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莲花端着鼓捣了一天的“魔域特供”点心和果汁,站在主殿外。

    出乎意料,他并未被阻拦。

    罗喉计都正处理军务,玄衣肃穆。

    他抬眸扫了一眼托盘,眼神里写着“你最好有事”,便又低下头。

    李莲花将东西放在桌案一角,安静退到一旁。

    时间流逝,点心与果汁仿佛被遗忘。

    就在李莲花以为它们要风化时,罗喉计都处理完一卷文书,搁笔,目光极其自然地滑向盘子。

    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拈起一块模样还算精巧的点心,动作优雅地送入口中。

    李莲花内心紧张:‘吃了吗?吃了吗?表情呢?给点反应啊大舅哥!’

    罗喉计都面无表情地咀嚼,吞咽,喉结微动。

    然后,他再次伸手,这次不是一块,而是同时拈起了两块。

    李莲花内心狂喜‘有戏!他拿了两块!两块!脸是冷的,手很诚实!’。

    接着,他端起那杯颜色奇特的果汁,抿了一口。

    那一瞬,李莲花发誓,他看见罗喉计都那双深邃的异色眼眸,极快地、明显地亮了一下!

    随即恢复古井无波,但他握着杯子的手指,分明更惬意地蜷了蜷,甚至几不可查地……晃了晃杯身。

    李莲花内心笑疯:‘亮了吧!还晃杯子!璇玑喝到好喝的也会这样!果然是……本能?’

    随后,罗喉计都开始了稳定、高效、目标明确的进食:一口点心有时两块,配一口果汁,姿态尊贵,消灭速度却堪称训练有素。

    点心肉眼可见地减少,果汁水位稳步下降。

    终于,只剩最后一块,果汁见底。

    他的动作停顿了零点一秒。

    最终,本心战胜了矜持。

    他拈起最后一块,慢条斯理吃完,又端起杯子,将最后一点果汁一饮而尽,甚至不着痕迹地让杯子倾斜角度更大,确保一滴不剩。

    李莲花憋笑憋到内伤:‘空盘!空杯!渣都不剩!大舅哥,你是个隐藏的吃货吧?!’

    吃完,他拿起洁白丝帕,一丝不苟地擦净嘴角和每一根手指,将丝帕叠好放回。

    仿佛刚才风卷残云的不是他。

    李莲花赶紧低头掩饰笑意。

    这位大舅哥……和璇玑一样,其实是个口是心非、对投喂来者不拒的高冷吃货。

    这个发现让李莲花心头大乐,涌起投喂成功的成就感。

    璇玑也爱吃他做的,会偷偷把最后一块留给他。

    看来这点“口嫌体正直”和“对美食的纯粹热爱”,是刻在“本源”里的?

    同时,一个更深、带点酸爽的念头浮现:罗喉计都……其实在某些方面,意外地单纯而执拗。

    他恨柏麟,恨得纯粹持久;认可交易,便不再反复;甚至会因合口味的点心和果汁,流露出最本能的、不带算计的愉悦。

    这与柏麟那种深沉难测、处处布局、连至交都能算计到抽筋拆骨的心机,形成惨烈对比。

    李莲花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千年前那样强大骄傲的罗喉计都,会栽在柏麟手里。

    或许不仅仅是因为信任,还因为……罗喉计都的本质,在某些方面,纯粹得让人心疼?

    “柏麟那个老……” 李莲花在心里又记上一笔。

    殿内寂静半晌。

    罗喉计都忽然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李莲花耳中:“柏麟此人,不可尽信。”

    李莲花回过神,点头:“我知道。他当年能骗你……如今说要合作,必定有所图。”他试探着问,“大舅哥,你真信他能帮你重塑魔躯,分离璇玑?”

    罗喉计都转身,异色双眸在夜色中泛着冷光:“重塑魔躯,于我有益,他若动手脚,我自有感知。至于分离璇玑……”

    他顿了顿,语气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那丫头灵识已与你纠缠太深。强行剥离,对她损伤极大。柏麟的法子或可一试,但关键……在你。”

    “在我?”李莲花心头一紧。

    “她的执念是你。”罗喉计都言简意赅,“分离之时,需有极强的‘锚点’将她唤醒并稳固。你的存在,便是那个‘锚’。你若心志不坚,或中途有失,她轻则灵识受损,重则……消散。”

    李莲花脊背瞬间绷直,脸色发白:“我绝不会让她有事!”

    “光喊无用。”罗喉计都语气冷淡,“分离过程,你需承受部分神识牵引之痛,并与她灵识保持共鸣。其间痛苦,非常人所能忍。你若撑不住,不仅前功尽弃,还会连累她。”

    李莲花眼神坚定如磐石:“我能忍。为了璇玑,刀山火海我也闯得。”

    罗喉计都看着他,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认可的情绪。

    “记住你今日所言。”他淡淡道,“三日后,凌霄宝殿。你随行。”

    “是!”李莲花立刻应下,心中涌起混合着紧张与希望的激荡。

    他终于看到了清晰的路。

    “还有,”罗喉计都像想起什么,眉头微蹙,语气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那个叫禹司凤的小子,元朗私下似乎仍未死心。这几日,你看紧些,莫让他再来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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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莲花一听,警铃大作,立刻保证:“大舅哥放心!我肯定把他看得死死的!绝不让他靠近璇玑……呃,靠近您半步!”

    罗喉计都似乎轻哼一声,不再多言,玄袖一拂,身形化作魔息消失。

    大殿彻底安静。

    李莲花独自站在原地,长长舒了口气。

    走出殿门,夜风微凉,吹散心头燥热。

    他抬头望向魔域暗红的天空,心中却充满光亮。

    柏麟与罗喉计都的交易,如同在绝望泥潭中投下了一块垫脚石。

    尽管前路荆棘遍布,但至少,他看到了方向,抓住了希望。

    他抚了抚胸口,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璇玑泪水的灼热,以及拥抱时那份失而复得的战栗。

    “璇玑……”他低声念着,嘴角扬起温柔弧度,“再等等,很快……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至于那个阴魂不散的禹司凤……

    李莲花眼神微眯,闪过一丝精光。

    十世了不起?长得像年轻时的我了不起?

    现在,他可是有“大舅哥”默许甚至委派任务的正牌夫君!

    名分在手,靠山暂有,计划在望。

    是时候,让那小子彻底明白,什么叫“名草有主,闲人退散”了。

    当务之急,是养精蓄锐,以应对五日后那场真正的硬仗。

    攻凌霄、斗天帝,绝非易事。

    李莲花收敛心神,转身,步伐坚定地朝魔宫偏殿走去。

    夜还很长,但黎明似乎已在不远处,透出了一线微光。

    ---

    魔宫深处,罗喉计都立于窗前,望着李莲花离去的背影,异色瞳孔深处,思绪翻涌。

    柏麟的提议,风险与机遇并存。天帝……那个他一直忽略的、隐藏在幕后的真正黑手。

    至于李莲花……

    想起他方才那副羞恼强作镇定、听到禹司凤名字又立刻斗志昂扬的模样,罗喉计都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麻烦。

    但……似乎也并不全然令人厌恶。

    他收回目光,望向掌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不属于他的、滚烫的泪意。

    “璇玑……”他低语,万年冰封的心湖,似乎因这个由自己心魂碎片意外诞生的“妹妹”,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涟漪。

    三日后,一切,或将见分晓。

    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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