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严中透着几分疲惫的声音再度响起。

    话音未落,他的嘴角便浮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如今回想,为那般虚无缥缈的梦境追逐虚幻之力,着实可笑。”

    “不知父皇究竟作何想。”

    “但无论如何,我竟真会来此寻觅,倒也荒唐。”

    言语间浸满苍凉。

    另一道声音却道:

    “心之所安,即为归处。

    既生追寻之念,不如亲眼一观。”

    “世间诸事,错过便是永诀。”

    “缘分……本就玄妙难言。”

    交谈间,二人已步入酒馆。

    为首者身披鸦青大氅,踏入门槛时神色骤然一滞。

    转瞬又恢复如常。

    快得恍若错觉。

    然馆内众人皆已踏上仙途,纵是修为最浅的白展堂亦至练气之境。

    男子这般遮掩,倒似将心思明晃晃摊在众人眼前。

    偏生他犹不自知。

    其后跟进之人低声絮语:

    “佛祖恕罪,贫僧仅是途经暂歇。”

    “绝无破戒之意。”

    “望我佛慈悲……”

    众人闻言恍然——原是个出家人。

    可僧侣入酒馆,岂非荒唐?

    谁不知酒色乃佛门大戒?

    这般自投罗网,口中求着佛祖宽恕,倒显刻意。

    听其中气十足,哪似被迫无奈?

    王猛正暗自嗤笑,笑意却突然凝固在脸上。

    一名身着鸦青色长袍的男子大步走来,径直站定在王猛面前。

    想必阁下就是掌柜。”男子神色平静地说道。

    王猛眉梢微动,仔细端详来人后开口:不知阁下是?

    男子嘴角牵动,却因常年不苟言笑,这抹笑意显得格外生硬。

    家父李渊曾到访此地。”

    听闻此言,王猛神色如常,似乎早有预料,只是淡淡颔首:那么...你是李世民。”

    虽是问句,语气却笃定非常。

    李世民眼中讶色稍纵即逝,当即点头:正是在下。”

    简短对答间,酒馆众人面面相觑。

    这些时日虽见过形形 ** 的客人,但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

    江湖中人素来避讳与官府往来——白展堂当年身为盗圣,也从不招惹权贵,此乃大忌。

    见众人神色如常,李世民眼底掠过深思。

    他久居高位,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瞬息间便恢复如常。

    众人也只作未见。

    李世民虽惯见风浪,此刻面对这群装束奇特的酒客,仍觉新奇——尽管早从父亲口中听闻此间异事。

    李世民猛然亲眼所见,心中仍不免震撼。

    眼前众人的装束,分明来自不同朝代、不同时期。

    他自以为掩饰得极好的惊愕,早已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这人怎么如此古怪?自己寻到此处,却要报他父亲的名号。”

    “李渊?这名字倒耳熟,容我想想,似乎从前见过。”

    “你这记性也太差了!李渊不久前才来过,当时还有三人同行,其中一人正是杨广。”

    “对对对,想起来了!若没记错,那三人里唯有杨广通过了断魂酒的考验。”

    “可不是嘛!听此人所言,想必是李渊酒后泄露此地秘密,才让他决心前来,怕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吧?”

    众人毫不避讳地议论着,全然未将李世民放在眼里。

    在他们看来,李世民与旁人并无二致,不过是个寻常过客,即便他还有另一重身份——**。

    可凡间的**,又怎能管得了修仙界的事?

    李世民听着这些话语,眉头紧锁。

    他从这些人身上感受不到丝毫敬畏,仿佛自己从高高在上的**之位跌落凡尘,再无半分优待。

    这般落差,令他一时难以接受。

    众人哪管他作何感想?依旧自顾自地谈笑。

    段誉笑得格外欢快,眼前之人在酒馆中活像个呆子,哪有半点 ** 风范?连他父亲段正淳都不如。

    他凑近白展堂,低声嘀咕:“都说此人是千古一帝,怎么瞧着像个呆头鹅?连那暴君杨广都比他有气魄。”

    在段誉心中,杨广虽是臭名昭着的暴君,却也比此刻的李世民强上几分。

    杨广初到此地时,表面上倒是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虽然眼中透着几分新奇与敬畏,好歹没把心思全写在脸上。

    这群人都是见过世面的,见着**亲临,非但不感恩戴德,反倒流露出一丝怅然。

    在他们看来,往日来酒馆的多是江湖豪客,个个武功高强,要么切磋几招,要么追忆当年。

    可跟**?实在聊不到一块儿去——江湖庙堂,本就是两个天地。

    白展堂这急性子早把方才的尴尬抛到九霄云外,凑到段誉跟前兴奋地咬耳朵:可不是嘛!你这比方绝了,活像只呆头鹅,傻愣愣的哪像史书里写的**?我头回来时可比他镇定多了,哪像这位,眼珠子乱转还当别人瞧不出他那点小心思。”

    段誉来得比他早些,闻言嗤笑着翻了个白眼: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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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仙居里喧嚷得如同市集,众人目光却总往李世民和那位疑似出家人身上瞟。

    王猛自然察觉到了这些探究的视线。

    王猛心中已隐约猜出眼前这位出家人的来历。

    但他并未点破。

    在他看来,这人既已知晓酒馆的存在,却不主动表明身份,反倒要他先开口,未免有些不合礼数。

    若是寻常误入此地之人倒也罢了。

    可这两人分明是有备而来。

    至于他们如何找到此处,王猛并无兴趣深究。

    既然能踏入酒馆,便是有缘。

    前尘往事如云烟,何必追问?

    他任由酒馆众人嬉笑调侃,目光中带着几分纵容。

    至于李世民作何感想,他全然不在意——此刻的李世民与那僧人,不过是待选的过客罢了。

    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王猛从不杞人忧天。

    李世民藏在袖中的手早已攥紧,青筋暴起。

    若在别处,这般放肆的目光早该付出代价。

    但父亲李渊的警告言犹在耳——这间酒馆里的人,个个深不可测,甚至与仙道有缘。

    长生不老......

    世人谁不向往?

    权力之巅的滋味尝过便再难放手。

    对 ** 而言,失权犹如丧命。

    四十岁的李世民正值鼎盛,贞观之治的盛世画卷正在他手中展开。

    想到海晏河清的江山, ** 嘴角浮起一丝傲然。

    周围的议论声仍在继续。

    众人似乎全然忘却,大厅里还站着两位外来的客人。

    玄奘法师早已是闻名天下的高僧,所到之处无不备受尊崇。

    多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尝到被冷落的滋味。

    因此他格外能体会身旁李世民的感受。

    玄奘法师环视四周,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轻咳一声,正欲开口自报家门——

    忽然,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插了进来。

    毕竟两人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在众人眼里。

    若玄奘法师一进门就表明身份,或许还能引得酒客多看两眼。

    也不至于招来什么麻烦。

    更不会被人拿来取乐。

    哟,这儿怎么还有个和尚?

    不知道咱们这是酒馆吗?

    酒馆只卖酒,可没斋饭施舍。

    要化缘怕是找错地方喽!

    白展堂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嚷道。

    身旁的段誉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压低声音嘀咕:

    就你话多!

    大伙儿都没吱声,偏你在这儿大呼小叫。”

    没瞧见掌柜的脸色都不对了吗?

    王猛听了倒没太计较,只是淡淡瞥了白展堂一眼。

    那眼神分明在警告他谨言慎行。

    毕竟出家人本不该涉足红尘之地。

    不过既然玄奘法师踏进酒馆,也算是有缘人。

    至于后续如何,且看造化。

    白展堂被掌柜盯得发虚,摸着鼻子移开视线。

    【酒馆里众人各怀心思。

    唯独白展堂把想法全写在了脸上。

    刹那间,所有目光都扎在他身上。

    白展堂此刻才真切体会到——

    什么叫如坐针毡。

    1644年

    王猛嘴角微扬,慢条斯理地从木凳上起身,踱步至李世民与玄奘法师跟前。

    鄙人是这间酒馆的掌柜。”他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听二位方才所言,想必早已知晓此间酒馆的来历。”

    既然如此,酒馆的规矩也不必老朽赘述了吧?

    王猛眉梢带笑,眼底却凝着寒霜。

    李世民怔忡片刻,旋即会意点头:掌柜说笑了,在下适才并未听闻什么特别之言。”

    玄奘法师合掌低诵:阿弥陀佛。”

    王猛神色淡然,对李世民眉宇间的异样视若无睹。

    这位大唐天子的到来,本就在他意料之中——既从李渊口中得知此地,又怎会不来一探究竟?

    世人皆有个通病:渴求长生不死。

    王猛虽自负修为精深,却也不敢妄言长生。

    这世间万物,早就在冥冥之中标好了价码。

    想要什么,就得拿相应的代价来换。

    若说真有不死之人,唯有人皇伏羲。

    可伏羲经历的劫难,又岂是常人所能承受?

    想到此处,王猛眼底掠过一丝讥诮。

    当年李渊若非与杨广同行,以他那般怯懦心性,连这酒馆的门槛都迈不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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