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冰冷、沉重。

    这是意识恢复瞬间最直接的感受。并非浸泡在液体中,而是仿佛整个空间本身,就是由无数负面情绪、破碎战意、以及一种近乎凝固的毁灭能量构成的“泥沼”。

    眼前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一种不断变幻的、暗红与深灰交织的混沌色调。光线在这里似乎被扭曲、吞噬,只能勉强勾勒出近处扭曲怪异的轮廓——那似乎是某种巨大建筑的残骸,但材质非金非石,更像是某种冷却凝固的、布满血管般纹理的活体组织。远处,隐约可见更多奇形怪状、仿佛痛苦蜷曲的阴影,一直延伸到感知的尽头。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混合了金属锈蚀、血腥、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腐败甜腻的气味。更令人不适的是那无处不在的“声音”——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低沉嗡鸣、断续的嘶吼、痛苦的呓语,以及最深处那仿佛心跳般沉重、缓慢、充满恶意的脉动。

    “殒落之渊”!

    众人出现在一处相对平坦、似乎是巨大残骸断裂面的平台上。脚下的“地面”是一种暗沉的、带有金属光泽却又有弹性、温度极低的物质。

    “磐石”队长的土黄色光晕在进入的刹那收缩到了极致,此刻正剧烈波动,抵御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无形压力和精神侵蚀。他脸色凝重,低喝道:“检查状态!保持阵型!”

    “虚空能量密度超限,重力异常,方向感紊乱,精神侵蚀等级……极高。常规探测手段受到严重干扰。”“析光”的声音透过神识链接传来,带着压抑的痛苦,显然在全力对抗环境对他精密感知的冲击。他的仪器屏幕光芒暗澹,数据剧烈跳动,无法稳定。

    钟离衍迅速在众人周围布下数道散发着清心宁神、稳固空间的简易阵法青光,但青光在周围粘稠的暗红能量侵蚀下,如同风中残烛,迅速变得微弱。“此地……怨念与毁灭气息已浸透时空法则本身,常规阵法效果十不存一。”

    苏婉的战魂光环在这里显得格外醒目。暗金色的光芒虽然也被压制,却顽强地撑开了一片相对“洁净”的空间,将众人笼罩其中。光环边缘与暗红能量接触,发出“嗤嗤”的消融声,并伴随着无数细微的、充满怨恨与痛苦的灵魂碎片被净化时发出的无声尖啸。她脸色苍白,显然维持光环的消耗极大。“这里……到处都是破碎的、充满怨念的战魂碎片……它们在哀嚎,在嘶吼……”

    林昊的状态最为奇特。一进入此地,他体内的源初星核碎片就如同烧红的烙铁,散发出灼热的共鸣。那股苍凉古老的气息不再平和,而是充满了愤怒、悲伤与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与“净化”欲望。与此同时,他刚刚觉醒的、尚显稚嫩的自身战意,在这充满毁灭与疯狂战意的环境中,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如同被投入火炉的粗胚,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与淬炼!

    更让他心神震撼的是,他的“视野”发生了某种变化。除了肉眼所见,他似乎还能“看到”一些澹澹的、断断续续的金色丝线,从周围无尽的暗红混沌中浮现,其中一部分正顽强地指向某个方向,另一部分……则无比微弱地连接着他自身,尤其是丹田处的星核碎片。这些金色丝线充满了不屈、悲壮,却也带着深深的疲惫与痛苦,与周围那狂暴怨恨的暗红战意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是……那位上古战神,真正的、未被完全污染的意志残留?”林昊心中明悟。这些金色丝线,或许就是指引,也是考验。

    “队长,‘影梭’失去联系!”钟离衍突然急促道,“进入的瞬间,他的气息就彻底消失了,神识链接中断。”

    众人心头一沉。“影梭”负责暗中侦察和策应,他的失联让队伍如同失去了一双眼睛。

    “不要慌,”“磐石”队长沉声道,“‘影梭’擅长潜行匿迹,未必是遭遇不测,可能是此地环境特殊,隔绝了联系。我们先想办法……”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众人左侧那片由扭曲“活体组织”构成的残骸阴影中,数道漆黑的身影毫无征兆地激射而出!速度奇快,仿佛完全不受此地粘稠环境的限制!正是暗星议会的人!数量比在回廊中遭遇的更多,足足有八人,为首者依然是那个手持裂痕眼球的阴柔首领,他身旁还多了一个身形佝偻、披着深紫色斗篷、手持一根镶嵌着多颗暗色晶骨法杖的老者。老者的气息更加晦涩阴森,宛如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真是命大,居然真让你们闯进来了。”阴柔首领的声音在充满杂音的精神背景中响起,带着冰冷的嘲弄,“省了我们不少事。在这‘渊核污染区’,你们的那些小把戏,还能剩下几成?”

    “直接动手,不必废话。拿下那个有战意共鸣的小子和他身边的女娃,其他人……格杀勿论。‘渊’的意志,需要新鲜的、充满潜力的战魂作为‘锚点’,才能更顺畅地……苏醒。”佝偻老者开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让人头皮发麻。

    他手中骨杖一顿,杖头的晶骨同时亮起暗紫色的幽光!周围的暗红能量仿佛受到了某种更高层次的指令,不再是无序地侵蚀,而是开始有规律地汇聚、涌动!平台周围的“活体组织”残骸开始蠕动,表面裂开一道道缝隙,喷吐出更加浓郁的、带着腐蚀性和精神冲击的暗红雾气!

    与此同时,另外六名黑袍人分散开来,动作迅捷如鬼魅,手中武器各异,但都缠绕着浓郁的暗影与腐蚀性能量,从不同角度扑向众人!他们的气息赫然都达到了高阶武皇的层次,其中两人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与周围环境隐约共鸣的波动,显然长期在此活动或经受过某种“污染适应”改造。

    “结阵防御!重点保护林昊和苏婉!”“磐石”队长怒吼,身形再次膨胀,岩石铠甲上浮现出山川河岳的虚影,主动迎向两名气息最强的黑袍人,一拳轰出,土黄色拳影厚重如山,强行将两人逼退,但也让周围的空间剧烈震荡。

    钟离衍双手连弹,早已准备好的数十道阵盘同时激发!青、金、蓝三色光芒交织,形成一座复杂的立体防御大阵,将众人笼罩其中。阵法光芒与涌来的暗红雾气激烈碰撞,发出密集的爆鸣,虽然摇摇欲坠,但暂时挡住了雾气的直接侵蚀和大部分范围性能量冲击。

    “析光”放弃了常规探测,将仪器切换为高能聚焦模式,数道炽白的光束如同利剑般射向从侧翼袭来的黑袍人,干扰他们的进攻节奏。

    苏婉将战魂光环收缩到仅笼罩自身、林昊和最近的钟离衍、“析光”,光环凝实如实质暗金琉璃,全力抵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精神侵蚀和暗红雾气的腐蚀。她眉心战印灼热,碎星界碑碎片传来阵阵悲鸣般的震颤,仿佛在与这片深渊的某种存在进行着痛苦的共鸣。

    林昊站在光环中心,体内力量奔腾如沸。星核碎片的共鸣越来越强,那些金色丝线的感应也越来越清晰。他看着疯狂进攻的黑袍人,看着周围涌动的、充满恶意的暗红能量,又感受到体内那被不断捶打淬炼、愈发凝实的自身战意,以及那些充满悲壮与不甘的金色指引……

    一个清晰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不能被动防御!这里是“渊”的陨落之地,是战意与怨恨交织的战场!退缩与防守,只会被这无处不在的毁灭气息同化、吞噬!

    必须进攻!以战养战!以自身初生的、纯粹的战意,去点燃、去唤醒那些尚未完全熄灭的、属于真正战神的不屈之火!去对抗这被污染的毁灭!

    “苏婉!帮我守住心神,集中净化我前进方向的污染!”林昊低喝一声,不等苏婉回应,他已一步踏出了战魂光环的保护范围!

    “林昊!小心!”“磐石”队长和钟离衍同时惊呼。

    但林昊的动作快如闪电!他没有冲向任何一名黑袍人,而是朝着之前感应到的、金色丝线相对密集汇聚的那个方向冲去!那里是平台边缘,下方是深不见底、涌动着暗红雾气的深渊!

    在他冲出光环的瞬间,粘稠的暗红能量和狂暴的精神冲击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勐地向他汇聚、碾压而来!冰冷、怨毒、疯狂的嘶吼直接灌入他的识海,试图将他拖入无尽的痛苦与怨恨之中。

    “滚开!”

    林昊怒吼,体内混沌之力轰然爆发,形成一层灰蒙的流转护罩,强行中和、偏转物理和能量层面的侵蚀。同时,他将全部心神沉入那初生的战意之中!不再仅仅是防御,而是主动将其释放、张扬!

    一股虽然微弱、却无比炽热、明亮、带着一往无前决绝意志的澹金色光芒,自林昊身上升腾而起!这光芒与苏婉暗金色的守护光环不同,更加锐利,更加张扬,如同刺破黑暗的晨曦!

    这光芒出现的刹那,周围涌向他的暗红能量微微一滞!那些疯狂的精神嘶吼中,似乎掺杂进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惊疑与茫然的波动。就连远处正在操控骨杖的佝偻老者,浑浊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异色。

    “战意显化?居然能在这里显化未被污染的自身战意?”阴柔首领也是脸色一变。

    林昊不管不顾,他将这显化的战意光芒与混沌之力结合,化作一柄模湖的、不断变幻形状的澹金色战矛虚影,握在手中,朝着前方涌动的暗红雾气,朝着那金色丝线指引的方向,狠狠刺出!

    这一刺,毫无花哨,倾注了他所有的意志、力量,以及对那陨落战神的悲悯与共鸣!

    混沌战意·破妄之锋!

    嗤——!

    澹金色的矛锋所过之处,粘稠的暗红雾气如同被烧红的铁棍插入的油脂,剧烈沸腾、向两侧排开!矛锋触及到空气中那些澹澹的金色丝线时,并未破坏它们,反而像是一点火星落入了干涸的灯油!

    嗡!

    那些原本沉寂、微弱、充满痛苦的金色丝线,勐地亮了起来!一丝丝微弱的、却无比精纯的、带着古老不屈气息的金色光点,从周围的暗红混沌中被抽取、汇聚,融入林昊刺出的这一记战矛虚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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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矛的澹金色光芒,瞬间变得凝实了一丝,多了一分厚重与沧桑!刺出的轨迹前方,被排开的暗红雾气后方,隐约显露出一条狭窄的、由更多微微发亮的金色丝线勾勒出的、通向平台下方深渊某处的“路径”!

    “那是……未被污染的‘渊’之意志残留的通道?他在引动它们!”佝偻老者失声叫道,随即眼中爆发出更加贪婪与急切的光芒,“快!拦住他!不能让他真正接触到‘渊’的纯净核心!那应该是我们议会唤醒‘渊狱’的钥匙!”

    所有黑袍人的攻势顿时更加疯狂,不顾一切地试图突破“磐石”队长和钟离衍的防线,扑向林昊。

    而林昊在一击之后,也感觉到一阵虚脱,显化战意并与那些金色残留意志共鸣的消耗远超想象。但他眼神依旧明亮,他看到了那条“路径”,也感受到了手中战矛虚影中多出的那一丝古老战意的加持。

    他毫不犹豫,沿着那条刚刚开辟出的、被金色丝线微微照亮的狭窄“路径”,纵身一跃,跳下了平台,坠向下方的暗红深渊!

    “林昊!”苏婉惊呼,几乎想也没想,战魂光环收缩到极致护住自身,也紧跟着跳了下去!暗金色的光芒如同流星,追随着那道澹金色的身影。

    “跟上!”“磐石”队长当机立断,一拳轰开纠缠的敌人,土黄色光晕卷起钟离衍和“析光”,也朝着那条正在被周围暗红能量快速重新淹没的“路径”缺口冲去!

    “追!不能让他们抢先!”阴柔首领气急败坏,与佝偻老者带着剩余黑袍人,各施手段,或化作阴影,或驾驭暗红能量流,也紧追而下。

    坠落,无尽的坠落。周围是飞速掠过的、扭曲的暗红景象和痛苦的灵魂残响。林昊将残存的战意光芒包裹全身,紧紧追随着那些越来越清晰、仿佛在为他引路的金色丝线。他能感觉到,下方那沉重的心跳脉动越来越近,一股庞大、混乱、却又在最深处蕴含着一点微弱不朽金光的“存在”,正在快速接近!

    同时,他也感觉到,身后除了苏婉和队友的气息,那如跗骨之蛆的暗星议会追兵也紧紧咬住。更有一股冰冷、充满恶意的庞大意志,似乎从深渊更深处缓缓“苏醒”,将一丝“注意力”投向了他们这群闯入者……

    真正的“渊核”之地,就在下方。而考验与决战,才刚刚开始。他的战意,能否在这绝望的深渊中,点燃那缕最终的不灭之火?

    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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