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不愿饮,又何必来此?

    既然来了便是缘分,半途而废日后回想起来,必定追悔莫及。”

    这番话他说得慷慨激昂,心底的憋屈却唯有自己知晓。

    三人同行而来,无论是先前的杨广,还是后来的宇文述,都选择了挑战断魂酒的考验。

    若他李渊此刻轻言放弃,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自踏入酒馆起,李渊便察觉此地非同寻常,却未料到究竟有何玄机。

    人生抉择向来需承担相应后果,在他看来,即便失败,也不过如宇文述那般颜面尽失。

    但若连尝试都不敢,未免太过可惜。

    思及此处,李渊胸中陡然涌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朗声道:“请掌柜上酒!”

    短短八字,竟透出一股豪迈之气。

    王猛闻言,神色不变,只微微侧首示意。

    酒盏很快呈上。

    等待时,李渊不断自我宽慰,可真到了这一刻,心底仍不免发怵。

    人对未知之事总怀畏惧,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他李渊绝非出尔反尔之人,索性一咬牙,闭眼走向桌案。

    深吸一口气,他端起断魂酒仰颈饮尽,姿态决绝得仿佛饮下的不是酒,而是断头台上的鸩毒。

    王猛见状,嘴角微抽。

    “方才还觉李渊优柔寡断,倒是我看走眼了。”

    “早说过,莫以表象断人。

    人心如万花筒,转一面便是一番天地。”

    “若世人都活成一个模子,这人间还有什么意思?”

    这世间若真如此,岂非太过无趣?

    伏羲不知何时已从楼上踱步而下,望着眼前景象淡然开口。

    众人见人皇现身,纷纷起身致意。

    对这位人族始祖,他们保持着与生俱来的敬畏。

    伏羲颔首回礼,择了处僻静角落坐下。

    原是楼下的喧闹打断了他的清修,这才下楼一探究竟。

    王猛暗自诧异。

    这位人皇近来深居简出,已许久未见其身影。

    此刻李渊正经历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煎熬。

    第一碗断魂酒入喉后,他只觉得颅骨欲裂,周身骨骼仿佛被寸寸碾碎又重组。

    这般痛楚无人知晓——伏羲的出现吸引了所有目光,无人注意到角落里颤抖的身影。

    直到一声压抑的 ** 打破寂静,众人才将视线转回李渊身上。

    王猛对此早已司空见惯,面色如常地问道:还剩两碗,可要继续?

    李渊恍惚回神,发现众人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不由怔忡:诸位为何这般看我?莫非......有何不妥?

    待弄清缘由,他虽心知后续恐有更甚的折磨,仍强作镇定道:自然要饮。”

    既已立誓,便无反悔之理。

    于男儿而言,颜面重逾性命。

    王猛见眼前之人神色坚定,丝毫不觉意外。

    人各有志。

    既已抉择,便无回头之路。

    李渊虽非江湖中人,

    但能饮下这断魂酒,亦是他的机缘。

    此般机缘,离了此地,恐难再遇。

    王猛素来厌烦麻烦,凡事总爱在最初便说个明白。

    免得日后横生枝节,徒费唇舌。

    那般情形,才是真正的费力不讨好。

    何况李渊此人,纵有千般不足,

    在大节上倒也无甚差错。

    一切皆是历史轮转使然。

    思及此处,王猛不再多言,只对李渊微微颔首,道:

    此事全凭你自行抉择。

    无论作何选择,我皆尊重。

    唯愿你不悔。

    须知世间许多事,本就无路可退。”

    王猛深知李渊性情优柔,

    他能成就后世伟业,多半仰仗李世民之力。

    若非有此智勇双全之子,大唐历史怕是要另写篇章。

    正因如此,王猛才再度出言提醒。

    然李渊未能领会其苦心,反蹙眉相视,面露不豫。

    于李渊而言,眼前这掌柜不过是个素昧平生的陌路人,

    甚或对他怀有敌意。

    若不饮此断魂酒,反倒显得怯懦。

    一念及此,李渊顿生羞愤。

    他想,杨广既能成为一代 ** ,

    他亦当为开盛世之 ** 。

    二者本无太大差别。

    岂有杨广可成之事,他却要在此铩羽而归?

    若不知后世种种,或不明历史走向,

    他或许会听之任之,顺其自然。

    然而,既然已经预见了先机,就此轻易放弃显然是不可能的。

    李渊不再多言,径直端起面前那碗断魂酒,仰头一饮而尽。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豪气十足,仿佛饮下的不过是寻常酒水,毫无特别之处。

    这般豪迈之举,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毕竟在场之人都清楚李渊平素的性情,此刻见他如此反常,心中不免泛起异样的波澜。

    无论如何,这都是李渊自己的选择。

    就连素来话多的白展堂也沉默不语,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在白展堂看来,李渊向来优柔寡断,做事瞻前顾后,本不值得在意。

    可此刻,李渊却展露出了隐藏的王霸之气,令众人不得不重新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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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掌柜从前所言确有道理——人在特定的时局下,往往会展现出截然不同的一面。

    罢了!

    无论发生什么,对他们影响终究有限。

    倒不如安心看戏来得自在。

    毕竟往日里除了枯燥修炼,实在乏善可陈。

    第二碗断魂酒入喉,李渊顿觉脑海一片空白。

    天地仿佛凝固,唯剩他一人孤立于苍茫大地,无边孤寂席卷而来。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种种壮丽景象在脑海中闪现。

    然而转瞬间,一切皆被焦土取代,恍若末日降临。

    旁人无从知晓李渊的经历,只见他保持着饮酒的姿势僵立不动,宛如时光凝滞。

    既无法窥见他心中所想,也无从得知此刻情形究竟如何。

    王猛敏锐地捕捉到李渊神色间的异样,却不动声色地 ** 原地,仿佛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弹指一瞬,李渊终于从那可怖的幻境中挣脱。

    他猛然睁眼,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此刻才真切感受到人世间的美好。

    这...这酒实在太烈了。”李渊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声音仍带着几分颤抖。

    王猛微微颔首,沉默地做了个的手势。

    桌上最后一杯断魂酒静静摆放,如何抉择全在李渊一念之间。

    与此同时,杨广也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他茫然四顾,不解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站在不远处的白展堂低声将方才发生之事娓娓道来。

    在他眼中,既已通过考验的杨广便是自己人,自然知无不言。

    听完讲述,杨广震惊不已。

    他方才经历的种种已颠覆认知,却不想眼前二人境遇又与己不同。

    但转念一想,各人有各人的际遇,出现差异也在情理之中。

    李渊感受到四周投来的目光,却已无暇顾及。

    事已至此,就此放弃未免可惜。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道:我想再试一次。”

    短短一句话,便已表明他的立场。

    王猛嘴角反而浮现笑意。

    对于勇者,他向来心怀赞赏。

    无论最终成败,都无关紧要。

    毕竟世人心中放不下的执念实在太多。

    或者说,每个人的经历与成长环境造就的命运,本就各不相同。

    从历史长河来看,李渊确实是个幸运儿。

    年少时未曾受过多少苛责。

    及至成年,更是一路顺遂,官至国公之位。

    而后随着历史洪流奔涌,竟成功颠覆隋朝统治。

    成为新王朝的开创者。

    这其中确有几分真本事。

    若本性懦弱无能之人。

    断然饮不下两碗断魂酒。

    能连饮两碗已属难得。

    比之先前招摇撞骗的徐福强出许多。

    王猛至今难忘徐福那副奸诈阴险的嘴脸。

    当李渊饮尽第三碗时。

    转瞬之间。

    他便轰然伏倒在桌。

    再无半点声息。

    见此情形,王猛已然明了。

    终究未能勘破心魔。

    虽令人惋惜。

    但三人同行至此。

    终有一人通过考验。

    获得酒馆认可,也算不得坏事。

    杨广目睹李渊倒下,惊得张大嘴巴。

    良久才缓缓合拢。

    嗓音沙哑地颤声问道:

    这...这是失败了吗?

    其实他心中早有答案。

    此刻不过是想从他人处得到确证罢了。

    要说杨广此前对李渊毫无芥蒂,那绝无可能。

    面对杨广的疑问,王猛微微偏过头去。

    杨广微微点头,随后开口道:

    正如你所见,你们三人中唯有你一人通过了考验。”

    确实值得庆贺。”

    此刻的杨广终于明白,能接受这场考验是何等幸运。

    这份幸运,于他而言独一无二。

    听闻此言,杨广陷入沉思。

    知晓诸多隐秘与历史进程后,他再难保持往日的狂妄自负,更无法如从前般自以为能掌控一切。

    某种程度上,杨广此前的眼界确实狭隘如井底之蛙。

    所幸自幼的教养让他深谙韬光养晦之道,懂得隐忍待时——

    这才有了后来的种种。

    但正是这份骄傲与自负,令大隋王朝短短数十载便土崩瓦解,最终化作历史长河中一粒微尘。

    此刻的杨广充满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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