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大王,臣妾是否不该出现于此?是否应仍在萨满庙祈福,为了前线浴血的将士?是否就该等着大王抽兵撤离,让蒙金之盟分崩离析?大王,您说是还是不是?”

    好个女子,口舌当真凌厉,顿时驳得蒙王哑口无言……

    未待蒙王回应,随即,她又将目光转向林浊,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汉国林大帅吧,久闻天之子威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林浊正欲起身应对,却听她话语不歇,又对着蒙王道:“贵客临门,怎不知会一声,这可不是咱们蒙族的待客之道呀!”

    此言虽说得情真意切,可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深深嘲意,不过蒙王哪里敢忤逆,忙道:“来人呐,快给王后赐座。”

    “哎,不忙,还得再加个位子,我也带了个贵客。”

    话音甫落,就只见后方又缓缓步入两人,体态婀娜、身姿挺拔,当真英气逼人!

    “是你!”

    ……

    蒙族皇城芳华殿中,五张金灿灿的案椅依次排开,好不气派。只是案上诸人神色各异,颇有些诡异。

    上席者,自然是蒙王与王后。而下方坐着的三位,除了林浊与长公主外,尚有一清爽干练的英气女子,背后还立着一柔柔弱弱的清秀丫鬟。

    从林浊的那声惊呼来看,此人当然是个熟人,还是个知根知底的老朋友……

    “大王,今日咱们把汉国的林浊元帅、金国的忽齐儿公主都请了过来,当真有幸。臣妾提议,咱们好好干一碗,以迎贵客!”

    说罢,也不待蒙王应允,王后就率先起身,高举金碗,当真仪态万千。

    林浊心里五味陈杂,虽知忽齐儿地位非凡,但想不到竟是金族公主,身份当真显赫。霎时间,失落、遗憾、纠结、怅然,各种烦愁别绪齐齐涌了上来。

    也正是这一瞬,蒙王反应过来,立时起身,举起碗来,喝道:“王后说的是,咱们共饮此碗!来,干!”

    “干!”

    “干!”

    “干!”

    甫落座,王后就盈盈笑道:“据闻林帅此来,是要与我族和谈。本后虽出身金族,但既作了蒙族王后,那就是蒙人,自要以蒙人利益为上,不可放松些许。敢问林帅,先前百十年都未有汉使踏入,此番为何骤然前来?”

    林浊不明所以,直言道:“眼下汉金两族激战正酣,蒙、苗、白等亦卷入烽火,弄得生灵涂炭。林某此来,即是为了和平。”

    “噢,那即是说,是因为金人南下,弄得你们毫无办法,才想到北上求和的么?怪不得,我道是往年怎不见有汉使前来,为我们送金送银,原来是形势所迫呀。”

    好个蒙后,着实针针见血,饶林浊口舌如簧,亦无言以对。

    却听她又道:“只是不知这打来的和谈,一旦烽火熄了,我蒙族还剩几分斤两。大王,有道是唇亡齿寒,人家可不是真的眷顾我族,只是迫于无奈,心不甘情不愿的,如若一朝得志,到时不来找我们麻烦就是好的,还妄想什么优待。”

    蒙王也似一下反应过来,喃喃道:“是……是也……”

    “大王,林某以为,王后所言尽管看似凿凿,但仍值得商榷。所谓秋后算账,实乃多虑,两族交好于汉、于蒙都是益事,何必再起干戈!此外,如今我汉国也并非形势所迫,有求于蒙族,只是不忍徒增杀戮,能和自是最好。如此而已,望王后莫要误了形势。”

    霎时间,林浊昂然立起,铿锵应道。其势不卑不亢,颇有大将之风。他是想让蒙王明白,自己绝非来低声下气求他,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蒙王当真是个墙头草,被这气势一慑,又似若有所思,目光都开始犹疑起来。

    忽然间,只听一声说道:“素闻林帅善辩,怪不得汉国要派您出使塞上,当真合适得紧。”

    循声望去,忽齐儿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气定神闲、侃侃而谈。

    “只是不知林帅的这份勇气究竟从何而来,莫非单单空口白话?前番大战,我金蒙联军虽暂退冀鲁,但主力未有丝毫损失,只是收缩防线,以一战定乾坤!敢问林帅,可有何把握,能在冀鲁胜了我等?”

    冀鲁决战,其实也是林浊心中所苦,所以他费尽力气,想要将蒙人劝退。如今被忽齐儿反问,不知如何作答,只能言它:“金蒙两族虽有战马之利,便于在平原驰骋。但不要忘了,此番大战已不仅仅是金、蒙、汉,苗、白二族业已加入我方!我方人多力强,携天下之精华,必能碾压尔等,所谓精锐终将灰飞烟灭!”

    好个林浊,言下之意,就算我打不过你,但我人多力量大,耗也能把你给耗死!

    忽齐儿针锋相对:“林帅也说,贵方乃汉、苗、白三族结盟,关系庞杂,各有利益纠葛。一旦此战持久,苗、白二族损失加剧,胜利难作指望,又凭什么继续为你汉人搏命呢?你今日在堂上的这番说辞,我是否一样可以转给苗、白二族听!让他们熄于烽火,退守中立!”

    忽齐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抓住症结所在,侃侃而谈。这般风采气度,着实让人叹服,仿佛又回到了昔日与她在马车上共处的情形。却不想,物是人非,这般伶牙俐齿,终是用到了自己身上。

    见林浊语塞,长公主欲出言回辩,哪知王后忽地一声喝道:“此事金、汉二使都各作阐释,实在无需再议,本后与大王自会定夺,且莫伤了和气。接下来,不如看看歌舞、喝喝酒,大王以为如何?”

    王后面前,蒙王就如同个拨浪鼓一般,只知点头称是,连道:“好!好!好!”

    “来人呐!上舞曲!”

    ……

    有道是寒光射目雪不如,草堂白昼惊飞电。蒙人彪悍,连舞曲都别出一致,竟是凌厉剑舞。

    一行五个女子,均身着裙袍,手持短剑,翩然而舞,既轻盈柔美,又极富英姿,颇让人眼前一亮。

    此舞美则美矣,可林浊却无心赏析。如今形势不利,他不得不绞尽脑汁,深思反转之法。

    而与他同病相怜的,还有长公主殿下,亦是眉头紧锁,不知思索些什么。

    “林帅,这舞不合你胃口么?怎的一直锁着个眉?”

    忽然间,一声轻问陡然响起,林浊这才意识到,舞曲不知何时已经结束。林浊正欲起身回应,却听蒙王又道:“好了,献酒吧。”

    一声话落,五个女子皆将短剑插于腰间,轻步迈来就要献酒。林浊面前的,乃一瓜子脸、曲浓眉的青年女子,身形矫健挺拔,看着就极是结实。不过也不知是常年运动所致,肤色略有些黝黑。

    “林帅,请喝酒。”

    顷刻间,那女子走到林浊身前,为他斟上满满一碗,端了过来。

    佳人献酒,不可不从。

    林浊略一点头,盈盈轻笑,就要去接。

    可说时迟那时快,正是这一瞬,那女子忽将手中金碗猛地掷来!

    林浊猝不及防,顿时只觉额头一震,连脑袋都有些晕晃起来。

    惊变陡生!

    众人均措手不及!

    好个舞娘!又见她素手轻翻,疾如闪电,将腰间短剑迅猛拔出,直刺林浊!

    而那边,林浊早就被先前的骤然一击砸得晕头转向、鲜血直流,又哪里能避得过这雷霆手段,当下愣在了那里。

    眼看即要血溅当场,千钧一发之际,忽然间,只见一条银蛇舞过,快若奔雷!

    哐!

    利刃跌落!那舞娘亦被震倒在地!

    此时,众卫士亦反应过来,飞速扑来,将之制住。

    尽管寒兵欺身,可那舞娘毫无惧色,对着林浊怒喝道:“贼人!你可知道我!!”

    林浊心中一凛,寻思道:“自己此来也没得罪什么人呀?更何况是个女人。可见她这副血海深仇的模样,不似有假呀……”

    “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在本王殿上公然行刺!”林浊尚未说话,蒙王已忍不住哮道。出了这等丑事,他亦面上无光。

    舞娘忽地森然一笑,状若癫狂,大声嚷道:“大王,您不认识我啦?我是您亲侄儿的女人啊!就是那个不成器的、被南蛮子所杀的侄儿啊!就是那个全蒙族的笑柄啊!哈哈哈!哈哈哈!”

    好家伙!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明了。原来,此人便是那被林浊所杀的蒙族王室之妻。

    真相既明,蒙王亦尴尬无比,连声喝道:“快!快!快!把这疯女人带下去!”

    随即,他又转头看向林浊,关切道:“林帅,情况如何?要不要本王寻个医生替你看看。”

    “噢!无碍无碍,一点皮肉伤!倒是要多谢忽齐儿公主搭救。”

    忽齐儿笑道:“林帅多礼了,是我这仆人眼疾手快,我可是没反应过来,要谢就谢她吧。”

    原来,先前出手相救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忽齐儿的贴身侍从小柔!

    林浊顿时百感交集,思绪如潮水般乱涌,唯独那声“谢”字卡在喉头怎么也出不来。

    还是王后说道:“今日招呼不周,被扫了雅兴,就先如此吧,大家回去好好歇息。”

    说罢,她即站起了身,众人识趣,赶忙告辞离去,一场宴会终是匆匆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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