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嗡??咿??呀??”

    两个和服女子率先发难,皆执着手中玉笛,吹奏起来。

    樱粉和服女子的笛声,并非简单刺耳的音波,而是一种糅合了特定频率、真气震荡与精神异力的诡谲攻击。

    笛音入耳,苏凌只觉识海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骤然掀起惊涛骇浪!

    眼前清晰的院落景象瞬间扭曲、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地狱般的图景??

    冲天的火光!

    不是幻觉,是刻在骨髓里的记忆被强行勾起、放大、扭曲!龙台城,济臻巷!

    那一夜焚尽无数......

    夜色如墨,马车在青石板路上缓缓前行,车轮碾过血迹未干的街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车厢内烛火微摇,映照着苏凌闭目凝神的侧脸。他盘膝而坐,双手置于膝上,呼吸绵长悠远,离忧无极道真气在经脉中缓缓流转,修复着连番激战所造成的内损与外创。

    左肩伤口虽已简单包扎,但每一次气血运转,仍有一阵尖锐刺痛自筋骨深处传来。他知道,这一战耗损甚巨,若非意志坚如磐石,早已倒下。可越是伤重,他心中那团火焰便越炽烈??那是对敌之恨、对国之忠、对天下苍生的责任。

    韩惊戈坐在对面,背靠车壁,一手紧按腰间佩剑,目光警惕地扫视窗外。阿糜仍在昏迷之中,蜷卧于角落软榻之上,面色苍白如纸,唇无血色。她额角一道细小擦伤,是被掳走时挣扎所致,此刻已被韩惊戈用药膏轻轻涂抹。

    “督领……”韩惊戈终于开口,声音低哑,“方才村上贺彦临死前咬破毒囊,宁死不言,可您却说‘未必断了线索’,可是这玉牌另有玄机?”

    苏凌缓缓睁开眼,眸光清冷如星月映寒潭。他从怀中取出那枚漆黑玉牌,置于掌心,任烛光照耀其上。乌鸦展翅的纹路栩栩如生,背面古怪文字隐隐泛出一丝幽光。

    “此物材质非凡,非金非玉,乃是以‘冥鸦石’雕成。”苏凌低声说道,“传说这种石头只产于东海极北荒岛,唯有影鸦卫高层才能持有。更重要的是??”他指尖轻抚背面符文,“这些文字,并非寻常密语,而是用‘血契咒印’书写,需以特定真气催动,方可显现真正内容。”

    韩惊戈瞳孔一缩:“您能解?”

    “能。”苏凌点头,“但代价不小。此术会引动识海震荡,稍有不慎,反噬自身神魂。我本欲回府后再行破解,但现在……”他抬眼望向窗外,“恐怕等不及了。”

    话音未落,忽听前方一阵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铠甲铿锵之声。

    “停!”一声厉喝响起,紧接着数十名披甲士卒横枪列阵,封锁街道。

    周幺立于马车之前,长枪横握,冷声道:“尔等何人?竟敢夜闯禁街!不知今夜宵禁令已起?”

    对方为首者身着紫袍,头戴乌纱,面容阴鸷,身后跟着一队禁军亲兵,个个手持劲弩,箭已上弦。

    “本官大理寺少卿李崇义!”那人高声喝道,“奉旨巡查京畿治安,查缉乱党暴徒!适才此处爆发巨响,火光冲天,疑似有叛逆作乱!尔等车驾形迹可疑,速速下车受检,否则格杀勿论!”

    周幺冷笑:“李大人好大的威风。可曾听说过一句话??‘夜行执灯者,未必是贼;白日冠冕者,未必是忠’?”

    “放肆!”李崇义怒拍马鞍,“你不过一介小小校尉,竟敢顶撞朝廷命官?来人!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数名禁军便欲上前。

    就在此刻,马车帘幕轻掀,苏凌缓步而出。

    月光洒落,照见他一身染血白衣,手中江山笑斜垂身侧,剑锋犹带残血,在夜风中轻轻滴落。

    全场骤然一静。

    李崇义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惊惧,旋即强作镇定:“原……原来是黜置使苏大人驾临。下官不知,多有冒犯,请恕罪。”

    “冒犯?”苏凌声音平静,却如冰刃刮骨,“你率兵持械,围堵钦差车驾,口称‘格杀勿论’,这也叫冒犯?”

    他缓步向前,每走一步,气势便攀升一分。那李崇义竟不由自主后退半步,额头渗出冷汗。

    “苏大人明鉴,下官确系奉命巡查,并无不轨之心……”

    “奉谁之命?”苏凌骤然抬头,目光如电直刺其心,“今夜事发之地,距此不足三里。七十三具异族尸体横陈院中,机关暗器遍布宅邸,更有朝臣勾结外敌、劫持民女之实。如此大事,你身为大理寺要员,竟说是‘偶然巡查’?”

    李崇义语塞,支吾难言。

    “更巧的是,”苏凌冷笑续道,“你偏偏在我离开之时现身拦截,时机拿捏得可谓精准。若非我亲自出面,你是不是已经下令放箭了?”

    周幺冷哼一声,手中长枪猛然顿地:“若真动手,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李崇义浑身一颤,终于意识到今日踢上了铁板。他强撑片刻,终是低头抱拳:“下官……下官知错。愿听大人发落。”

    苏凌盯着他良久,忽然淡淡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不管他是谁??今夜之事,我已尽数掌握。影鸦卫现世,血契令牌暴露,幕后之人藏不住太久。若他还有几分清醒,便该知道,再进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李崇义脸色惨白,嘴唇微抖,终究不敢再多言,匆匆拱手退下,带着手下灰溜溜离去。

    待其身影消失于街角,周幺啐了一口:“狗仗人势的东西!八成是某位阁老的心腹,想借机探我们虚实。”

    “不止。”苏凌收回目光,语气凝重,“此人背后之人,恐怕不只是阁老那么简单。能在禁军系统安插亲信,又能第一时间得知我行动路线,还能调动正规军进行拦截……这种权势,已触及中枢。”

    韩惊戈心头沉重:“您的意思是……有人在宫中?”

    苏凌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转身,重新登车。

    “回府。”他沉声道,“立刻召集暗线七部,我要彻查近三个月内所有进出京城的异族踪迹,尤其是通过水路潜入者。另外,调取户部、工部、兵部相关档案,凡是涉及海外贸易、边防调度、兵器铸造的文书,全部抄录备份,不得遗漏一人一事。”

    “是!”周幺应声而去。

    马车再次启程,穿行于寂静长街。远处钟鼓楼传来三更鼓响,夜更深了。

    回到黜置使府邸,苏凌并未歇息,而是直入密室。这是一间深埋地下、四壁以玄铁铸成的静室,专为修炼与审讯所设。室内无窗,唯有一盏青铜灯长明不灭,墙上悬挂着大晋疆域图,其上密布红点,皆为各地密探据点。

    他盘坐于蒲团之上,将那枚漆黑玉牌置于面前阵法中央。阵法乃离忧山秘传“窥冥引魂阵”,以真气为引,可激发封印信息。

    深吸一口气,苏凌双掌合十,体内离忧无极道真气轰然爆发!

    “开!”

    一声低喝,掌心真气如江河奔涌,灌入阵眼。刹那间,玉牌震动,乌鸦纹路竟似活了过来,展翅欲飞!背面符文逐一亮起,化作一道道血色丝线,在空中交织成篇。

    一篇密文浮现眼前:

    > **“奉女王卑弥呼谕令:**

    >

    > 影鸦卫第七批次潜入计划已完成。核心任务如下:

    >

    > 一、夺取《河洛遗卷》,据传藏于洛阳旧宫密库;

    >

    > 二、扶持内应,动摇大晋根基,制造混乱;

    >

    > 三、劫持‘天机血脉’宿主一名(编号:糜),用于开启‘九鼎封印’;

    >

    > 四、若遇强力阻挠,可启动‘赤潮计划’,不惜一切代价达成目标。

    >

    > 执行将军村上贺彦,务必谨慎行事,切记不可暴露与朝中大臣联络细节。事成之后,许诺割让江南三州为藩属。

    >

    > ??影鸦祭司?鬼谷玄一”**

    苏凌双眼骤然睁大,眼中寒芒暴涨!

    “《河洛遗卷》?!”他喃喃道,“那是上古圣贤留下的治世奇书,记载天地运行、律法纲常、兵阵机关之秘!若落入敌手,足以颠覆王朝秩序!”

    更让他震惊的是??“天机血脉”、“九鼎封印”!

    他猛然转头看向韩惊戈:“你说阿糜出身贫寒,父母早亡,靠织布为生?”

    “正是。”韩惊戈点头,“我与她相识多年,从未听她说过家世渊源。”

    “但现在看来……”苏凌眼神冰冷,“她根本不是普通人。她是‘天机血脉’的继承者!这种血脉千年难遇,天生能感知天地气运流转,甚至可开启上古神器封印!那些异族之所以劫她,不是为了威胁,而是为了利用!”

    韩惊戈如遭雷击,震惊失语。

    “难怪他们不惜动用影鸦卫精锐,布下杀阵,也要将她带走。”苏凌缓缓起身,声音低沉如渊,“他们要的,不只是江南三州……他们是想借阿糜之力,打开九鼎封印,释放某种禁忌之物!一旦成功,整个大晋都将陷入浩劫!”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韩惊戈急问。

    “第一,保护阿糜。”苏凌斩钉截铁,“她必须留在府中,由我亲自看护,任何人不得接近。第二,追查《河洛遗卷》下落。既然提到洛阳旧宫密库,说明此物尚存于世。第三……”他目光森然,“找出那个与影鸦卫勾结的朝中大臣。此人不仅知情,而且极可能就是‘内应’本身!”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黑衣密探跪伏于外:“启禀督领!刚刚截获一封密信,来自工部侍郎王缙府邸,送往城南一处废弃驿站。信中仅八字:**‘货已入库,静候东风。’**”

    苏凌眼神一凛:“王缙?此人主管兵器铸造与城防修缮,三年前曾提议重修洛阳行宫,被陛下驳回。如今却暗中联系废弃驿站……巧合太多。”

    “要不要立即搜查?”韩惊戈问。

    “不行。”苏凌摇头,“此人既敢通信,必有防备。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我们必须布一个局,让他自己露出马脚。”

    他踱步片刻,忽然停下,嘴角浮现一抹冷峻笑意。

    “明日早朝,我会弹劾一位大臣。”

    “谁?”韩惊戈问。

    “刑部尚书崔元度。”苏凌淡淡道,“罪名是贪赃枉法、私纵重囚。此事并无实据,但我敢断定??王缙一定会跳出来替他辩护。”

    “为何?”韩惊戈不解。

    “因为崔元度主管刑狱,若他倒台,王缙便可顺势接管部分司法权力,进而掌控更多情报渠道。”苏凌冷笑,“更重要的是……他们在影鸦卫的任务分工中,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如今危机降临,他们必然互相救援,以防牵连。”

    韩惊戈恍然大悟:“您是要借刀杀人,逼他们自曝?”

    “不错。”苏凌负手而立,目光如炬,“棋局已开,我不需要立刻揭破真相。我只需要让他们动起来,只要他们一动,破绽就会出现。”

    次日清晨,天光初露。

    皇城承天门缓缓开启,百官鱼贯而入,步入太极殿。

    苏凌一身素白官袍,腰佩江山笑,昂首而行,步伐稳健,气势迫人。沿途众臣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那便是黜置使苏凌?听说昨夜他在城东剿灭一群刺客,斩首七十余人?”

    “岂止!据说那些刺客全是异族,装备精良,还有机关术士助阵!”

    “嘘!小声些!此人如今权势滔天,连宰相都要避让三分……”

    太极殿内,龙椅高悬,天子端坐其上,神色淡漠。

    百官列班站定,礼乐奏罢。

    苏凌 stepped forward, 手执玉笏,朗声道:“臣黜置使苏凌,参见陛下。”

    “平身。”天子淡淡道。

    “臣有本奏。”苏凌声音清越,“刑部尚书崔元度,徇私舞弊,收受盐商贿赂三千两黄金,私放谋逆重犯三人,致使百姓蒙冤,律法蒙尘!请陛下下旨革职查办,以正纲纪!”

    满殿哗然!

    崔元度当场变色,怒喝:“苏凌!你血口喷人!哪有此事!”

    群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就在此时,一人越众而出,正是工部侍郎王缙!

    “陛下!”他高声奏道,“苏大人所言纯属诬陷!崔尚书为官清廉,勤勉尽责,怎会做出此等丑事?臣愿以性命担保其清白!恳请陛下彻查举报源头,严惩造谣者,以免朝堂动荡!”

    苏凌嘴角微扬,眼中寒光一闪。

    来了。

    他缓缓转身,直视王缙:“王侍郎如此急切为其辩护,莫非……你们之间有何不可告人之约?”

    “你!”王缙脸色微变,随即强笑道,“苏大人身为黜置使,职责是监察百官,而非随意构陷!若人人如此,朝廷岂不大乱?”

    “构陷?”苏凌冷笑,“那我问你??昨夜三更,你府中可曾送出一封信笺,送往城南枯柳驿?信上写着:‘货已入库,静候东风’?”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王缙浑身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你……你怎么知道?!”

    出口即悔。

    他猛地捂住嘴,却已迟了。

    苏凌步步逼近,声如雷霆:“‘货’是什么?是《河洛遗卷》?还是影鸦卫的下一步行动计划?‘东风’又指什么?是等待九鼎开启的时机?还是等待更大的阴谋发动?!”

    王缙踉跄后退,浑身发抖:“我……我没有……这是栽赃!是陷害!”

    “够了!”天子猛然拍案而起,目光如刀,“王缙!你若无心虚,何必如此失态?来人!即刻封锁工部侍郎府,搜查一切可疑文书!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禁军蜂拥而入,将王缙当场拿下。

    百官噤若寒蝉,无人敢言。

    苏凌立于殿中,白衣胜雪,剑意凛然。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当夜,苏凌再度召见韩惊戈。

    “王缙被捕,必会引起连锁反应。”他说,“影鸦卫不会坐视不理。他们要么派人营救,要么直接启动‘赤潮计划’。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阿糜呢?”韩惊戈问,“她还昏迷着。”

    “她的血脉正在觉醒。”苏凌望着床榻上的少女,语气罕见柔和,“昨夜我以真气探其经脉,发现她体内有一股古老力量正在苏醒。或许不久之后,她就能告诉我们更多秘密。”

    韩惊戈沉默片刻,忽然道:“督领,我一直有个疑问……您为何如此执着于守护大晋?以您的武功才智,本可隐居山林,逍遥一世。”

    苏凌望向窗外明月,良久,才缓缓开口:

    “因为我记得……前世那一场大火烧毁的村庄,那一排排倒在血泊中的妇孺,那一声声孩童绝望的哭喊。我记得那些穿着同样服饰的恶魔,举着刀,笑着,把我们的文明踩在脚下。”

    他握紧拳头,声音低沉却坚定:

    “这一世,我重生于此,不是为了苟活,而是为了偿还??偿还那些未能守护的性命,斩断那些尚未终结的仇恨。江山如棋,众生为子,我愿执黑先行,哪怕满盘皆敌,也要杀出一条生路!”

    韩惊戈怔住,久久无言。

    风穿窗而入,吹动烛火摇曳。

    而在遥远的东海之上,一艘漆黑楼船正破浪而来。

    船首站着一名披着血色斗篷的老者,双目幽深如渊。

    他仰望夜空,轻声道:

    “苏凌……你果然出现了。这一局,我们继续对弈吧。”

    海浪翻涌,如同命运的波涛,正悄然推向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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