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步微微一顿,帷帽下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了一瞬——

    不得不说,夫君这般模样,确是极好看的,平日少见的慵懒里透着她最熟悉的温柔专注。

    这念头让她心头微软,甚至有点想笑:难为他费心弄出这副姿态。

    然而,想到他昨夜醉酒闹出的动静,她便故意敛了神色。

    不能轻易饶了他,得让他记住教训。

    李莲花见她驻足,心中暗喜,故意将书卷翻过一页,指尖状似无意地拂过额角,发出一声带着倦意的轻叹。

    按照他的预想,婵儿此刻该走过来柔声询问,或是替他拢一拢衣衫。

    可杨婵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甚至比平时更淡了些。

    她径直走到妆台前,开始慢条斯理地卸下发间珠花,用梳子通发,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连眼风都没再往他这边扫。

    李莲花:“……” 剧本不对。

    他等了又等,那页医书上的字一个都没看进去。

    终于按捺不住,他放下书卷,起身走到杨婵身后,声音放得又低又柔,带着刻意的沙哑:“婵儿,夜深了,还不歇息吗?”

    镜中映出杨婵平静的侧脸,她手上动作不停,只淡淡“嗯”了一声。

    李莲花再接再厉,试探着将手轻轻搭上她的肩,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她单薄衣衫下的肩骨,语气带上几分暧昧的缱绻:“我帮你?”

    杨婵终于抬眸,从镜中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清清泠泠,没有任何他期待的羞涩或波动。

    她轻轻侧身,避开他的碰触,站起身来:“不必了,夫君先歇着吧,我去看看给刘大哥准备的明早药汤可还缺什么。” 说完,竟真的转身,步履平稳地朝门口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李莲花彻底僵住。

    所有的试探、讨好在绝对的冷淡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

    她甚至……连理由都找得如此周全,周全到不留一丝让他再纠缠的缝隙。

    一股冰冷的恐慌混合着连日积累的委屈,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色诱”计划宣告彻底失败,这结论并不致命。

    致命的是她那平静的、不为所动的、甚至带着一点疏离的姿态——

    她不为所动。

    她真的……不要他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刺,狠狠扎进他心底最恐惧的角落。

    连日来小心翼翼却屡屡碰壁的挫败感,瞬间冲垮了他本就因忐忑而脆弱的防线。

    就在杨婵的手即将触到门扉的刹那,身后传来一声极力压抑、却带着明显颤抖和哽咽的呼唤:

    “婵儿……”

    那声音里的破碎与脆弱,让杨婵心头猛地一颤。她本就没想走远,只是想让他着急一下。

    她立刻停下脚步,回过头。

    只见李莲花仍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他紧咬着下唇,似乎在用尽全力克制,可眼眶已然通红,长睫湿漉漉地垂着,一颗泪珠正不受控制地沿着脸颊滑落。

    那副神情,哪里还有半分天下第一的从容?活脱脱一个被抛弃后不知所措、委屈到了极点的孩子。

    杨婵的心,瞬间被这景象揪紧了。她没想到会把他“晾”成这样。

    哪里是嫌弃?分明是心疼他昨夜醉酒伤身,想让他记住,才故意绷着。

    见他这副模样,哪里还绷得住?

    “夫君……”她立刻转身走回他面前,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无奈与怜惜。

    李莲花见她回来,眼泪更有些控制不住,却倔强地偏过头,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赌气般的自弃:“你走便是了……反正……反正我现在讨人嫌了……”

    杨婵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心疼得紧。

    她伸出手,捧住他的脸,温柔却坚定地让他转过来看着自己。

    “谁说的?”她望着他湿漉漉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何时嫌过你?” 顿了顿,她脸上微热,声音更轻了些,“在我心里,没有人比夫君更好看。”

    李莲花怔住,泪珠还挂在睫毛上,呆呆地看着她。

    “我只是……”杨婵垂下眼帘,指尖轻抚过他脸颊,声音又轻又软,“觉得夫君刚才那样……虽然有点傻……也怪让人心动的。”

    “我是气你昨夜不知节制,伤了自己身子。”杨婵声音低柔,带着一丝后怕,“见你这般……我哪里还气得起来?”

    她顿了顿,脸上微微发热,声音更轻了些,却字字清晰,“夫君什么样,我都喜欢。只是……以后不许再那样喝酒了,我会担心。”

    李莲花终于从她的话语和眼神里读懂了真正的意味——不是嫌弃,是心疼;不是不要他,是怕他不好。

    巨大的释然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冲散了所有委屈。

    他一把将杨婵紧紧搂进怀里,手臂收得那样用力,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哽咽,带着孩子般的委屈和讨好:“婵儿……我错了……你别不理我……我以后滴酒不沾,全听夫人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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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婵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过快的心跳,伸手环住他的腰,轻轻拍抚他的背脊,像安抚受惊的孩子。“嗯,”她柔声应道,所有的情绪都包含在这个简单的字里,“记住就好。”

    两人相拥片刻,烛火静静燃着。

    李莲花的下巴还眷恋地蹭着杨婵的发顶,手臂却悄悄调整了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夫人今日坐诊半日,又去药房忙了许久,累不累?”他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杨婵在他怀里轻轻摇头:“不累。”

    “那……肩颈可酸?”他继续问,手指已经试探性地移到她肩颈处。

    杨婵还没来得及回答,温暖醇厚的扬州慢内力便已缓缓透入,如春日溪流般精准地疏通着经络。他的手法很专业,力道恰到好处。

    杨婵舒适地放松下来,感受着那股温养的内力在体内流转。

    她微微侧头,从余光里能看见李莲花专注而温柔的神情,还有那小心翼翼、近乎讨好的殷勤模样。

    她心里软成一片,又觉得有些好笑。

    按了约莫一盏茶时间,杨婵轻轻按住他的手:“好了夫君,真的不酸了。”

    李莲花却不肯停,双手转而轻轻按揉她的手臂,语气越发温软:“夫人觉得这样如何?力道可合适?”

    杨婵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面对他,看着他眼中明晃晃的期待和尚未完全散去的忐忑,无奈又好笑地开口:

    “夫君。”

    “嗯?”李莲花立刻停下动作,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我是真的不生气了。”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认真。

    李莲花眼睛微微睁大,随即迸发出明亮的光彩。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放得更轻,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那……夫人,我……可以吻你了吗?”

    那模样,像只等待主人允许才敢亲近的大狗。

    杨婵心中那点好笑彻底化作了柔软。

    她故意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抹促狭:

    “原来夫君这般殷勤按摩……是为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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