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月梦寒听完后,一双如刀般锋利的寒眸,立时朝他瞪了过来。

    之后,维持这般的模样,不知过去多久,瞧得他寒毛根根竖起,仍是一言不发。

    眼见暴雨将至,纪来丰“咕咚”一声,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暗忖,莫非精心的谋划没成功?还是这女人太任性,能完全不顾场合,该发怒时就发怒?

    不过无论如何,除夕青庐庆典一事,他答应了凌乐竹,再也无法回旋,改去参加姹月中举办的。

    所以,趁她发作之前,还是赶紧溜吧…

    这般想着,缩起脖子,缓缓转身,迈开一条腿,悄摸摸的,向前踏出了一步。

    “干什么去?”却是没能如愿,一道拉长的轻喝,自背后传来。

    纪来丰心头一颤,登时定在原地,弯腰驼背、蹑手蹑脚,一副做贼被当场抓住的尴尬模样。

    “转过头来!”又是一声轻喝,还提高了嗓音。

    “完了…”纪来丰心如死灰,僵硬地转动脖子。脑海中,已在幻想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般的恐怖景象。

    该来的始终会来,终于,女子的脸出现在了视线中。

    “咦?”不知是否错觉,瞧见的并非愠怒,竟是颇为平淡,甚至有些柔和,与预想竟是截然不同。

    呆愣着,月梦寒接下来的话,揭露了此中的情由。

    “知道你这家伙没良心,就算加入姹月,也是将青庐放在更前一位。不过,本门才分裂不久,本不该大肆庆祝,便打算把弟子聚在一起,简单吃个年夜饭。你来不来,也都无妨。”

    “哦哦,那就好…”纪来丰略作琢磨,明白过来,顿时大松了口气。

    轻柔地捏了捏脖根,缓解该处的僵硬,待舒服些后,再次致歉,又承诺了一句,来年一定参加姹月庆典,便准备告辞。

    “等等,还没说完呢。”月梦寒柳眉一竖,愠怒地道:“这次便罢了,下次再敢自作主张,月某定要你好看。”

    “一定一定…”异常严厉的语气,纪来丰听见,顿如小鸡啄米,连连点头答应。暗自则在庆幸,总算又逃过了一劫…

    ……

    腊月二十八,纪来丰早早起床,收拾好后,便去往向阳居。

    院落中,立着一顶飞轿。除凌怀阑父女三人,凌鸿杰也在,还有四男二女,一共六位凌家低阶修士,正在等待。

    到齐之后,众人立即出发。

    一路上,飞轿之中,凌乐竹、凌乐葵、一位年长师姐、一位年少师妹,四位女子凑在一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多是女孩在问,对本族之事颇为好奇,其他三人负责解答,时不时也调侃两句,极是活跃与热闹。

    纪来丰、两位堂兄、两位堂弟,五人坐在后方,相比之下,气氛冷清了许多。

    中秋时虽见过一次,但他多与女孩在说话,与其他人不太相熟,简单招呼一声,便不再有交流。

    瞧女子们聊得开心,暗暗羡慕不已,余光看向旁边,顿时又大为尴尬。

    凌家四位男子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与他之间,有意或是无意,腾出一些距离,显得他在一旁,来得有些多余。

    好在路途并不遥远,青庐镇西南方向,五十里外,便是凌家祖坛所在。

    才两刻来钟,飞轿行进大为减缓,即将到达此行的目的地。

    凌乐葵迫不及待,请求姐姐掀开轿帘,想自上空俯瞰下方景貌。

    纪来丰一听,好奇之下,趁机也凑了过去。

    “哇...”

    “哇…”

    轿帘一经掀开,清醒气流灌入,紧接着,异口同声的两道惊叹响起,一个是凌乐葵,一个便是他。

    原以为凌家祖坛,再如何兴旺,顶多也是一个大些的村庄。可此时一瞧,自东往西、由南到北,竟比青庐镇还大上不少。

    周边以高大石墙护卫,城内房屋楼阁、花草树木、池水亭榭,错落有致,整个布局上,更像一座繁华小城。

    暗暗惊叹着,那位年长些、名为语灵的师姐开始给女孩讲述。

    此城名叫安凡。安凡之意,一语双关,一为安于平凡、不去奢望成仙;二为祈盼安宁、庇护凡生。

    住在其中的,不仅是凌氏一族,还有其他门派,或其他姓氏者,多达上百个,将族内普通人迁到此处,彼此一起生活。

    普通之人聚集的小城,不必看修仙者的脸色,也不会受他们的欺压,便可自由自在、安居乐业。

    “可是师姐,万一有凶兽,或邪修入侵,那该如何抵挡呢?”似曾相识的话语,纪来丰一听,憋不住担忧地道。

    “很简单,各派早已形成默契,与普通族人来往时,不会太过密切。即便出手报复、杀人夺财,也是他们命不好,怨不得同族。之后看情况,报仇或不报仇,也不强求。”凌乐竹回道。

    风轻云淡的语气,那张平静的脸,此时看起来,却多了些冷漠无情,令他一时难以接受。

    这时,语灵也开口了:“不错,愈在乎族人,愈将他们置于危险。正和大陆多年来,各派皆照此行事。明白屠戮凡人无用,自然而然,不再有无聊之人,做无聊之事。”

    “额…”纪来丰挠了挠头,好一个自然而然,会有这么简单吗?

    但凡出现一个踏陆疯子,跑到安凡小城大肆屠戮,以此处防御,顷刻间,便是全城灭门,毫无安稳可言。

    “来丰妹夫言之有理,故作疏远,并不足以保护族人。倒有一个说法,或与此处安宁有关。”两位堂兄中,年长些的点头道。

    见轿中之人皆好奇望来,平淡的语气,耐心给予解释。

    便是正和盟,成立之后,立下一道严规,但凡屠戮凡人者,定然严惩不贷。

    起初,类似之事时有发生。为杀鸡儆猴,几位仙宗亲自出手,以血债血偿的原则,但凡有一丝牵连者,皆直接就地灭杀。

    至于始作俑者、穷凶极恶之徒,更是千里追杀,绝不放过。将之逮住后,还要经受极其残酷的刑罚。

    如此几次,传扬开来,包括名门大派在内,皆噤若寒蝉,再无有敢违背规矩者,纷纷喝令弟子,妥善对待凡人。

    自此以后,凡人城池方才安定下来。

    “竟是这样...”当他讲完,整个飞轿中,响起了一阵吸气声。各自脸色,或为惊叹,或在慌张,沉浸在想象中,久久无法自拔。

    好一阵子,回过神来,纪来丰点了点头,暗忖若为如此,倒是合理许多。

    虽不足以完全制止,但以仙宗的神秘与强大,正和大陆绝大多数门派,都能够震慑住。

    可转念一想,当初血魔肆虐修仙界,这些仙宗不管不顾,反对凡人颇为看重,实在匪夷所思。

    还没来及得询问,突然间,一阵热烈的欢呼声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凌家祖祠到了…

    飞轿已在城中落下,方才留意过,在靠近城中心的方位,足可见凌氏一族地位不低。

    便按照年纪,由大到小,走出飞轿。纪来丰“赘婿”身份,自然跟在凌乐竹后方。

    离开闭塞,站在阳光下,身心皆得以舒展,但在环顾后,却是情不自禁地一颤。

    街边男女老少,密密麻麻,加起来几百号人,将周边围了个水泄不通。

    似曾相识的景象,刹那间,三年前婚礼时的可怕记忆,纷纷涌上心头。

    好在放眼望去,那一个个陌生的面孔,皆挂着十足善意,笑脸相迎,鼓掌欢呼,令忐忑大为缓解。

    场面出奇的盛大,照理说,应该没这么多人,暗暗疑惑,便向凌乐竹询问。

    得知并非全为凌氏一族,不少是与他族结来的亲缘,还有自四面八方赶来,欲观青庐风姿,或纯粹来凑热闹。

    无需叫喊,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通路,凌怀阑作为族长,走在最前头,凌鸿杰紧随其后。

    再是低阶修士,仍按长幼秩序,列成一队依次前行。没走两步,队伍停下,几位老者迎上前来。

    当先两位有些印象,当初婚礼之时曾来参加,乃是凌家辈分最高的族老。

    双方一见面,这边“堂兄”、“堂弟”,那边“族长”、“怀阑”,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一边为垂暮老者,一边尚在壮年,彼此以堂兄弟相称,瞧着极为违和,但在正和大陆,却是稀松平常。

    见完礼后,一位壮年起头,周边齐声高喊“族长”,以此尊称,欢迎凌怀阑到来。

    各自神情无一例外,皆崇敬非常,纪来丰扫过一眼,不禁暗叹凌家之团结,“岳父”地位之高…

    待喊声结束,一阵“噼里啪啦”,爆竹声随之响起,一时甚是嘈杂,却也令气氛达到了高潮。

    弥漫的白烟中,族老们走在先头,引领青庐山同族继续向前。

    很快,来到一处颇为宽阔、被石墙围起的大院落。正中,伫立一个高大建筑,威严而肃穆,便是凌氏一族的祠堂了。

    “咦?乐竹,他们是谁呀?”纪来丰突然发现,祠堂大门左边,站着一行十来人,年纪皆在壮年及以下。

    当头中年男子,身形高大昂扬,瞧着颇有威势。余下之人,相较其他族人,装束、气质也大不相同。

    粗略一看,莫名有种感觉,与己方一行颇为相似。

    凌乐竹微微一笑:“这是自然,他们也为凌族修士,只不过资质差些,无法加入青庐,便去了其他门派。事先约定好,一起回来参加年祭。”

    “哦…”纪来丰听完,心中已是了然。

    凌族中生长灵根者,天赋总有一般的,青庐规矩严苛,想靠凌怀阑的门路进去,根本行之不通。

    但即便如此,此族兴旺之势,也足以胜过周边大多数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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