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胪,就是读书人足以荣耀一辈子的金殿唱名。

    按说在金殿传胪当天,才能知道进士的名次,但实际在前一日,官家就会于集英殿召见殿试前十名,俗称‘小传胪’。

    其目的是为了观察,即将出炉的三鼎甲的风仪,防止出现意外的情况……

    比如某位老兄是个形象猥琐之人,或患有严重的佝偻病,及其它有碍观瞻的残障,那就算才比李杜,也不得不屈居后列了。

    科举的目地是选出代表朝廷管理百姓的官员,三鼎甲更代表朝廷的脸面,最起码形象上不能丢人。

    小传胪的前一天,礼部便派员通知到了前十名考生,并告诉他们应该准备好的事项。

    除了相应的着装外,还要找一位同乡官员,第二天陪同他们入宫觐见。

    直到送走礼部官员,李凤梧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自己竟然考入一甲了!

    说出来谁信?

    读书不过两年,凭靠着过目不忘的金手指,竟然在人才济济的南宋考进了一甲,还是三年一次的进士科!

    李凤梧真有点做梦的感觉。

    同时高兴得近似疯癫,宛若小女孩一般在院子大跳大叫,因碰触到手伤而皱眉欲泣,旋即又雀跃万分的朱唤儿,完全就没了淑女风姿……

    李巨鹿在一旁只是咧嘴傻乐。

    傍晚时分,李凤梧准备好了第二天入宫的服装佩饰,衣服还是那身白衫,佩饰主要是荷包和忠孝带,这是从汉朝以来,流传了千年的官场习俗。

    同乡官倒是个问题,建康在临安做官的人不少,但自己认识的却少之又少。

    好在礼部设想周到,从吏部那要了些许信息交给李凤梧,让他去拜托这些建康籍的京官。

    李凤梧选来选去,最终决定去请枢密副承旨文正清。

    文正清是绍兴二十四年的同进士,为建康人,十年官场生涯,如今才到正七品的枢密副承旨,作为同进士而言,已算不错。

    但作为一个仕途之人,这确实有些不得志。

    而他作为西府之人,李凤梧以前在向陈俊卿和蒋芾讨教学问的时候,偶尔听说过,说此人做学问的成就要高于做官的成就。

    言下之意,此人太直,不怎么适合圆滑世故的官场。

    李凤梧并不在意他有多直,规矩流程使然,自己得有一个同乡官陪同。

    听闻得承事郎李凤梧参加小传胪,请自己作为同乡官陪同觐见,文正清哪会不给面子,很是爽快的答应。

    无关任何利益,纯粹是出于同乡之谊。

    从文正清那回来,夜色已深。

    李凤梧刚踏进梧桐公社听雪院,便看见院子里有人,笑了笑,这货今儿个怎么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见自己,就不怕被皇城司的人看见么。

    院子里的人是庆王赵恺和他那个护卫。

    上前见礼。

    赵恺呵呵笑道:“明日小传胪,探花郎可曾有了同乡官?”

    李凤梧愕然,“探花?”

    赵恺毫不客气的率先走进李凤梧书房,又毫不客气的在书桌后坐下,笑道:“当然是探花郎。”

    李凤梧蹙起眉头,旋即醒悟过来……

    不仅赵愭赵惇低估了赵恺,自己也低估了赵恺啊,没想到这货竟然真的通过赵云兆把赵云宸拉拢了……这消息必然是赵云宸告诉他的。

    话说回来,赵云兆还是自己推荐给他的。

    惬意的拿了李子旋樱桃,丢了两颗在嘴里,“有了,枢密副承旨文正清。”

    赵恺对此无所谓,只是道了声,“你那字真得好好练练了。”

    李凤梧无语,“你专程来吐槽我的书法造诣?”

    “吐槽,什么意思?”赵恺耸耸肩,“不是我一个人如此觉得啊,赵司业也觉得你那字太丑,选进一甲压力很大。”

    笑了笑又道:“万幸你的字丑。”

    李凤梧震惊莫名,“我进一甲,你动了手脚?”

    按理说不可能啊,赵云宸不可能看见自己的试卷,他看见的都是誊录之后的试卷,怎么可能知晓自己的字丑。

    赵恺摇摇头,“我哪有那个能耐,就算有也不敢啊……”

    李凤梧越发茫然。

    赵恺只得解释道:“选定一甲十份卷子后,是要和原卷比对的。”

    李凤梧恍然大悟。

    科举这东西确实细腻,尤其是关于一甲二甲,朝廷绝对不会让其出任何一点差池,时候比对原卷也是手段之一。

    “今儿个来有什么事?”

    赵恺沉默了一阵,片刻后才忧心忡忡的道:“大比之后,朝堂重心将在和谈之上,可是和谈之后呢……”

    李凤梧哈哈笑了笑。

    我就说嘛,赵恺这货怎么忽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来梧桐公社,感情是着急了,不知道是受赵惇迎娶李凤娘的打击,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说来也是,赵愭在乾道元年,也就是明年被立为太子。

    那么,立储一事在今年就应该被提出。

    鉴于当今局势,立储不可能在宋金和谈期间提出,只能是和谈后。

    难怪赵恺有些急了。

    一旦立了太子,他赵恺的机会就越发渺茫了。

    皇帝的儿子,又有几个不希望当皇帝?

    当然了,赵惇那个儿子赵扩是个异类。

    绍熙五年(1194年)六月,孝宗赵昚去世,光宗赵惇却以病为辞,不肯主持丧礼。

    大臣们只好请太皇太后吴氏代替光宗举行祭礼。

    大臣又奏光宗说:“皇子嘉王扩,一向仁慈孝顺,应立于储君,以安定人心。”

    光宗无奈,只好批示:“历事岁久,念欲退闲。”

    在举行祭礼时,赵汝愚等率文武百官在孝宗灵柩前请求太皇太后吴氏宣示光宗禅位诏,太皇太后吴氏宣读:“皇帝心疾,未能执丧,曾有御笔,欲自退闲,皇子嘉王扩可即帝位。”

    赵汝愚出来后,把太皇太后的意思告诉宁宗。

    宁宗却吓得抱住柱子不敢登基为帝,坚决推辞道:“我不想当皇帝啊,我害怕会背负上不孝的罪名啊……”

    赵汝愚说:“天子应当以安定社稷、国家为孝,如今朝廷内外忧心忡忡,害怕混乱,万一发生意外变故,置太上皇于何地?”

    大臣们这才把嘉王赵扩从人群中拥出,赵扩却推辞说:“上告大妈妈,臣做不得,做不得。“太皇太后吴氏立刻命太监说:“去拿黄袍来,我亲自给他穿上。”

    赵扩这才登基。

    可见,赵扩心中对皇帝这个位置是真心没**的,这在历史上绝对是个不可多见的异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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