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陨!

    场外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连大气都不敢喘。

    参与围攻牧渊的七位天骄,到现在,已经被斩四人!

    这四人,无一不是当世妖孽,无一不是名震四方的天之骄子!

    而今日,却被这个不过问道境界的存在……当狗宰!

    何其可怕!

    何其狂妄!

    墨幽捂着胸口,嘴里不停地咳血,双眼惊恐的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牧渊。

    “牧大人……饶命,饶命啊!我……我也是被逼的……求求您放过我……只要您不杀我,我愿意把天宝盟这次针......

    雪落无声,却压不灭炉火跳动的微光。

    牧渊坐在蒲团上,手中握着一卷残破古籍,书页泛黄,边角焦黑,那是从焚经谷废墟中抢出的《剑源录》残篇。传说此书记载了七剑仙初悟剑道时所见之象,但千百年来无人能解其意。如今他已不再急于追寻答案,只是翻阅之间,偶尔轻叹,仿佛在与旧日自己低语。

    门外七人并肩而立,风雪沾衣不化,却无一人皱眉。他们没有敲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七柄归鞘之剑,沉默中自有锋芒。

    “你们都来了。”牧渊头也不抬,声音温和如常,“外面冷,进来说话。”

    叶无羁第一个迈步,双剑悬于背后,刃未出鞘,却让屋内空气微微震颤。他依旧目不能视,可脚步稳健如踏星轨。“我听见你的心跳慢了。”他说,“不是老了,是累了。”

    林渺紧随其后,短剑“听风”缠绕腕间,如一条温顺银蛇。她将手中包袱放在桌上,打开一看,竟是七枚晶莹剔透的玉符,每一枚都刻着一道剑纹。“我在南岭深处找到了‘命音石’,能封存我们的剑意共鸣。若将来有人迷失,只要将其贴于眉心,便可听见当初选择这条路的声音。”

    厉苍冥站在门口没动,十指沾沙,在空中虚画几笔,屋檐积雪竟自行凝聚成剑形,悬浮不动。“西漠千剑壁昨夜崩了一角。”他冷笑,“有些蠢货以为拿了把破铁就能自称剑修,妄图强行引剑气入体,结果反被割碎神魂。我已经把尸体挂在墙上当警示了。”

    “你还是这么狠。”梵尘摇头,走入时袍袖带火,却不伤一物。他盘膝坐下,合十道:“破妄寺今日收了第十三个疯子,都是被律令压迫太久,终于忍无可忍拔剑的人。他们问我:和尚也容许杀戮?我说??若不出剑,慈悲便是罪。”

    苏明轩最后进来,一身素袍无纹,再不见昔日律剑司主的威严。他手中提着一只木箱,打开后露出一本厚册,墨迹犹新。“《护道盟章》第三卷修订完成。这次我把‘强者不得欺弱’改成了‘强弱非定数,唯行判是非’。有些人骂我背叛秩序,可我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裁决。”

    楚归舟倚门而笑,手中钓竿轻轻点地,发出清越之声。“东海最近很安静。”他说,“连巨鲸都不再咆哮。但我梦见海底下有东西醒了,不是帝君,比那更古老。它一直在等第七把剑真正归位。”

    众人目光悄然转向那个始终未进门的身影。

    无心者立于风雪之中,身形模糊,仿佛随时会融入夜色。他的手垂在身侧,指尖缠绕着那一缕永不消散的剑意,如同囚链,又似誓约。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望着炉火,仿佛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温暖”。

    “你不进来?”牧渊终于抬头。

    “我不确定自己算不算‘归来’。”无心者低声说,“你们都有名字,有过去,有想要守护的东西。而我……只是你不愿面对的一部分。”

    “那你为何回来?”林渺问。

    “因为我听见了。”他闭眼,“那一夜万剑齐鸣,我不是因为命图牵引才醒的。我是……被你们的选择惊动的。六个活生生的人,自愿背负使命,不是为了复仇,不是为了权力,而是为了别人。那种声音……我从未听过。”

    屋内一时寂静。

    良久,牧渊起身,走到无心者面前,伸手摘下自己腰间的心剑,递出。

    “这把剑曾斩断天门,贯穿帝君胸膛,也被无数人称为‘天下第一’。”他说,“但它从来就不属于我一个人。它是七人的意志所铸,是你我共同走过的路凝成的。”

    无心者盯着那柄剑,瞳孔中的剑痕微微晃动。

    “我不需要剑。”他喃喃。

    “你需要一个名字。”牧渊打断他,“你可以拒绝成为人,但你不能永远只是一个‘无名者’。告诉我,你想叫什么?”

    风雪骤停。

    天地仿佛屏息等待。

    许久,无心者终于开口,声音极轻,却清晰得如同裂空之刃:

    “我没有名字……所以我选一个最简单的。”

    他接过心剑,却没有佩戴,而是将其插在门前雪地中。

    “从此刻起,我叫**一斩**。”

    “一斩?”萧风重复,“就这?”

    “够了。”一斩淡淡道,“我一生只为一事而来??斩断不该存在的阻碍。不多,不少,一斩足矣。”

    话音落下,插在雪地中的心剑忽然嗡鸣,七道剑印自众人眉心浮现,遥相呼应。刹那间,整座山峰震动,地下深处传来无数剑胚共鸣之声,仿佛亿万沉眠之刃同时苏醒。

    牧渊笑了。

    他知道,这不是终结。

    这是开始。

    ***

    三个月后,北荒暴乱再起。

    一支名为“逆命盟”的势力横空出世,宣称要推翻所有宗门、废除剑修特权,建立“人人皆可执剑”的新世界。起初百姓欢呼,可很快发现,这群人打着自由之名,实则滥杀无辜、焚毁典籍、屠戮长老,甚至连不会剑术的老人都不放过。

    “他们曲解了我们的理念。”林渺赶到现场时,只见一座小镇化为焦土,孩童尸骨堆叠如山。

    “他们以为只要拿起剑就是剑仙。”苏明轩冷冷看着满地残骸,“可惜,剑不是工具,是责任。他们连这点都不懂。”

    “我去清理门户。”一斩独自出发,未带任何兵器。

    三日后,逆命盟总部所在山谷被一道无形剑气贯穿,从地底到天穹,整整三百里长的沟壑笔直延伸,所有叛军尽数腰斩,无一幸免。而在谷口石碑上,仅留下两个血字:

    > **“越界。”**

    消息传开,天下震动。

    有人称其为魔头,有人说他是审判之刃,唯有少数亲历者回忆起那一夜的情景:

    一个黑袍男子站在尸山之上,手中无剑,眼中无恨,只有彻底的平静。他曾逐一点过那些死者的额头,低声说:

    “你们本可以不一样。”

    ***

    与此同时,南岭深处发生异变。

    一名少年误入“鸣心堂”禁地,触碰到了林渺封存的一块命图碎片。刹那间,他双目流血,口中吐出一段古老咒言,竟是百万年前九幽帝君登基时的加冕词!

    “有人在试图复活记忆。”梵尘感应到波动,立即赶往现场。

    他们发现,这块碎片并非自然脱落,而是被人刻意剥离,并植入了某种邪念种子,意图借转世剑魂之躯,重塑帝君意识。

    “这不是普通的阴谋。”楚归舟凝视海水倒映出的影像,“幕后之人知道我们七人已归,也知道命图之力源自灵魂契约。他们在模仿……甚至想篡改。”

    “是谁?”萧风握紧长枪。

    “我不知道。”楚归舟摇头,“但我能感觉到,他在海上留下了痕迹??每一场风暴过后,海底都会多出一座由断剑堆砌的祭坛,朝向东方,像是在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

    “那就去查。”牧渊下令,“但记住,这一次,我们不再是被动应对。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谁若妄图撕裂和平,七剑必出。”

    ***

    半年之后,极北冰原。

    暴风雪席卷万里,寻常修士踏入百步即冻毙。然而就在冰川裂缝深处,竟有一座由寒铁铸成的巨大祭坛静静矗立,四周插满断裂兵刃,中央悬浮着一颗跳动的心脏??正是当年无心者体内那颗由剑意熔铸而成的“剑心”。

    祭坛前跪着一名白发女子,面容枯槁,双眼盲而不瞎,口中吟唱着一首诡异歌谣:

    > “七剑归位,一影独缺;

    > 心火重燃,旧主再临;

    > 不求飞升,不慕长生;

    > 惟愿执刃,代汝成魔。”

    她是**千九瞳**。

    那个曾三次截杀他们的天宝盟余孽,那个被牧渊斩去半身仍不肯退的疯女人。

    此刻她以自身精血喂养剑心,妄图借此唤醒另一个“无心者”??一个完全脱离牧渊控制、纯粹为毁灭而生的存在。

    “你以为你能操控我?”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一斩出现在她身后,身影淡如烟雾。

    “我不是来杀你的。”他说,“我是来告诉你,你错了。”

    “错?!”千九瞳狂笑,“我亲眼看见这个世界如何践踏弱者!我母亲因不会修行被卖为奴,父亲因质疑长老被活活烧死!你说秩序?你说守护?全是谎言!只有力量才是真理!”

    “所以你要制造一个新的魔头?”一斩平静地看着她,“用别人的痛苦去报复这个世界的不公?那你和那些施暴者有什么区别?”

    “至少我能改变!”她嘶吼,“哪怕化作灾厄,我也要比默默等死强!”

    一斩沉默片刻,忽然蹲下身,握住她的手。

    那一瞬,千九瞳浑身僵住。

    她感觉不到杀意,也没有压迫,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我也恨过。”一斩低声说,“恨这个世界让我诞生即为武器,恨牧渊把我封印五百年,恨所有人害怕我、远离我。可后来我才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摧毁一切,而是即使经历过黑暗,依然愿意相信光的存在。”

    他站起身,抬手一挥。

    整座祭坛轰然崩塌,剑心坠入深渊,永沉寒狱。

    “你自由了。”他说,“不是作为复仇者,而是作为一个活着的人。”

    千九瞳瘫坐在地,泪流满面。

    她终于哭了。

    不是为了仇恨,而是因为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还有别的活法。

    ***

    三年过去。

    世间渐趋安宁。

    护道盟遍布九州,监督强者不得滥用力量;听风剑院每年培养数百盲童,使他们也能感知天地剑意;鸣心堂治愈了上千名走火入魔的剑修;千剑壁前每日都有悟道者前来参拜;破妄寺香火虽少,却总有迷途之人彻夜叩门;东海渔民每逢出海,必先祭酒三杯,祈求守海者庇佑;至于剑庐,则成了无数少年心中的圣地,哪怕只能远远望一眼,也觉此生无憾。

    而牧渊,依旧住在那间草庐里。

    某日清晨,一个小女孩背着竹篓路过,看见他在扫雪。

    “爷爷,你是牧渊吗?”她仰头问。

    “曾经是。”他微笑。

    “他们说你是第一剑仙。”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可我还是想看看你的剑。”小女孩眼睛亮亮的。

    牧渊没有拒绝。他缓缓抽出心剑,仍未出鞘,只是轻轻一弹。

    铮??

    千里之外,埋藏在战乱废墟中的一把锈剑猛然跃起,穿透瓦砾,直插云霄,发出长达七日不绝的悲鸣。

    整个大陆为之震动。

    无数剑修跪地聆听,仿佛听见了远古英灵的呐喊。

    小女孩怔怔望着天空,久久不语。

    直到夕阳西下,她才小声问:“为什么……一把破剑也能响得这么大声?”

    牧渊收剑入鞘,轻声道:“因为它记得自己曾是一把剑。只要还记得,就永远不会真正死去。”

    女孩点点头,认真地说:“我以后也要当剑修。”

    “为什么?”

    “因为我也想让别人记住??哪怕我只是个普通人,我的剑声,也曾响彻过这个世界。”

    牧渊笑了。

    他知道,传承从未断绝。

    ***

    十年后,春雨绵绵。

    剑庐前桃花盛开。

    七人再次齐聚,各自带来了远方的消息。

    “南岭出现了新的剑胎。”林渺说,“一个哑女,天生无法言语,却能用手指在地上划出完整的剑招。我已经带她回鸣心堂。”

    “西漠有人仿照千剑壁建了‘万刀崖’。”厉苍冥嗤笑,“可惜全是花架子。不过……其中一个孩子,竟能凭直觉画出我们当年合击阵图的一角。”

    “佛门有个小沙弥写了本《剑禅论》。”梵尘无奈摇头,“说我提倡‘以杀止杀’。其实我只是说‘该斩便斩’……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护道盟抓到了三个冒充我们名义行凶的家伙。”苏明轩冷哼,“已经被公开处决。我会派人去各地宣讲,防止再有人借我们之名作恶。”

    “东海最近很平静。”楚归舟望着远方海平线,“但我总觉得,那不是结束,而是积蓄。”

    叶无羁忽然抬头:“北方……有人在召唤我。”

    众人一怔。

    “不是敌人。”他摇头,“是一种熟悉的气息。像是……另一段命图,在回应我们。”

    “难道还有第八人?”炎七七忍不住问。

    “不。”牧渊望向极北方向,眼神深远,“不是八人。是我们遗漏的一段历史。七剑仙的故事,从来就不止七个人参与书写。”

    “那是什么?”一斩问。

    “是牺牲。”牧渊轻声道,“是在我们飞升那日,留在人间断后的三百剑仆。他们没有名字,没有传承,甚至没人记得他们是谁。但他们用自己的命,换来了我们一线生机。”

    “你想去找他们?”萧风惊讶。

    “我要让世人知道。”牧渊站起身,看向远方,“英雄不止站在巅峰的人,还有那些默默倒下的背影。”

    七日后,他们启程北行。

    穿越冰原,跨越绝谷,最终在一座被风雪掩埋的峡谷中,发现了三千具整齐排列的尸骨。每一具都保持着拔剑姿态,面向南方,仿佛仍在守护那片再也回不去的故土。

    牧渊跪下,以心剑为碑,刻下八个大字:

    > **“忠魂不灭,剑骨长存。”**

    其余六人纷纷解下佩剑,插入雪地,围成一圈,如同守灵。

    一斩站在最外侧,久久未动。

    然后,他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与牧渊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只是更加苍白,更加冷漠。

    他单膝跪地,第一次,用颤抖的手,抚过一具无名尸骨的铠甲。

    “对不起。”他低声说,“当年……我没有回来。”

    风起,雪舞。

    三千剑仆的遗甲竟同时发出轻鸣,如同回应。

    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

    一斩之所以能存在,正是因为这些人的牺牲赋予了“无心者”一丝人性的可能。他不是纯粹的恶,而是那段被遗忘历史的最后一声回响。

    ***

    多年后,史官著书,名曰《七剑纪》。

    书中记载:

    昔有七仙持剑,镇压九幽,重定乾坤。

    然其功不在力,而在心;不在胜,而在择。

    彼时天下纷乱,强者横行,弱者无声。

    七人非为称霸而战,实为信念而立。

    其所创者,非宗派,非王朝,乃一种可能??

    **纵生于尘埃,亦可握剑而起;纵前路黑暗,仍有光可追。**

    书末附诗一首:

    > 一剑破空万籁喑,

    > 七星聚影照寒襟。

    > 不求青史留名久,

    > 惟愿人间有剑音。

    又百年,孩童传唱童谣:

    > 小小剑,亮堂堂,

    > 爹娘说它不能扛。

    > 可我梦见山崩时,

    > 是我把剑举过墙。

    > 风说我不该,

    > 雪说我太狂,

    > 可只要心还跳,

    > 我就要做那道光。

    剑庐依旧伫立山顶。

    门前石碑已被岁月磨平棱角,可那两行字却愈发清晰:

    > **“昔有天门锁万邪,今惟一心照山河。

    > 不须飞升寻大道,人间处处是剑歌。”**

    某年冬夜,大雪封山。

    牧渊已白发如雪,卧于榻上,呼吸微弱。

    七人围坐身旁,无言守候。

    忽然,他睁开眼,笑了笑:“你们来了。”

    “我们一直都在。”叶无羁说。

    “我有点累。”牧渊轻声道,“想睡一会儿。”

    “那你就好好休息。”林渺握住他的手。

    牧渊点点头,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最后停留在一斩身上。

    “谢谢你……没有离开。”

    一斩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牧渊闭上眼,嘴角含笑。

    窗外,雪花飘落。

    屋内,炉火渐熄。

    就在此时??

    叮。

    一声轻响。

    心剑自行离鞘三寸,光芒流转,竟与天际星辰相连,形成一道贯通天地的光柱!

    紧接着,七柄剑同时鸣动,无论远近,无论是否在主人身边,全都朝着剑庐方向俯首致意。

    整个世界,万剑齐拜。

    而在那光柱尽头,一道年轻身影缓缓浮现,手持双剑,眉目坚毅,正是当年尚未觉醒的牧渊自己。

    他低头看向病榻上的老者,深深一礼。

    然后转身,走向未知的远方。

    新的一代,已然启程。

    剑鸣未止。

    剑道不灭。

    只要人心尚存一缕不甘与守护之意,人人皆可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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