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外的哭声尚未停歇,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街头传来,引得围观百姓纷纷侧目,只见数十名身着青衿的国子监学子,神色肃穆地列队而来,为首的是几位须发半白的博士,身后跟着面色愤慨的年轻学子,队伍浩浩荡荡,直奔慎刑司大门。

    一位白发老者怒声道:“秦刺史!您三番五次究竟想做什么,如今闹出了人命,您可满意了?!”

    “郑氏世代书香,为天下文脉传承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子弟含冤入狱,竟委屈到服毒而亡,刺史大人不问缘由,不查真相,像根枯木一般立在此处,你身为一州主官,对世家如此不敬,难道就不怕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许江辉附耳介绍道:“大人,此人名叫王崇文,国子监资深博士,素来推崇士族礼教,而这些国子监学子,多是各地士族子弟或寒门俊彦,郑氏在文坛声望极高,历代出过多位大儒,不少学子都曾受教于郑氏族人,对郑家向来敬重有加。

    秦渊冷声道:“郑氏寻衅滋事,欺压商户,人证物证俱在。如今狱中暴毙,本刺史已下令彻查毒源,真相未明之前,何来草菅人命之说?”

    “真相?”一名年轻学子愤而上前,双目赤红,“人都死了,还谈什么真相!秦刺史,你当我们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么,郑氏被奸人骗了家财,求告无门,郑公子这才急切想要讨回公道,结果却被慎刑司不分缘由捉拿入狱,却让恶人逃之夭夭!

    我看就是你指使的恶人,打压你看不惯的士族!无非给世家门生一个下马威而已,郑公子是我的同窗,吾等皆知他的为人,他温文尔雅,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怎会无故欺压商贾游贩?!”

    秦渊无奈叹了口气:“此人又是谁?”

    “大人,此人名叫柳明远,是国子监最年轻的博士。”许江辉解释道。

    秦渊平缓心神,淡淡道:“你身为学子,见了刺史直称名讳,失了礼数,此乃你第一罪,查事不明,仅凭道听途说就来此处叫嚣,干涉官家办案,此乃你第二罪,我念你是国子监学生,饶你一次,速速退下。”

    “吾有罪,不需你饶恕,洛阳居然有你这等糊涂刺史,百姓哀哉!”

    柳明远望着慎刑司的大门,又看向秦渊冷漠的神色,眼中满是悲愤:“郑氏于我有再造之恩,于天下读书人有教化之德!你今日如此欺压郑家,便是吾之死敌!你若不给个说法,吾便以死明志,替你向郑氏谢罪!”

    不等众人反应,柳明远猛地转身,朝着慎刑司门前的石柱子撞去!

    “砰”的一声闷响,鲜血瞬间从他额角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染红了素白的衣襟。

    他晃了晃身子,直直倒在地上,气息奄奄,却仍睁着眼睛,喃喃道:“郑氏……含冤……”

    “柳博士!”

    “柳先生!”

    学子们见状,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扑上去扶起柳明远,有人对着秦渊怒目而视,更有甚者直接捡起地上的石块、瓦片,就要朝着慎刑司扔去。

    “秦渊!你好狠的心!”

    “包庇恶徒,欺压名门,你不配当洛阳刺史!”

    “给柳博士报仇!给郑氏讨公道!”

    愤怒的呐喊声此起彼伏,围观的百姓也被这惨烈的一幕触动,原本中立的人群中,不少人开始跟着附和,指责秦渊行事太过决绝。连之前知晓郑氏子弟恶行的商户,此刻也不敢出声,毕竟在这洛阳城,士族与读书人的影响力根深蒂固,没人敢公然与他们为敌。

    王崇文扶住倒地的柳明远,对着秦渊怒喝道:“都是你!这一切才会变得乱糟糟,莫要闹了!郑氏子为何晕命,今日你必须给郑氏、给柳博士,给天下学子一个交代!”

    秦渊似笑非笑道:“说说看,你们想让本刺史给什么交代?”

    王崇文看向一旁,将柳明远扶起来,后者看着头上乌了一块,实则力道分寸掌控的极好,并没有造成大碍。

    柳明远奄奄一息,上气不接下气道:“你先向荥阳郑氏磕头赔罪,而后咱们再论其他。”

    秦渊被气笑了,问道:“你让一州主官,向荥阳郑氏赔罪?”

    柳明远面色苍白,哆嗦着手指着他:“正…正是,你若无此雅量,便不配做这个刺史,干脆…干脆滚回长安!”

    秦渊看着眼前群情激愤的学子,看着地上流淌的鲜血,看着围观百姓越来越多的指责,心中冷笑不已,柳明远这一撞,彻底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郑氏本就占据舆论优势,如今有了国子监学子的加持,又有年轻夫子以死示威,“苛待士族、打压读书人”的帽子,算是牢牢扣在了他的头上。

    许江辉察言观色,见秦渊神色不善,心知不妙,忙压低声音劝道:“大人,这帮读书人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实则笔锋如刀。您若一时冲动动了粗,他们便有了由头,添油加醋写进文章里,传得沸沸扬扬。届时不仅事情难收场,更会污了您的清名,百害而无一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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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渊缓缓颔首,眸中寒光未减:“本官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立刻送伤者去医馆,耽误了救治,唯你们是问!至于郑氏一案,本刺史在此重申,定会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放我们离去,你要继续欺压郑氏么?!我们不退!”

    “今日必须给我等一个说法!”

    “郑氏乃书香大族,如今族中子弟却被人活活逼死,这还是我们大华的法度之地么,吾等不退。”

    “不退!”

    郑怀安站在远处,像根枯木桩子戳在那儿,嘴角一咧,露出半颗黄牙。他不认为秦渊有鱼死网破的底气,所以这就是个破不了的局,一个下得稳稳当当的局,就等着看那年轻刺史怎么收场。

    他不信秦渊有那胆子对学子动手,除非那小子根本不爱惜自身羽毛,不怕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了他,不怕那些酸秀才的笔杆子把他戳得体无完肤,不怕自己被写成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阴险小人,遗臭万年。

    越想,郑怀安心里越美,那股得意劲儿像开春的野草似的疯长。这么一来,荥阳郑氏的名声更加响亮,而那刺史?名声一臭,在洛阳这地界儿,哪里还能待的下去呢?

    没人注意,齐王的车驾不知何时来到了街角处,一顶车轿,后方却跟着五十多名麻衣男子,各个眼神去鹰隼一般锐利,警惕的看着四周的动静。

    齐王下轿,躬身问道:“皇兄,需要我下场为他解围么?”

    “不必,若朕任命的刺史能被几个蠢书生难为住,那就当朕看走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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