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议论声中,月梦寒却是轻叹:“当初这般要求,乃梦寒一己之私,其实本不该提出的。凡我姹月弟子,真是效忠的该是阴阳一脉,而非是姹月一门。”

    “所以…”她顿了顿,决意的语气道:“自即日起,你我之间约定解除。阴阳宗擅长培养阳修,或许对你有利,好好考虑一下吧。”

    “这…”纪来丰听完,却是震惊不已。对方话里行间,竟完全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何时变得这般好心了?

    不对,心头猛地一颤,透过那张冷漠脸庞,直达心灵深处,他仿佛看见了,寒冬时节,万物凋零,心树中央,早已枯槁。

    这女人…竟要自暴自弃了?

    兀自惊疑着,眨了眨眼,想再行确认,不经意间,却瞥见两道奇异目光,正注视而来。

    其中一道,来自阳明煦,见他看去,便微笑着点了点头,分明是欢迎之意。另一道则来自上空的阳尘,双目温和,笑容慈祥。

    心思一动,真要加入阴阳宗吗…?

    他拥有阳脉天赋,若真加入此派,或许…不,一定会拥有更光明的未来,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毫无知觉地点了点头,却在此时,一阵粗重而急促的吐息传来,就在身旁不远处,打断了他的思绪。

    好奇望去,路冰影抿着嘴唇,正一脸紧张地盯着他。

    一向镇定的女子,曾伤心过、难受过、落寞过,却极少有紧张的时候…

    纪来丰笑了,内心也坚定了下来,朝上空一拱手,道:“门主,来丰已决定,就留在姹月,这里离青庐山更近些,好不容易适应,可不想再折腾了。”

    此话一出,月梦寒那双昏暗的眼眸中,一丝亮光闪过,脸色柔和下来,轻轻颔首示意。

    而另一边,阳明煦却是摇头轻叹,流露出可惜之色,

    纪来丰皆瞧在眼中,不禁挠了挠头。

    在望金峰、青庐山,他只是一个废柴,但到了这里,却又成了香饽饽。其中境遇,云泥之别,甚是奇异。

    正想着,一记拳头突然挥来,砸在他的胸口上,本能一声痛呼,连连按揉起来。

    幽怨地望去,动凶之人路冰影,却一脸讪笑:“呵,还算你这家伙有良心…”

    纪来丰无奈,想鄙夷两句,最后却只耸了耸肩,接受了对方的夸奖。

    “还有没有,最后一次提醒了…”半空中,月梦寒大声喊道,仿佛有了底气,嗓音却是清脆不少。

    等了一会,下方仍无没有变化,她便自飞剑上站起,挺拔傲然的身姿,以一门之主身份宣布道:“自现在开始,所有离开的弟子,立即前去收拾家当,莫要遗漏,更不许多拿。收拾好后,来这儿汇合。”

    说罢,看向月忆香,吩咐道:“忆香师姐,月忆坛那边,由你来负责。”

    “属下遵命,定严厉约束门下。”月忆香一抱拳,恭敬道。

    “冰影、洛花!”月梦寒又喊。

    “弟子在!”二女异口同声。

    “找些可靠的姐妹,一同过去,代为师进行监督,并将月忆坛的防卫、库房、要地等等,通通接手过来。”

    “弟子领命!”

    “去吧…”吩咐完后,月梦寒随手一挥。

    仿佛被抽干了气力,极度的疲惫下,挺拔的身躯瞬间弯垂,驭使飞剑调头,再一次向殿顶而去。

    ……

    月梦寒示令一下达,片刻功夫,热闹了半日的总坛,变成一片空旷。

    月忆坛的所有弟子,还有十来位月梦坛女修走了,回各自住处收拾家当,准备离开姹月。

    阳明煦夫妇也前往,与月忆香一道,随同安抚与劝慰。

    月梦坛这边,路冰影交待完任务,与洛花各带几位姐妹,一去月忆坛,一去月梦坛,负责监督或帮忙。余下自发分成两道,一同跟了过去。

    总坛之中,又仅纪来丰一人余下,呆站在原地,瞧着四周荒凉光景,心中空落落的。

    这一刻,仿佛回到离开望金峰的那一天,即将离开的弟子便是飞轿中的他。

    而此时的他,又会否是可能躲在某处、默默送别的掌门师伯呢?

    心头落寞,一时难以言状,他很想立刻逃回青庐山,找到那位天性乐观、活泼爱笑的女孩,帮忙排忧解闷。

    但想了想,还是选择了留下,身为姹月半个弟子,门派正在发生的剧变,至少也要亲眼见证。

    恍惚间,余光内红芒一闪,却是月梦寒御剑而至,不禁一怔,这女人又来寻安慰了?

    “来丰,师父和阳尘长老请你过去。”一张无有生气的脸,月梦寒淡声道。

    “不会吧,请我…?”纪来丰一听懵了,两派地位最为崇高的大长老,请他这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子,着实难以置信,而且…

    抬头瞧了一眼,殿顶近五丈多高,不禁犯起难来,这该怎么过去呢?

    第一个问题,月梦寒并未解释,实际上,她怕是连一句话也不想说。至于第二个问题…

    “嗷…嗷嗷…痛痛,门主,能不能轻一点?”

    两年前日月岛时的情景再现,如同拎着小鸡仔一般,月梦寒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身体还没来得及转正,直接被提着向上飞去。

    纪来丰大声痛呼着,身心俱是饱受“摧残”。

    好在只是片刻,双脚便踩到实地,大松了口气,睁眼一瞧,却是“哇”的一声,情不自禁叫了起来。

    站在殿顶,俯瞰下方,风景别有一番滋味,尤其那居高临下、一览山川的豪迈感,更令心胸骤然开阔。

    惊叹之余,清风吹拂而来,冷静过后,迎来的却是恐惧,连忙退后两步,远离边沿。

    转身一瞧,前方两丈远,阳尘、月问柳毫无长老的架子,皆是席地而坐,一个淡淡微笑,一个双目温和,令他忐忑的心稍微安定。

    至于月梦寒,背对着二人坐下,靠在师父旁边,臻首低垂,神情落寞。

    “两位前辈,找来丰何事?”恭敬行上一礼,纪来丰试探地道。

    “来丰,来这坐下…”月问柳微一颔首,示意地朝身边招了招手。

    “哦哦…”纪来丰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便遵照行事,在三人空当处坐下,稍一犹豫,又往月梦寒一方挪了挪。

    这番举动,被阳尘瞧见,却是笑而不语。

    二位长者辈分极高,纪来丰不敢失礼,坐定后,便静静等待。

    无独有偶,阳尘、月问柳一时也无开口之意,只微笑地看着他,眼神浓浓关切与爱护之意,仿佛看自家的孙儿一般。

    直到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月问柳这才开口,却是关心道:“来丰,方才打斗时,没把你吓着吧?”

    纪来丰闻言一怔,摸着脑门,傻笑起来:“嘿嘿…实不相瞒,晚辈确实被吓着了。”说罢,便厚脸皮地说出了当时的感受。

    受惊吓一共有两次。

    第一次月问柳突然发难,引来双方高修争斗,他被迫逃入大殿。昏暗的环境中,紧张而又刺激,却也不算太担心。

    第二次则是阳尘出现,以极高明的手段制住月问柳,而这一次他是真害怕了。好在只持续了片刻,局面便缓和了下来。

    “哈哈,都是老朽的过错,来时不曾提前通知,让你白白担心了这么久。”听罢,阳尘爽朗地一声笑道。

    老者平易近人的态度,如同家人一般,没有半点架子,令纪来丰倍感亲切。

    但紧接着,脑海骤然刮起一阵风暴,平静的水面开始翻腾。

    隐约间,一丝光亮藏于涌动之中,忽起忽沉,难以琢磨。他不禁皱起眉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竭尽全力思索,却始终抓不住那道闪念,思绪越发混乱,眉头也越陷越深。

    却在这时,不经意瞥过阳尘的脸,仍是一副和蔼的爱意。只是笑容中,却多了一丝意味,似是…鼓励。

    鼓励什么呢?大胆的猜测…?

    目光平移,来到月问柳处,却又是一怔,这位长者眼中似是一样藏有深意。

    这下,他更加奇怪了,二人一模一样的神态,若不知情的,还以为曾在一起合谋过什么。

    等等,合谋?难道?不会吧…

    纪来丰腾地一下站起,不敢置信地盯着二人,颤抖地道:“二位前辈,你们难道…难道…”却是一时说不出来。

    “恩…?”听见身旁异动,月梦寒醒过神来,疑惑抬起头,瞧着年轻男子怪异的表情,一时有些莫名奇妙。

    “哈哈…”阳尘又是一声大笑,道:“看来小友已经猜到了,啧啧,不愧是芮凝风的孩子,心智也是一等一的厉害。”

    旁边,月问柳闻言,轻轻点头,也露出赞许的目光。

    “凝风”二字一出,月梦寒登时神情一震,猛地回过头,目光惊疑,在二位长者脸上来回观望。眉头逐渐蹙起,仿若一轮弯月。

    与此同时,纪来丰心中更是惊诧万分,他的身份仅月梦寒与姹月三位长老清楚,阳尘又是如何知晓的?

    疑虑不及片刻,他已经想明白了,只有一个可能,姹月内有人通风报信,而此人便是…

    “阳尘长老、问柳长老,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您二位精心策划的?”

    “什么?”月梦寒一听,顿时拍地而起,神情异常激动,死死盯着二人脸庞。

    视线中,阳尘依旧笑而不语,一副高人做派。月问柳则温和看着爱徒,也不开口,似等对方自行想通。

    这般的表现,显然是默认了….

    “难怪…”纪来丰定在原地,嘴中喃喃念着。脑海中,此前的诸多疑点纷纷浮现,在这一刻,终于有了解释。

    难怪不速之客闯入总坛,姹月三位长老却迟迟不到,原来是故意留下空隙,好让两边进行对质,将往日恩怨说开…

    难怪古韵、清音二位长老去到分坛后,便消失不见了,明明战斗声响颇大,却始终不来支援,竟也是事先安排好的…

    难怪阳明煦夫妇好说歹说,月问柳抵死不从,而阳尘到来,三言两语便改变了她的心意…

    难怪阳尘方才会致歉,说来时没有提前通知,还有他芮凝风之子的身份,也是一口道出。

    这种种怪异的举动,哪里像是一个外人,分明早已熟知内情!

    真相大白了,所有的一切,便是两人事先安排好的,在弟子面前演的一场大戏…

章节目录

丰仙二:给妻妹治病,却遭了雷劈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书林文学只为原作者丰三黄郎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丰三黄郎并收藏丰仙二:给妻妹治病,却遭了雷劈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