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尘公子,这么大面子吗?小周这把琴,我们相识这许多年,我这也是第二次见。小周,你可偏心的狠了。”

    三公子爽朗地笑着说。

    小周姑娘不说话,

    用手轻轻抚弄着那把小蕉叶式石头古琴。

    说那是石头,又仿佛有几分木质的纹理;

    说那是木头,又恰似美玉一般散发着柔美的光泽。

    琴面石头纹理间,如一幅绚丽展开的画卷,

    五彩斑斓,却又内敛深沉。

    再看这琴面十三个徽的位置,

    依那画卷内容巧妙地镶嵌着各色宝石,

    使那画卷更添几分灵动。

    “这琴没弦,要怎样弹?”楠法问。

    柳青楸示意楠法注意小周的腰间。

    “这可是上等的蚕丝线啊!”

    只见小周姑娘从自己腰间的绫罗软带间极其小心地抽着丝线,

    每抽出一根都小心地装在琴上,

    直至抽出五根,

    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三公子,既然小周姑娘这琴拿出来一回不容易,我们是不是要捡一首不容易的曲子来。”

    樱宁姑娘说着跑到三公子身边。

    “那你为何不自己和她说。”三公子直爽地说。

    “我当然是平日里被她拒绝的次数多了,怕嘛。你三公子不一样,我就没见过她拒绝你。”

    樱宁像个孩子一样的说。

    “我也怕啊,怕第一次被拒绝。”

    显然三公子在逗着樱宁说。

    “我之所以拿出这把琴,倒不是因为逸尘公子今天在的缘故。”

    说着,小周姑娘看向楠法。

    樱宁在那里吐着舌头不信。

    “我新得了一个极好的曲子,

    想借今天这个日子弹给大家评评。

    几个人说话这会儿时间,

    饭菜和桌子都已经被收拾了下去。

    不知何时,摆了五张小扶手垂背圆角小椅子,

    围绕着中间一个小茶桌,

    桌上的茶已经冲泡好,

    那茶的香气让楠法感觉特别的熟悉,

    仿佛今天小周姑娘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有些类似,

    但又不全是。

    小周姑娘凝神沉气,

    一个侍女在她旁边的香几上,

    一个三清铃样式的香炉里,

    刚熏起了一炉香,

    被点燃的香,猛地从盖子上冲出来一阵香气,

    这几个味道混合在一起,

    楠法可以确定这就是小周姑娘身上的味道无疑了。

    同时一阵似有似无似真似幻的感觉随之而来……

    小周姑娘看似无骨一样的手指,

    落在琴弦上却柔处带锋。

    一起琴音就是一段急促的节奏,

    变换速度变换音频,

    如一盘玉豆陡然间落了下来。

    只见每个人的茶杯里,

    水面上随着这琴声的起伏不住地变换着波动的频率,

    那声波同样震动着每个人周围的空气,

    不同的音频从不同的空间层面荡波出去,

    从小周的角度看出去,

    每个人都因为这种声音让空间的震动扭曲变了样子。

    而小周却一边抚琴,

    一边用余光瞟着楠法的反应。

    一大段商音排山倒海的铺排出去以后,

    小周从楠法的呼吸之间却奇怪地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纳受之力,

    一呼一吸,

    甚至中间的这一息,

    都极其的稳定而有秩序,

    吸之深度是她意料之外的。

    紧接一段以宫音为主的曲调,配以徵音,来回反复交替,

    她细细推敲这音频从楠法身上打回来的波段,

    纳受力还在,

    但是明显不如刚才稳定,

    声音回来的频率里有裂痕,

    从裂痕的力度和频率可以判断应该是心。

    这也验证了她得到的消息,

    云魔师和乐嫦女皇果真没有在楠法身上得到火灵珠。

    她把音频主要调到徵音,

    再看楠法,

    表情上略感不适,

    更进一步证明她的猜想。

    收尾一段,

    柔和悠扬的曲调,

    一如既往的纳受力。

    小周一边弹一边想:

    “楠法已经全然没有武功了,这股强大的纳受力哪里来的呢?”

    小周姑娘看看柳青楸,

    对于羽音柳青楸反射回来的波频应该是最平稳不过的了,

    楠法却略好于柳青楸,

    主要就好在楠法纳受了一部分小周姑娘锋利的力道以后以更平稳的频率回馈了回来。

    “这种状态应该出现在内力深厚的人身上,而且这种深厚应该是他们在座的几个,远不及的那种深厚,现在却出现在楠法身上?”

    小周百思不得其解。

    如大刀劈山一般,

    陡然商音又起,陡然收住。

    在座的三公子、樱宁、和柳青楸,都被这种手法弄得略感不适,

    琴声结束,

    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小周姑娘特意观察了一下楠法,

    他反而拿起面前的茶压了一口。

    柳青楸坐的离楠法最近,

    估计这一切他应该也是全然感觉到的。

    而且用琴测试楠法的内力,

    这个主意还是柳青楸想到的。

    柳青楸用手轻拍了一下楠法的肩膀,

    “逸尘公子,此曲如何?”

    “真没想到,这么文雅柔弱的小周姑娘弹起琴来,却另有一番男子气概!”楠法说。

    小周姑娘莞尔一笑,低头的瞬间脸上泛起红晕。

    “从小习琴,不过娴熟而已。”

    “小周姑娘别误会,阴者造诣处能显阳刚之美,才最为妙用。阴阳之妙在弦上变易。这是我听过最妙的曲子了。”

    楠法发自内心的感叹。

    三公子在那里鼓掌说:

    “我不懂音律,那些逸尘兄说的漂亮词,我一个不会。我却知道听着再好没有了!”

    楠法看着三公子,

    虽不知道这个被叫做三公子的姑娘有何出奇的故事,

    她的确是个说话做派都很豪爽的人物。

    樱宁小步跑过来刚要说话,

    只听得外面“砰-”的一声。

    漆姑色双层纱帘外面好像有一个人从哪里掉落下来。

    然后就听一个“哎呦-哎呦。”的声音。

    小周步子极快,

    到了门口就前仰后合地笑了起来,

    然后又拉上窗帘装作神秘地问:

    “你们大伙都猜猜,这个天上掉下来个啥?”

    用半开的折扇掩住笑。

    “还能是个啥……”

    三公子一脸无可奈何,

    刚要说,被小周止住了。

    “你别说,让柳大哥猜猜看。”小周姑娘说。

    柳青楸看着两个人的表情,

    也止不住地笑了开来,

    “还能有谁?”

    樱宁却担心地跑了出去,

    “我凌珑哥哥,你们都是坏人,都在这里笑,没有人出去帮我凌珑哥哥。”

    “你现在跑出去帮他,他无事又要捉弄你,别到我这里告状。”三公子说。

    樱宁还没跑出去,

    迎头撞上那凌珑进来。

    俩人脑门对脑门又是“砰-”的一声。

    屋子里的人无一不笑。

    樱宁捂着脑门疼得小泪珠一颗连着一颗地滚落了下来。

    那凌珑倒是大大咧咧的跨步进来,

    脑门也鼓起一个包,

    一进来就看着樱宁说:“你咋哭了?”

    樱宁红着眼睛看到凌珑反倒问:

    “凌珑哥哥,你摔疼了吗?”

    楠法只见那个被大家叫做凌珑的公子和这屋子里所有人打扮都大不一样,

    一头乌黑的长发并没有任何精心梳理的痕迹,

    发髻间绑着一个编制的嫙笄,

    那嫙笄细看却又有几分眼熟。

    极其简单的麻布衣衫,

    腰间绑着大小不一的各种小口袋,

    每个口袋要不抽绳,

    要不用绳子扎紧,却各个圆鼓溜溜,

    身上还斜跨了一个小包囊,

    那个包囊就精致很多,

    下面还挂着流苏穗子,

    每个穗子上都有一个小铃铛。

    走起路来,铃铛会叮叮当当地响。

    凌珑也不理会樱宁,

    却径直向楠法走过来,

    站在他面前仔细端详起来,

    “这就是你小周姑娘说的人?”

    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休得无礼,叫逸尘公子。”三公子说。

    “这人,要我看,帅气不过一般,眼熟倒是有几分。”凌珑说。

    “所有长得帅的,都和你像,所以都有几分眼熟是吧?”柳青楸笑着说。

    凌珑站在那里,

    一手掐腰眼睛斜睨地看着柳青楸,

    细长眉眼略带几分清秀,

    “没劲,走了。”

    说着,又转身回来,

    随便拿起一杯茶喝尽,

    看着小周姑娘说,

    “你这琴声收的太急,否则我也不会从三楼房顶掉下来。吓一跳。”

    小周姑娘用一只手指轻点着自己的鼻尖。

    “这是,在怪我喽?”

    “不要疑问,是肯定。”

    声音未落,

    凌珑已经没影了。

    “逸尘公子见笑了,我家父把他溺爱坏了。”三公子赔礼说道。

    话说,

    这楠法见到他,

    身体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难以形容。

    说有几分眼熟,

    这话仿佛倒也不假。

    刚摆好棋盘,

    樱宁说要和逸尘公子对弈一局,

    就听得楼下一声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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