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是暗红笼罩的荒土。

    无日无月,唯悬诡紫星辰。

    空气里弥漫着硫磺与血煞,吸入肺中,有灼烧感。

    李莲花稳住身形,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与他认知中的任何地方都不同。

    奇形怪状的黑色植物扭曲生长,远处隐约可见嶙峋的山峰轮廓,更远处似乎有暗红色的岩浆河流在缓慢流淌。

    “这就是……修罗族地?”他低声自语,握紧了定坤剑。

    剑身发出微弱的蓝光,似乎在抵抗着周围浓郁的魔气侵蚀。

    按照昊辰玉简中的描述,魔域辽阔,分为外域,以及那被视为绝对禁地的核心魔宫。

    罗喉计都若归来,最可能先去核心魔宫。

    但问题在于——他根本不知道魔宫在哪儿。

    玉简只标注了大致方位和一些危险区域。

    详细地图?不存在的。

    天界对魔域的了解本就有限,更何况是千年前的旧情报。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李莲花叹了口气,选定一个魔煞气相对浓郁的方向,小心前行。

    他按了按胸口。

    昊辰所赠的玉佩正散发温润灵光,将他的人族气息悄然包裹、混淆,模拟出驳杂微弱的妖气。

    这玉佩是他在此地最大的依仗之一。

    没走多久,他便发现不对劲。

    四周太安静了。

    除了风声和远处岩浆流动的闷响,竟听不到任何虫鸣兽吼。

    这种死寂,往往意味着极度危险。

    突然,定坤剑发出一声急促的嗡鸣!

    李莲花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向侧方翻滚——

    “轰!”

    一道漆黑的妖气擦着他刚才站立的位置轰在地上,炸出一个深坑!

    “反应倒快。”一个粗嘎的声音响起。

    几道身影从怪石后转出。

    为首的妖将顶着颗硕大的野猪脑袋,獠牙外翻,哼哧着粗气。

    他身后跟着几个奇形怪状的小妖,有长着蜥蜴尾巴的,有脸上布满鳞片的,个个眼神不善,妖气混杂。

    “啧,是个人族细作!”猪妖将瓮声瓮气地吼道,口水差点喷出来,“正好抓回去打牙祭!”

    几头小妖立刻嚎叫着扑了上来,爪子闪着寒光。

    李莲花心思急转。

    硬拼不智,逃也不妥。

    目光扫过这群妖怪——气息驳杂,穿着简陋,眼神凶悍却并不精明,像是魔域外围常见的散兵游勇。

    就在小妖利爪即将沾身的刹那,李莲花非但没躲,反而脚下一软,主动往地上一坐。

    他仿佛被对方的“尊容”慑住了心神,痛心疾首地脱口而出:

    “诸位妖兄且慢!自己——”

    他的目光扫过众妖,声音陡然一滞,像是被什么噎住了,旋即调门更高、更凄切地喊道:“——自己人呐!你们看看我这模样……”

    他瞄一眼眼前这群造型不羁的妖魔,心中不合时宜地掠过一丝庆幸:辛亏璇玑不是这样的。

    他声音带上了哭腔,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指着自己的脸,“仔细看看!仔细闻闻!小弟我……我跟你们一样,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苦命‘妖’啊!”

    这一嗓子,把扑到跟前的小妖喊得一愣,爪子停在半空,疑惑地回头看向猪妖将。

    猪妖将也是愣住,猪鼻子用力吸了吸:“嗯?人味是挺浓……但好像……还有股子说不清的杂气?” 这正是玉佩混淆后的效果,气息混杂,似妖非妖,难以分辨。

    “对啊!”李莲花一拍大腿,眼眶瞬间就红了,“小弟我……我娘是人族修士,我爹……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低下头,肩膀微颤,仿佛有说不尽的辛酸,“我爹是深山里修行千年的一缕……阴风妖魄!无形无质!”

    “我这身子骨,就是被他那阴寒妖气和我娘的阳气硬生生冲撞成的!人不人,妖不妖,半吊子都算不上!连妖气都练得这般驳杂虚弱……” 他一边说,一边暗自引动玉佩,让那驳杂微弱的气息更明显了些。

    他抬起头,眼中含泪,目光扫过众妖脸上或多或少的异类特征,情真意切:“诸位大哥一看就是真刀真枪修炼上来的,有根有脚!”

    “小弟我呢?连个正经妖身都没有,从小在人堆里被骂‘杂种’,在妖堆里被嫌‘人味重’,走到哪儿都被排挤!”

    “这不,实在混不下去了,才想着回……回咱妖魔的地界,看看能不能寻条活路,认祖归宗啊!”

    他一边说,一边暗运心法催动玉佩,将那股驳杂虚弱的气息逼得愈发明显。

    配上那副凄惨落魄、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表情,感染力十足。

    几个小妖听得面面相觑,脸上凶色渐退,竟露出几分同情。

    “好像……是挺惨的?”

    “就是,比咱们还惨,咱们好歹有个全乎身子。”

    猪妖将的猪眼转了转,哼道:“谁知道你是不是编的?”

    李莲花立刻“挣扎”着站起来,满脸悲愤:“大哥!我这身板,这修为,编这种瞎话图什么?图被你们抓去熬汤吗?您看我这气息,驳杂虚弱,能是装的吗?”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回气息上。

    “我是真心觉得,咱们这些在三界不受待见的,才应该抱团取暖啊!”李莲花声音微哽,眼中似有泪光闪动,“你们在外围讨生活不易,小弟我更是……更是……”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又像是被某个念头狠狠刺痛,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不瞒各位大哥,我……我这次冒险回来,是为了救我娘子……”

    众妖都竖起了耳朵,连猪妖将也疑惑地看着他。

    “我娘子她……她只是个小妖,我们日子过得好好的,”李莲花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与心疼,“前些天,她那个……那个从没见过的‘兄长’突然找上门来,二话不说,就把她强行带走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眶真的红了起来,这次倒有八分是急出来的真情实感:“我拼了命想拦住,可那人……那人的法力深不可测,我连他一片衣角都碰不到!只隐约听他说什么‘回族地’、‘岂容你再与卑贱人族厮混’……”

    “我一路不要命地追,穿过好些个要命的结界,才找到这个入口。”李莲花的声音沙哑下去,带着浓浓的后怕和茫然,“到了这儿我才知道……才知道她娘家,原来在这种地方……她、她可能根本不是什么普通小妖,她家里……”

    他用力抹了把脸,声音里带着不顾一切的恳求:“大哥们,我路都不认得,可我必须找到她。我怕她在这里受欺负,怕她一个人……求你们指点条路,让我跟着,好歹有口气能继续找。”

    这番情真意切的“寻妻”说辞,不仅解释了来历,更为那“大舅哥”的身份埋下引子,听得妖魔们义愤填膺。

    “岂有此理!凭什么拆散人家夫妻!”

    “就是!管天管地,还管人家嫁娶?”

    猪妖将的眼神也软了下来,甚至带上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唏嘘:“他娘的!又是这种破事儿!”

    他啐了一口,看向李莲花的目光多了点“自己人”的味道,“行了,别嚎了!算你运气好碰上咱们。先跟着吧,等到了安全地界,老子再帮你打听打听。不过丑话说前头……”

    他獠牙一呲,警告意味明显。

    “不敢不敢!”李莲花立刻“感激涕零”地拱手,“多谢猪大哥收留!小弟李莲蓬,以后鞍前马后,绝无二话!”

    他成功混入妖魔队伍,暗自松了口气,指尖下意识抚过胸口的玉佩。

    这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

    看着前方猪妖将粗壮的背影,李莲花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忽悠一群心思相对单纯的妖怪,比对付老魔头,可容易多了。

    跟着“黑风洞”的妖魔队伍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峡谷越发狭窄崎岖,魔气也越发浓郁粘稠,隐隐带着威压。

    猪妖将的脚步慢了下来,猪脸上显出几分迟疑和畏惧,他吸了吸鼻子,瓮声道:“前头……好像是修罗族直属巡逻的地界了,气味不对。咱们绕……”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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