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青庐山腰,僻静小道。

    凌乐竹失神地走在路上,双目瞳孔涣散,步履深一次浅一次,全无一丝精神。

    自昨夜与父亲谈完,思绪便一直混乱不堪,躺在床上,直到后半夜方才睡着。此时脑海中,仍在回响着那些可怕的话语。

    妹妹病情古怪,就连阴阳一脉顶尖的大长老亦是束手无策,只给了一个粗略的法子。

    能否成功,无有半分把握,唯一能确定的,却是必须付出代价,而代价便是…

    “唉…”

    重重叹了口气,类似情形已不是第一次,三年前在望金峰便是如此,现在竟要再一次的上演。

    其实为了妹妹,她本该责无旁贷,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出行今时未改。但与前次不同,此次的代价,含义却大不相同…

    凌乐竹艰难地吐息着,萦绕在心间,是头一回的犹豫不决。

    “恩?”却在这时,她猛地一吸鼻子,自空气中,竟隐约嗅到一丝血腥气息。

    警惕心骤起,忙祭出灵感,辨认气味的来源,赫然竟是自前方不远处飘来。

    “糟了,来丰…”

    凌乐竹心一惊,连忙探手入乾坤袋,取出一张散发幽光的黄符,紧紧抓在手中。

    双腿矫健地蹬起步子,快速向燕归居奔袭而去,仿若一只轻灵的野猫,动作敏捷,却又细微无声。

    到达十丈之内,她放缓了步伐,四周瞧了瞧,将目标锁定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

    身体猛地一发力,以迅雷之势,三两步攀至两丈半高,一边小心抓着树枝,一边探头向院中望去。

    待看清之后,却是不由地一怔,院中十分安宁,摆放整齐有序,全无一丝战斗过的痕迹。

    正中位置,摆放着一条摇椅,年轻男子卧躺其中,一动不动的,似是在午睡。

    旁边是一个四方小桌,上摆一只瓷碗,碗内隐约可见红光。另有一只小碟,托着一枚细小圆球,暂看不清为何物。

    凌乐竹眉头微皱,略一权衡,便自大树跳下,一边小心张望,一边快步进入院中,来到摇椅跟前。

    右手食指、中指一并,探向男子鼻息,察觉一丝温热,顿时大松了口气,还好,鼻息尚在...

    转而却是纳闷,方才动静也算不小,对方竟毫无察觉,还在睡梦之中,警惕性也…

    这时,一股浓烈的、刺激的气味冲入鼻腔,打断了她的思绪。扭头一瞧,发现源头,便是那只瓷碗。

    而其中盛放的,赫然是大半碗鲜红的粘稠之物,分明为血液,且还颇为新鲜,像是才取出来的。

    碗边,一柄削皮尖刀,刃端尚有血迹残余,证明了她的猜测。

    “难道…”凌乐竹心头倏地一颤,双目急忙扫过男子全身。

    无需仔细寻找,左臂手腕处,一条长两寸的粗大伤疤显而易见。血口似是止住不久,呈现鲜红软嫩的状态,轻轻一戳怕便要破开。

    而本该按住血口的右掌,却似太过疲惫,无力地垂落在大腿上。

    目光向上,男子脸色一片苍白,嘴唇干枯起皮,睡梦中,还发着低沉的呻吟声。

    “这…”眼前诡异的景象,她一时难以理解,隐约中,又仿佛猜到了些什么。

    心头一动,忙看向碗边小碟,其中是一粒红色丹丸,颇为眼熟,甚至有些扎眼,深深刺入了她的心扉。

    霎时间,昨夜傍晚时的景象,浮现在了眼前。

    当时,三人正在闲谈,不知为何,纪来丰突然开口,向她讨要补血类的丹药。

    询问缘由,对方解释说,他那奇异的虐脖功法,每次都会耗损一些血液,长久下来,便需要补充。

    当时虽觉得奇怪,但补血丹药十分普遍,正好她也携带着,便顺手给了一粒。

    此时想来,对方分明在撒谎,是为此时所做的预备。

    可…可他究竟要做什么?

    凌乐竹咬着嘴唇,虽暂时不明白,却有一丝预感,这些血液定有极为特殊的用途,且多半不是为他自己。

    ……

    “来丰…来丰…”

    “恩…?”恍惚间,听见有人叫喊,纪来丰自昏沉中苏醒,努力睁开眼皮,却发现气力竟是不足。

    好在随着神志苏醒,身体正活泛开来。耳旁,呼唤声越发清晰,却是十分的耳熟。

    终于,勉强撑开一条细缝,视线由模糊转为清晰,一张亲切的脸庞出现在眼前,果然是凌乐竹…

    此时,女修一边呼喊,一边拍着他的脸,力道极为轻柔,秀眸中满是关切之色。如同以往,带给他暖流阵阵,加快身体的复原。

    只是脑海中还是一片浆糊,记忆仿佛也缺失了,这是哪儿?自己怎么了?

    糟乱之时,激起无数疑问,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至不经意间,瞥见旁边小桌上的红碗,愣了一愣,顿时拍椅而起:“糟了!”

    猝然一声惊呼,耗去了全身气力,双腿一软,顿时又跌了回去。好在一双纤手及时伸出,将他扶住,眸中满是关切之意。

    对了…

    “快,乐竹,快把这些血滴在灵石上,一枚一滴,尽量均匀。”纪来丰勉力抬起右臂,指向西边的聚阳阵,对女修焦急喊道。

    “啊?”凌乐竹一愣,看了看西侧,又看了看他,却是疑虑不已。

    “哎呀,是阳尘前辈告诉我的,能改善聚阳阵的法子,迟了,这些血怕要失去效力。”纪来丰见状,赶忙解释道。

    “什么?这血是…是…是用在聚阳阵上的?”凌乐竹神色惊愕,声音颤抖着。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纪来丰急了,几乎呵斥的语气吼道。

    凶狠的神情,令凌乐竹吓得一跳,醒过神来,看着大口喘气、容情可怖的男子,惊恐的心却渐渐平息下来。

    目光无比柔和,轻声道:“好,我这就去。来丰,你别急,躺着好好歇息。”

    说罢,却是去到厨房,取来一碗清水,连同碟中红丹,一齐递到男子嘴边:“来,先把补血丹吃了。”

    纪来丰愣住了,似曾相识的景象,就像初次见面时,女子温和、平静、耐心劝慰着,让他生不出一丝愤怒,乖乖吞下了丹药。

    凌乐竹欣慰地一笑,放下碗碟,便去将木梯取出,靠在“鸟笼”上。

    返回后,左手端着血碗,右手拎起一根筷子,沉稳的步伐再次走去。

    眼见她已恢复冷静模样,纪来丰松了口气,闭上双眼,安心地吸收起丹药的效力。

    也不知补血丹起了效用,还是凌乐竹给的鼓舞,身体一阵一阵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却不知此时,行至半途的凌乐竹,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此前暗藏的一丝迷惘、纠结,却在无限的温柔中,彻底消失殆尽,转为一片清明。

    ……

    午阳灿烂,燕归居。

    院中西侧,“妻子”正勤劳地忙碌着,将一滴滴红色圣液,自上而下,滴在晶莹的灵石中。

    神奇的是,每洒下一滴,灵石便会散发出奇异的光芒,仿佛有生命一般,血滴一呲溜,吸收到核心之中。

    随后,仿佛受到了什么的召唤,又缓缓向外渗出,并均匀地散布在整个灵石空间内。

    与此同时,“丈夫”却极为堕懒,在院中摇椅躺着,舒适的神情,睡得极为香甜。

    直到“妻子”完成外部轮廓,踏入法阵之内,开始处理底层的灵石时,方才醒转过来。

    原本苍白的脸颊,此刻终于有了血色,望向西侧景象,便挣扎着站了起来。

    收会扶靠的双手,立定了一阵,待神智彻底清醒,身体力量进一步恢复,便摇摇晃晃靠了过去。

    法阵中,凌乐竹蹲在笼内,心无旁骛地完成着自己的职责。

    每一滴血液皆十分宝贵,她无敢有半丝分心,直到最后一枚灵石享受到血液滋润,方敢从地上爬起。

    这一站,纤腰、双腿立时酸痛不已,脑海更是一阵昏沉,差一点便要跌倒。

    勉强站定后,轻舒一口气,却瞥见旁边立着一人,便关切道:“来丰,等了好久吧?怎么不多歇息会?”

    “嘿嘿,是有一小会。不必担心,我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了,看你认真,便不去打扰。”纪来丰挠着头,傻笑道。

    其实一开始,他多在观察法阵的变化。当血液注入后,灵元阵壁上,渐渐多了些鲜艳的红光,煞是绮丽。

    另外,还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仿佛他与法阵竟是息切相关。

    欣赏了一会,目光落在女修身上,却是既佩服,又有些无奈,这女人像不会疲惫似的,从头到尾没歇息过,真是的…

    凌乐竹听罢,点点头,便自法阵中走出,并自脖子上取下一枚黑色玉牌,交还给他。

    此玉牌乃聚阳阵识别修士之用,与阵眼处设置的神符对应,戴上后方能进入。

    “我这就来试一试,看到底有没有效果?”戴好玉牌,纪来丰说上一声,便迫不及待钻了进去,盘腿坐下,开始吸纳阳元。

    方才所站的位置,凌乐竹嘴巴张着,却是欲言不及,只好就地坐下,一边歇息,一边观察。

    渐渐的,视线竟变得模糊起来,仿佛一下到了夜晚。

    可天空中,阳光分明还十分强烈。她眨了眨眼,方才发现法阵之中,竟有淡黑的雾气正在聚集。

    与此同时,她的眼珠上,不知何时,已蒙上了一层水雾…

    “嚯,果然有效诶,多谢阳尘前辈…”半个时辰后,纪来丰站在笼外,一边欣赏自己的杰作,发出惊叹,一边拱手向东,作感激状。

    法阵中,雾气虽不浓重,目光仍能穿透,看到另一边的院墙。但肉眼已能辨别,阳元较之前浓郁了至少五倍。

    其实他本想继续的,但法阵的容量似乎有限,到后来更是吃力许多,便被迫只能放弃。

    好在,以现在阳元的含量,即便遭遇连绵阴雨季节,也能撑上十天到半个月。

    而唯一的麻烦,便是阳元能否留存,能留存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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