,”风浪突然说,“我听说你住薄宴沉那儿?”

    秦铭点头。

    “你们……真没事?”

    “清清白白。”

    “那就好。”风浪嘿嘿笑,“不然我还得跟你打一架。”

    秦铭踹他一脚,“你刚认错就这么皮?”

    “兄弟嘛。”风浪耸肩,“打不散,骂不走,这才叫真感情。”

    回到家,秦铭打开冰箱想找点吃的。

    发现里面塞满了营养餐和水果,全是标注日期的新鲜食材。

    还有一张便签贴在冷冻柜上:**按时吃饭,别熬夜。??薄宴沉**

    他看着那行字,嘴角不自觉扬起。

    手机震动。

    是群聊消息。

    贺景城发了一张照片:三人高中毕业照,他们勾肩搭背,笑得肆意张扬。

    配文:【十年了,有些友情,永远不会过期。】

    风浪秒回:【下个月我生日,老地方聚,谁不来谁是孙子。】

    秦铭笑着打出两个字:【必到。】

    窗外,月光洒落。

    这座城市依旧喧嚣,灯火通明。

    但在某个角落,有些东西正在悄然修复。

    比如破碎的信任,比如受伤的友情,比如一颗曾被误解却始终炽热的心。

    秦铭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高楼林立。

    他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而他,依然站在这里,等着那个曾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兄弟,一步步走回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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