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斯千继续作揖回礼,嘴中应答道,行!全凭官爷说了算,心中却冷笑,就你这官爷,八成一个贪官污吏,恨不能啖你的肉,哪里有心思请你吃大宴?

    接着,蒋斯千问刘三,请问官爷怎么个算法?

    刘三被他问得有些发愣,才知道明算账的难处,不好确定盐铺的实际销售额,定低了,说不定连成本也难以回收,定高了,只怕蒋斯千不配合,一样赚不到钱,隔了一层关系做生意,何况蒋斯千还是外人!难免棘手。

    刘三只好挠挠头皮,又搓吧几下手,瞅瞅蒋斯千,有点不好意思道,这种帐不好算呀!说完,哈哈笑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连点帐都算不清,在乡下人面前掉面子。

    蒋斯千知道他难以定帐,却不想同他死死联系,便说起周雪人时代的收帐方式,意思就按照以前的方法办。

    刘三初听完,眼睛一亮,觉得主意不错,便想按照周雪人的定规走,原料与一切打点费用自己出,蒋斯千只管站台卖盐,一周或者两周结账一次,同时并盘点库存,似乎很省事。

    刘三忙在嘴上喊,好好!这种定规好,就按照你们以前说的办。

    蒋斯千微微皱了下眉头,心里不断冷笑,臭贪官!净想便宜事,人坐在奉化城里,便想役使我为你卖命?还不得玩死你!给我投资开盐铺还差不多。

    蒋斯千不想让刘三爽快挣到钱,又唠叨起战乱带给自己的损失,包括将近半年的工资,周雪人归天后,自己一个子儿也没有拿到过,既然官爷按照旧制,起码付清以前的欠款。

    刘三初听蒋斯千要钱,没有在意,做生意,难免产生成本,就算自己的前期投资,估计花不了几个银子,盐铺的主权就属于自己的私财,加上钱能生钱,用不了几天,不但可以收回成本,还能可持续生财,所谓钱生钱,不过如此。

    刘三憧憬着未来的财富梦想,不在乎眼前一点投资,他大咧咧问蒋斯千,周雪人以前给你多少工钱?我加倍给你就是,只要经营好盐铺生意,不愁没有好钱拿。

    蒋斯千继续在心里骂他,****贪官,手里握有大把的民脂民膏,依然人心不足蛇吞象,这点盐铺钱也看得上,委实属于抽筋剥皮的恶霸混蛋,坑蒙他也属于正常反应,搞搞他也算为民伸张正义。

    于是,蒋斯千有心喊高自己的待遇水平,反正周雪人死了,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待遇底细,假如眼前这个屁官嫌工价高,他可以选择退出,整体转让盐铺于自己,无非就是个官盐牌照值点钱,盐铺房租早就是自己出了,大不了再赔他之前的库存盐成本。

    蒋斯千觉得这样公平,大家以后不用为了结账与盘点的事伤了和气,本着民不和官斗的原则,他不想和刘三这种官在经济利益上有任何缠斗。

    既然刘三业已向往以前的结账方式。他不便提出自己的想法,只能在工资与店铺成本上打转,让刘三自己算账,如此经营下去,他能否赚钱?假如他没有私盐的进货渠道,一定亏本。

    于是,蒋斯千和刘三说工资,谈盐铺的房租,甚至说盐送到铺里后搬进搬出的细节上面,盐铺的门面需要整修,食盐存放需要干燥适中,遇到阴雨天,额外增加人手扇扇吹风,都需要花钱,这种投入最终加入盐价中,卖盐的价格低不下来,只怕失去竞争力。

    刘三听得皱起眉头,没想到食盐生意并不好做,随便掐指头算一下,按照一般官盐的进出价格,自己似乎要赔钱,他想到卖私盐,应该便宜一些,多少有点利润。

    不过,他转而想到自己的官衙身份,委实不好直接出面操作私盐,万一曝光,被自己在官场的仇家寻得机会,刚好拿自己下狱,碰上残酷的鞑子,小命也难保。

    刘三叹口气,瞅着蒋斯千不好意思笑笑,自己都觉得勉强,希望在他这里可以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他甚至想提议,大家先吃喝一顿,在食欲的满足中寻找灵感,最好找几个女人,马上发泄一通,或许可以刺激出好的办法。

    总之,他的心思已经乱了,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操心,转念想到奉化城厘金局里的油水,差点捡了芝麻丢西瓜,一头钻进这种小本生意中,委实不算聪明人,刘三想到这里,恨不能抽自己几个巴掌,万不能忘记局里的外快。

    于是,他想打退堂鼓,直接转身走人,速速到亲戚金流家订桌酒席,痛快吃喝玩乐一番,潇洒人生,不过如此,哪里可以死死盯几个小钱?和乡巴佬一样,走不出多大的天空。

    刘三继续在脸上挂住笑,翻几下眼珠子,提提神,也是显示自己不属于蠢货,对面的乡下财佬不要看扁自己,存心捉弄人。

    他望着蒋斯千说,看来比较麻烦,又眨巴一下眼睛,接下去说,实在不行的话,他翻翻眼珠子,希望可以看见对方表情变化,又说,干脆一口价,我把盐铺和牌照全部转让给你,怎么样?

    蒋斯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前的官员一下子高大起来,屋外的阳光似乎更加明亮,自己的人生有了前途,并且不用提心吊胆去挣钱了,可以光明正大说,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老板,虽说依然身处乡下,却是过去只能想想的生活,他享受到周雪人的经济待遇,却比那个混蛋会做人,起码没有大的臭名。

    刘三瞅着蒋斯千等话,见他发愣,以为他心里不情愿,自己首先着急了,只想尽快了解盐铺的事,本就是飞来的外财,失去了不算损失,捞到手就算发点横财,多少都是赚。

    于是,他想便宜点转让盐铺,让这个土老板尽快答应,自己拿钱走人,心里想的是女人与吃喝,金钱皆成身外物了。

    刘三继续笑眯眯,不能在神情上吓倒对方,让他乖乖掏钱,并且是心甘情愿,需要明确告诉他,这种盐铺绝对赚钱,自己并不在乎钱,喜欢做个人情,大家都在江湖走,彼此间留点挂念。

    刘三想起自己的天地会身份,猜想对方一定加入了乡间天地会,或者其它什么帮会,都是道上打拼的好汉,互相让一让,本是大家入道的目标。

    于是,刘三重新双手抱拳,朝蒋斯千晃两晃说,掌柜不用费神,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讲究爽快利索,我不蒙你,你随意,大家落个皆大欢喜才是真。

    蒋斯千有些触动,联系到江湖上的口号,大家都是一家人,心里便不再把刘三当做官场恶官去敌视,纵使他是臭名远扬的魏忠贤,只要在自己面前,表现安份,甚至网开一面,让利于自己,就打算喜欢他,起码在面子上,给予他充分的感恩戴德。

    刘三接着说,你看!我们定个价码,盐铺就是你的了,我在城里有大把的事情作,公务缠身,委实没有时间往乡下跑,他想炫耀一番自己来钱快,想到蒋斯千的乡下人身份,兼之有帮会背景,谁知道他是否联系了道上最黑恶的那股势力?万一有瓜葛,只怕自家宅院里不得安宁,折财丢命都是随时发生的事情。

    于是,刘三的话到嘴边,改成很忙,说完,瞅着蒋斯千,等他表态。

    蒋斯千使劲压抑住自己的喜悦心情,却不能掩盖住一脸的美滋滋,常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差点跳起来吼两句,我蒋斯千也有款爷的气势了!

    同时,他在脑袋里飞速旋转,估算盐铺牌照的大体价位,主要让这位官爷满意,还有一层天地会的关系,最好留下一点帮会好印象,希望借助传带效应,让大众拧成一股绳,共同对付鞑子中的残酷无情者,也为心中那份残存的真善美,留下一丝至诚的追求。

    于是,蒋斯千不好意思喊低价,先喊高一点,看看官爷的反应,说不定退让自己半步,纵使官爷不让步,自己也算赚了便宜,这个盐铺牌照不好办,没有一定的关系,花钱也是冤枉钱。

    他先招呼刘三,官爷稍稍平静一下,我们认识算是朋友,日后难免交往,遇到如此良机,不如到敝宅小酌一番,生意好说,友情长存。

    刘三握手作谢,掌柜厚意,我已心领,无奈家中事务缠身,不像你们这般自由,身在官场,不由自己。

    说罢,刘三装出一副亲热样,凑近蒋斯千小声道,现在的鞑子坏,我等小民不得不小心谨慎。

    这句话又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燃起蒋斯千的强烈共鸣,自己所受到的一切不公平,似乎都是鞑子们制造出来的祸根,提起鞑子,他就像遇到自己的仇人一般充满怒火。

    眼前的刘三再坏,也不是真正的坏人,只有鞑子们,那些骑在百姓头上的鞑子贵族,才是真正十恶不赦的坏人,制服他们,才是消除坏人的源头。

    蒋斯千涌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情愫,他眼里不再装满金钱的影子,只想和刘三握手谈情,继而发发牢骚,时局不好,我们这等小民应该怎样?

    于是,他喊刘三,官爷!突然,又想起刘三的大名直到现在不知道,总是官爷称呼,难免见外,他堆上笑问刘三,请问官爷尊姓大名!

    刘三哦一声,忘了告诉你,我叫刘三,在奉化城厘金局上班,大小是个副局长,他在言语间,不由自主揉进眉飞色舞,官职代表着自己的能力,可以满足自己那份出人头地的本能。

    蒋斯千忙嗯一声,似乎自己熟悉他的名字,刚才一时着忙,忘了而已。

    刘三顺势问他,请问掌柜叫什么?

    鄙人姓蒋名斯千,蒋斯千文诌诌回答。

    好好!刘三一连串说几个好,名字有气势,怪不得看掌柜一面,就像有福之人,姓名的风水好。

    蒋斯千忙谦虚,乡下人不懂风水,随便起个名字,只为熟人亲人方便,算不得什么福分,倒是刘爷的姓名大气,闻听就是官场里打拼出来的好汉。

    蒋斯千说完,哈哈笑起来,刘三跟着也笑笑,比较受用他的马屁,跟着问他,你说这事该咋办?

    蒋斯千依然客气,刘爷说了算,刘三大手一挥,不想再计较啥,少要几个银子算了,即便日后反悔,也只好打掉牙吞进肚,不便责怪他人半句,现在,他浑身充满豪情侠义,似乎自己已经成为盖世的豪杰,尽情享受众人的信任与膜拜。

    他告诉一脸虔诚的蒋斯千,蒋兄!你我业已认识,都是兄弟,我愿意卖你个面子,你说!你能拿出多少钱?就照你的价钱,盐铺与卖盐牌子给了你,我是讲义气的人,不会随便瞎说,你信我就成。

    蒋斯千忙作揖,小人委实不敢压低刘大人的价钱,全凭大人说个价,小人一定照付。

    刘三笑一声,瞋怪蒋斯千,都是兄弟了,何来大人与小人之别?你在我面前莫要低三下四,你说个价,我都认。

    蒋斯千有些为难,自己定价不好办,价钱高了,只怕自己心里难受,定价低了,担心刘三心里憋气,人家毕竟是官,一旦反悔,还是自己倒霉。

    他不好再推托,只能硬起头皮喊价,自己凭经验去说,尽量往高价位抬,谁让自己的心里有那么一股江湖义气呢?即便吃亏,也是自己愿意。

    于是,蒋斯千喊出5000两银子,他甚至想喊10000两银子,心里有点舍不得,觉得5000两银子差不多了,照刘三的官场关系,办个盐照下来,至多3000两白银,关系好点,无非几百两银子的吃喝玩乐打发,自己给他5000,想必他会接受。

    刘三不觉得5000两银子多,换了平时纸醉金迷的时刻,问蒋斯千要10万两银子,也在情理之中,今天,他给5000两,自己业已满足,甚至觉得蒋斯千仗义,如此恶劣的政治经济气候下,难得他如此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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