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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媛把手里的橘子递给他,叫他走开。蒋淑媛看着陆积玉,沉

    思着。然后向蒋秀芳笑了一笑,要她进房,王定和牵着男孩最先走进房。

    蒋秀芳跨了一步,迟疑着。她心里有了尖锐的痛苦,她觉得她像乞丐,她底衣袖是破

    的,脸上一定更难看。她开始厌恶自己,她随着蒋淑媛走进房。

    蒋淑媛叫她坐下,但在这间这样舒适,这样华美的房间里,主要的,在这种陌生和冷淡

    的空气里,她不敢坐下。她企图补救:她觉得她底每一个动作都扰乱了别人底生活,她不应

    该再有动作。

    蒋淑媛同情这个妹妹,或者说,这个逃亡的孤女,但渐渐地,她苦恼地考虑了起来:在

    她底蒋家底全部生活里,她从未牺牲过什么,并且从未履行过她底义务;由于这种特殊的敏

    感,蒋秀芳底出现令她痛苦。实在说,她有极多的钱,可以帮助一百个蒋秀芳;但在金钱上

    面她最敏感,最容易痛苦:这似乎成了一种特殊的生理机能。因此,在全部的时间里,她只

    是考虑她自己,从她自己再想到道德的,或者面子的问题。这确实是最难处置的,为中国人

    所最恐惧的,面子的问题。因为她不知道她应该怎样处置蒋秀芳,所以她觉得人生是苦恼

    的。养活她,使她读书或出嫁,是不可能的;由亲戚们大家来负担,是要引起非议的,“人

    言可畏”,生活是苦恼的,等等。

    疑虑的表情出现在她底脸上,她有罪地笑着。她问蒋秀芳吃了饭没有,然后她叫佣人端

    进饭菜来。在蒋秀芳痛苦地吃饭的时候,她招丈夫走进后房。陆积玉怕家里等待,回去了,

    这使得蒋秀芳更痛苦,她不再感觉到饥饿,她吃了一点点,痴痴地望着窗帘。没有池塘,没

    有树,没有仁慈而美丽的梦里的那些人,她只是荒唐地走了可怕的长途,现在不能再走

    了。

    蒋淑媛招丈夫走进卧房,开始商谈。在这种生活里,一切现实的利害都在谈话里**裸

    地陈列出来,爱情或类似的别的什么,就是现实利害底协调。蒋淑媛愤怒地向丈夫说,她无

    论怎样做都不会讨好;接着她嫉恨地咒骂蒋少祖。王定和冷淡地、安静地、事务式地听着

    她。

    “你应该,”王定和突然愤怒地说,“你应该在阿芳面前收敛一点你这样什么事都办

    不通我多少次叫你中庸一点,中庸一点,中庸而温和你自寻苦恼”

    蒋淑媛支着面颊,痛苦得颤抖,看着他。

    “连你都这样说,何况别人”她说,有眼泪,“难道我这个人真的没有同情难道我

    这个人底心真的这样冷就是看死去的哥哥份上,也应该何况你底钱不是从爹爹那里来

    的好,现在说我心冷,我蒋淑媛不算是人”“爹爹那里来的你们蒋家底自夸,固

    执”王定和说,勉强地笑着。“帮助不帮助,看我愿意不愿意但是你总不能推她到大

    门外面去”

    “我偏要”蒋淑媛低声叫,继续流泪,嘴唇战栗着。“叫你不要自寻苦恼”王定和

    缓和了下来,抽烟,笑着,“这算得什么在厂里给她安一个位置,翘一翘手指头的事

    情”

    “你们这些狠心的男人她是我身上的人,我不能让里里外外这么多人说闲话”蒋淑

    媛气愤地说,站起来,揩眼泪,然后向外走,王定和明白她已经同意了。

    “阿芳,吃饱了吗我找件衣服给你换换”蒋淑媛走出来,容光焕发地笑着说,

    显出贤良的主妇的样子来。重要的是,这一切,在检讨了现实的利害之后,决不是虚伪的。

    “你说,你怎样来重庆的呀”她坐下来,甜蜜地问。“娘死了,因为”蒋秀芳

    说,显然她随时都困窘,不会说话。

    “怎么,可怜”蒋淑媛叫,严肃地看着妹妹。“我前不久还想到我料到”蒋

    淑媛流泪,说。

    蒋秀芳严肃地看着她。蒋秀芳感觉不到,这一切里面的那种现实利害的成份,但她不觉

    得这一切是亲切的。但她仍然衷心地感恩,因为她要求的并不多,面前的这一切,已经是意

    外的获得了。那个梦想领导她到这里来,但她从未想到它真的会实现;那个梦想,实际上是

    已经在辛辣的旅途中实现了。那个苏州,那些美丽的人们,是深藏在她底心中,不会被任何

    事物损坏了。

    因为蒋淑媛没有再问到她底母亲,她就避免再说。她说她没有找到大姐;蒋淑媛告诉她

    说,大姐底家在夏天被炸毁了。

    她迟钝地沉默着,觉得狼狈。

    “我真记不起来了长得这大”蒋淑媛说,笑着。“你从前小学读毕业了没有”

    “没有阿姐,我想找事做,就在厂里做都可以了”蒋秀芳说,有了顽强的情绪,

    觉得面前的一切和先前的一切都变得遥远了;她是扰乱地笑着,但严肃,笨拙,而逼人。在

    她底拘束和迟笨里,透露了简单的严肃,和对命运的冷淡的认识。她这种表现鲜明地反映了

    目前的这种生活底现实利害,使蒋淑媛感到有罪。

    “笑话阿芳啊,你还是小孩子呢”蒋淑媛大声说。

    这时门口传来声音,接着就有叫姑妈的动人的叫声。蒋秀芳站起来了。她未看清楚什

    么,但她觉得有一种热烈的,甜美的东西从她底冰冷的心里升了起来。姑妈打皱的脸和花白

    的头出现在门口,后面跟着惊慌的,喘息的沈丽英,姑妈跌踬着,叫喊着,走了进来。

    “儿啊,长得这么大了啊,这么多年”姑妈哭,跑到蒋秀芳面前。

    “姑姑妈我”蒋秀芳哭,低下头来。“可怜你底苦命的妈好女儿

    啊”

    怜悯和悲伤的激动产生了一种力量,老人底对过去的无限的追忆产生了一种力量,蒋秀

    芳在这里找到那个甜蜜的苏州和那些美丽的人们了。

    她哭着,觉得被什么甜蜜的力量支配着,像蒋家底女儿们过去曾经做过的,伏着这个姑

    妈底肩上尽情地大哭。“儿啊,要好好歇几天,积玉底衣服,你穿,她跟你拿来了”姑妈

    说,“过几天再看你底可怜的妈吃了那么多的苦,不能再叫你吃了儿啊”

    蒋淑媛,含着泪水,有罪地笑着。

    然而,经过了几天,在实际的考虑之后,大家想到,除了暂时做工,的确没有别的办

    法,于是蒋秀芳到纱厂里去当练习生了。没有多久,大家注意到蒋秀芳把自己处理得异常

    好,除了有些忧郁。她住在工厂里较好的宿舍里比起一般的住所来,仍然极坏陆积

    玉时常去看她。她们缔结了一种友谊:在最初的痴忠的热情过去之后,便完全是实际的了。

    她们只是谈谈天,或者默默地对坐一下。像一切友谊一样,她们底友谊并不常常是生动

    的。冬天的时候,陆积玉决定离家了。

    到四川以后,陆积玉便非常的苦闷,她不能忍受她底家庭。这在最初是很简单的,就

    是,别的少女们都不受家庭底拘束和压迫,过着**的,美好的生活,只有她,陆积玉一个

    人,是在黑暗中。在一切里面最可怕的,是家庭底贫穷每天都悲伤,烦扰;每天都屈

    辱,做着苦重的工作。在武昌的时候,为了安慰受伤的母亲,她答应到家庭安定下来了以后

    再离家,现在家庭是安定了,陆明栋底逃跑所带来的创伤,是被掩藏住了;她,陆积玉,从

    小受着家庭底冤屈和痛苦,是到了脱离的时候了。

    陆积玉不是为了革命而离家,不是为了妇女解放而离家;她离家,因为她再也不能忍

    受。对这个社会的那种自觉,她是缺乏的。然而,她蒙昧、倔强、她底行动是简单而明了

    的。

    陆牧生和岳母常常争吵。老人渴望老年的最低限度的享受,渴望金钱的**自主;逃亡

    出来以后,这完全不可能。沈丽英处在痛苦的地位;但最痛苦的,是陆积玉。

    家庭里常常是不愉快的,只是沈丽英能够抵抗这种不愉快,因为她是这个家庭底心灵。

    某一天午饭的时候,陆牧生异常快乐地捡起一块肉来引诱二岁的男孩,要他称他为好朋友。

    小孩不肯喊,无论如何不肯喊,但要肉。父亲和儿子这样地坚持了有五分钟。陆牧生拒绝了

    沈丽英底调和的办法,他非要男孩喊好朋友不可。于是大家都不能继续吃饭了,等待着这个

    好朋友。陆牧生,最初有快乐的,滑稽的笑容,后来有勉强的笑容,最后有怒容:他底粗笨

    的、顽强的心突然痛苦起来,他对这个儿子失望,对他底未来的一切都失望了他底脸颤栗

    起来,男孩子恐怖而愤怒,叫了一声,于是陆牧生猛烈地,残酷地捶打他,把他抱起来,推

    到房里的地上去。老人愤怒地走开了。沈丽英仍然企图调和,责备了丈夫一句,于是夫妻间

    开始争吵。

    陆积玉领开了恐怖的小孩们。陆积玉突然变得很冷淡。陆牧生跑出去了,晚上才回来。

    整个的下午,家庭里面笼罩着阴冷的空气。陆积玉注意到,晚上,弟弟和陆牧生和好了,叫

    他为好朋友,陆牧生快乐地笑了起来。但老人在对面的房里跳脚,大骂陆牧生不要脸。

    睡觉以前,陆积玉冷淡地,严肃地想到,这样的男子,在这种状况里,他根本没有想

    到,对于他底妻子,他是不是朋友;在贫穷里,人底生活,变得这样的无聊。她想到,结婚

    和家庭,是可怕的;在她底周围,没有一个家庭是有真的爱情的。

    老人熄灯了。从小窗户里照进明亮的月光来。是秋天底宁静的,美丽的夜。陆积玉记起

    了弟弟。

    “弟弟啊,弟弟啊,今天,在月光下面,你底姐姐祝你平安”她说,“弟弟啊,你是

    否也看到今夜的月光你是否还记得你底不幸的姐姐还有你底不幸的母亲和祖母在这样

    的夜里,弟弟啊”陆积玉说,长久地听着外面的田野里面的繁密的虫声,想到,在最后的

    那一个晚上,陆明栋承认了偷钱的事,走向她,站住,严肃地看着她。“是的,一切都

    过去了没有时间后悔时间过得多么快,在这样黑暗的生活里面,我底青春就要消逝了,

    然后,一切都悄悄地过去,没有人爱你,没有人理解你底心,你底头发变白,你底牙齿脱

    落,你孤独地,孤独地人为什么要活着啊既然是受苦,为什么要活着啊”

    她坐起来,披上衣服,从小窗户里凝望着月光下的平坦的田野。她心里觉得甜美。

    “在月光下,一切都静悄悄”她想。

    老人咳嗽着,问她为什么不睡。

    “奶,月亮多好啊”她说。老人撩开帐子,惊异地看着她。她觉察到了自己底异常的

    情绪已经泄露,血涌到她底脸上来。

    “积玉,我真担心你”

    “奶,不是”她恼怒地说。

    “月亮天天有”

    “奶,我想到外面去做事。”陆积玉迅速地说;为了打断老人底话。

    “说了不止一回了”沉默了一下之后,老人忧郁地说,“不是我硬要留你,现在这样

    的家,我看你也难受,出去倒好,只是你吃不来那种苦啊”

    陆积玉严肃地凝望着田野。

    “开了年再说吧明栋半年不来信了,我心里头好焦现在,家里这样穷,物价这

    样涨,怎样办是好王定和蒋淑媛都是没有良心的东西你想想,我们几时才能回南

    京我一生一世都恋着那一点点东西,如今全丢在日本人手里了如今是,什么都不能自

    由,用一个钱都要看别人脸色,连吃一个鸡蛋”

    “奶”陆积玉说,打断她。陆积玉拉紧肩上的衣服,感到自己底身体温暖,温柔,忧

    伤地看着田野。

    青春底感觉,那种动人的、忧伤的,随处都存在的恋情具有无数的样式,热情的火焰具

    有无数的样式,它渐渐地有了一个虽然模糊,然而固定的目标。在这里,在中国底广漠的地

    面上,灰暗,虚脱,无聊的生活唤起了反叛:现在的,青春的热情是绝对的反叛。有些青年

    们,走上了浮华的,绝望的道路,主要的是因为在这条道路上是已经绝对地逃开了那种灰

    暗、虚脱、无聊。另一些青年们,比方陆积玉,顽固地保留着旧有的道德观点,热情底突破

    不属于这个范围,或者是,没有碰触到这个可怕的边缘,他们底要求朴素而胡涂。他们具体

    地感觉到这种生活底灰暗,他们冲了出去于是他们感受,比较,发现不到较好的生活,

    而到了他们成为这种灰暗的生活底心灵的时候,他们,再也不能承担新异的痛苦了,就忍

    受,平静了下来。比较他们底父母来,他们又走了一步,在这里有悲凉的诗歌;看到另一些

    人们底绝望和毁灭,他们恐惧地站住了。旧的,现成的,比新的,未可知的,容易得多,青

    春底热情和怀疑底扰乱不久就过去了。现在,对于陆积玉,这种反抗是实在的,它不是精神

    的,然而是绝对的。陆积玉用她底全副精神来反叛,虽然在后来,她更怜恤她底母亲,觉得

    母亲底劝告是完全对的。尝到了人生底辛辣和悲凉,她便怀念故乡了,这个故乡,并不全然

    是丑恶的。

    陆积玉继续和几个同学通讯,每次都要她们替她找一个工作。她说她什么事都愿意做,

    即使当女仆也可以,只是不愿蹲在家里。十一月下旬,一个朋友介绍她到重庆底一个机关底

    会计科里去当录事她马上就答应了。到了现在,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拦她了。

    沈丽英凄凉地,爽快地答应了,因为女儿已经到了这样的年龄,因为家境太恶劣。沈丽

    英替她筹措了路费;临行的时候,陆牧生和她长谈,告诉她说,人世是险恶的,在任何地方

    都不能信任别人,在任何时候都要见风转舵。

    妈妈告诉她说,一个女人底生活,是艰难的。沈丽英哭了,她说,二十几年来的苦重的

    负荷,她现在能够略微放心地卸下了。显然她想起了二十几年前的那个不幸。她底这种激动

    使姑妈痛苦起来,老人愤怒地责备她,说她不应该在女儿面前如此。

    陆积玉现在是完全的感激。但她底外表坚持而冷淡。她非常的惊慌;她假装喝茶,

    用茶杯遮住脸:因为,假如不这样做,她觉得她就要哭起来了。她迅速地从母亲逃开。在房

    门前面,她以激动的力量把女孩抱了起来,高高地举起来,并且欢乐地笑出声音。她好久都

    不能懂得在这个时候她何以会突然地有这种活泼的欢乐。

    她吻小孩,使她狂笑。沈丽英站在门边。感伤地笑着看着她。

    “喊姐姐喊姐姐,姐姐要走了”沈丽英向女孩说。“她不走”女孩嘹亮地说。

    女孩转动眼球。首先瞟母亲,然后向上看,最后瞟姐姐。她慢慢地瞟着,并撅嘴唇,显

    然她知道别人一定会赞美她。女孩底这种卖弄风情使沈丽英怪叫了起来;显然她是故意地怪

    叫:她是那样地快乐。

    陆积玉说,她要去看一看蒋秀芳。陆积玉在走出门的时候便有了庄严的、冷淡的表情:

    奇异的欢乐消逝了。她走进工厂,顺着机器间走过去,向检纱间看了一看,走上山坡。天气

    很阴湿,从简陋的厂房里发出来的声音,是昏沉的。陆积玉想,她要离别了,她迅速地跑上

    山坡。有两个女工走了下来,停住了谈话,给她让路;她停下来给她们让路。她转身看着坡

    下的**的水池,她底憔悴的小嘴唇张了开来,颤栗着。

    “经理说的,要裁掉”女工说,走下山坡。

    陆积玉迅速地她底脚步沉重走进宿舍,推开房门。她看见蒋秀芳坐在床铺上,

    另一个人,一个穿着脏的灰布制服的,瘦削的、头发蓬乱的年青的男子站在窗边。这个年青

    的男子不知什么缘故向她微笑,他底眼睛异常的明亮。

    陆积玉不看他,开始和蒋秀芳谈话,但仍然感觉到他底明亮的,特殊的眼光。

    “我要走了”陆积玉说,想到蒋秀芳底生活可能已经有了新的变化;她突然回头,认

    出来那个男子是蒋纯祖。“啊”她说,“好意外我不知道是你”

    “恐怕不认识了吧”蒋纯祖说,显然有快乐的、顽皮的心情。他是来问姐姐借钱的,

    因为目的已经达到,他就兴奋地跑到厂区里面来。人们很容易明白,蒋纯祖,是怀着怎样的

    思想走进厂区工厂底待遇和设备是非常的刻薄,他,蒋纯祖,比这还要刻薄。他一点都

    不想去理解王定和底艰难。“你说你要走了,到哪里去”他问。

    “重庆。”

    他变得严肃。他沉默着,以透明的眼光凝视着陆积玉底憔悴的嘴唇和美丽的身体。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到我们那里玩去呢”陆积玉说,有些不自然。然后她坐了

    下来,不再说话:她本来预备和蒋秀芳长谈的。

    蒋秀芳看着她,笑了一笑,又笑了一笑。然后她好久地抚摸被角,企图把它抚平。显然

    她觉得困窘,并觉得她对别人有错。

    “我看见你们对面的房子烧掉了,怎样烧掉的”蒋纯祖问,带着一种矜持。

    “上个月烧掉的。”蒋秀芳平静地说。

    蒋纯祖想了一下:思索她底平静。

    “你们这个房子这样潮湿,”蒋纯祖说,摇头;总之他是对这里的一切,或这个世界上

    的一切竭力地不满,“你逃出来的时候,苏州怎样了”他问。

    “苏州人顶没得出息”蒋秀芳说,脸红,显然有了兴奋。“日本人一来,就就归

    顺了连店铺子都改成日本名字了换钱的店,叫,叫两替屋”

    “两替屋”蒋纯祖说,发笑。

    “是的。”蒋秀芳说,拘谨地沉默了。“我们多么希望逃出来啊沦陷区的人,真才希

    望政府打过去哩”她说。“那么,现在你觉得怎样现在怎样”蒋纯祖迫切地问,笑

    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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