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西下,

    浓烈的光线哪是一个窗帘布可以遮挡得住的。

    楠法索性走到窗子边,

    把所有窗帘都“哗啦-”一下拉开,

    推开窗户,

    阳光像被猛然间倒灌进来一般,

    让整间屋子连灰尘都无处躲藏,

    灰尘在阳光的映照下,

    似一群舞动的仙女,

    扭转着腰身起起伏伏,

    变换着角度时而还闪烁着若有若无的波光。

    楠法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在火周山时,

    他住的那间屋子就总能见到这种阳光。

    小东西最喜欢在他窗子下的那张桌子上晒太阳,

    他则懒懒地躺在桌子旁不远的一张摇椅里。

    阳光把小东西身上的毛每次都照的闪着金光。

    他则喜欢用手拨弄阳光里的灰尘,

    像弹奏一把虚空中的古琴。

    远远地一个清瘦的女子,

    逆着阳光,

    手里拿着东西朝这边走过来,

    人还离他有一段距离,

    女人手里端着的食物味道,

    已经提前钻进了他的鼻腔。

    “饿了吧?”

    女子用一只手轻轻地在他小小地鼻子上刮了一下。

    “看妈妈给你做了什么?”

    法玉儿俯下身子,

    掀开扣着食物的盖子……

    他五六岁的小脸仰起来正要看……

    小东西站在窗棂上挡在楠法的身子前面,

    发出低声“呜呜……”的叫。

    楠法被小东西发出的声音惊醒,

    思绪还一直感觉被一个什么味道控制着,

    不能自已地延续着……

    细看时,

    一个二十出头的娇媚女人,

    正倚站在他站的那扇窗子外面,

    用折扇逗弄小东西。

    那股让人无法自已的味道也正是从她的身上幽幽地散发出来的。

    那女人生的真真儿的娇媚天成,

    眼角轻弯不笑似笑,

    丹唇轻启不言似言,

    妩媚之态,犹如春水含波,

    脸腮上总泛着一丝桃花韵,

    没说话就已经让人魂丢了半分。

    一件粉米色薄纱斗篷,镶金边回纹,

    胭脂水色缎面短袖对襟长褂子,

    胭脂紫素样抹胸。

    手上搭着一条极透的披帛。

    “我叫你凶我,我叫你凶我……”

    嗔怒着,

    用手里一把秀气的小折扇逗弄着小东西。

    声音如水波动一般轻灵。

    小东西把全身的毛都炸起来,

    站住窗棂,挡在楠法身前。

    女子咯咯地笑着,

    楠法用手抚弄着小东西。

    那女子说话前,

    先用扇子遮住自己半边脸,

    扇子随她手指间的微微打开,

    露出些山水墨色,

    “这是你养的小狐狸?”

    “是啊。”

    楠法对小东西如此凶面露难色,

    把小东西抱回怀里。

    “凶巴巴的样子,还挺好笑呢。不知道它是真凶假凶?”

    那女子笑着,看着楠法怀里的小东西,

    用手指尖把扇子微微打开,

    扇面水墨山水看着叫人有几分眼熟。

    “假的。我养它这些年,从没真伤过人的。”

    楠法解释着,

    小东西看着他这样说,有些生气。

    “样子有点点吓人哦!你要是说它很厉害,我或许还真的会信呢。”

    说着,那女人脸上竟然飞上一抹红晕。

    楠法用手在小东西的头上抓着。

    “没事的,它这毛很松软,抓在手里,手感还挺好的。”

    “真的吗?”

    女子把身体微微向后凹了一下,

    伸出一节藕白色的胳膊,

    伸到一半轻挑了一下眼睛,

    有些扭捏地看着楠法。

    “我也能摸摸它吗?”

    小东西很抗拒,

    楠法还是把小东西递了上去。

    “可以。”

    那女子用一个指尖,

    在小东西的头上打着小圈摸了一会,

    “绒毛好软哦。”

    “是吧,我没事就喜欢抱着它摸。”楠法说。

    楠法说完这句话,

    女子忽然伤心起来,

    含面轻泣不语。

    楠法不知如何是好,

    才想起,说了这半天的话竟然不知道她是谁,

    现在肯定是不好问这个问题了。

    只得为难的说了一句。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心里竟也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抬头间,那女子脸上绯红又增了一抹浓重。

    “怪我不好,公子何错之有。”

    说着身体轻旎在窗棂上,

    把手里那披帛往脸上一撩说:

    “公子有所不知,我打小记事起,身边也有一只这样的小狐狸……”

    话停在这里,

    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

    天上粉红色的云彩,

    满满地排了一天,

    低处的几朵还勾着金边,

    她抬起手指着云彩给楠法看,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看这天上的云彩,好像知道一样。多漂亮。”

    她这一转身,

    楠法才注意到她满头的紫色凤尾花。

    “难道她身上的味道,是这凤尾花?”

    楠法心里想。

    又听她说生日,

    赶紧说:“今天是姑娘生日,我祝姑娘朱艳永驻。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她看着那云彩好像一时没回过神,

    半晌没说话。

    楠法也随她看那天上的彩云,

    不知道是她身上的味道,

    还是最近楠法这两日自己的身体状况,

    好像稍微一不控制,

    思绪就容易跑。

    楠法感觉自己好似又站在火周山顶,

    旁边不是这女子,

    而是自己的父亲楠凌潇。

    两人也是这样不说话,

    看着天,看着苍茫。

    楠法只觉自己心头一酸,

    不觉眼角也洇出眼泪来。

    “我叫小周,大家都叫我小周姑娘,公子不介意也可以这样叫我。”

    女人透过披帛看着楠法说。

    楠法的思绪猛然间被拉了回来,

    愣了一下,

    原来她就是小周!

    这小周在游易骨师父的嘴里形容的应该是凶狠毒辣,

    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可眼前这个女子,

    轻柔的仿佛一阵风都能给吹起来,

    柔媚娇羞让人怜惜,

    尤其刚才她伤心的时候,

    仿佛她都不用说她伤心的事情,

    只是看她那伤心的样子,

    你都忍不住地要跟她一起伤心一样。

    怎么也和之前他对小周客栈的小周认知对不上。

    这样一个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怜惜的女子,

    怎么会是游易骨师父嘴里那个小周客栈的小周呢?

    楠法心里一万个颠三倒四。

    刚要说自己叫楠法,

    又想起游易骨师父临走时在自己耳边嘱咐的几句话,

    忙不迭地改口道:

    “我是十方派的……”

    名字一时间还没来得及想好,

    卡在那里。

    女人从脸上扯下那块披帛,

    用折扇遮住脸笑着端详着楠法。

    看得楠法有些不知所措,

    以为她猜出来自己说谎,

    神情里有些慌。

    扇子挡住女人的半张脸,

    欲细看那扇子上的山水时,

    只感觉她的那双似笑非笑的眼,

    不像是在上下打量,

    更像是一双手对身体上下摩挲。

    “姑娘看我这十方派的小师父有何不妥?”

    楠法略显难为情地说。

    “公子不说,也晓得你是十方派的人喏,看这通身的装扮就知道啦,我是看公子这样貌。”

    女子即便把眼睛张的很大,

    仍旧感觉像是弯弯地在笑。

    “样貌?”楠法问。

    “我虽是个被困在这客栈里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这苍茫上来来往往住我这小店的,没有这些,也有这些。”

    说着她伸出三个指头,然后又伸出四个指头。

    那手指柔若无骨一般,

    在空中这样来回一荡,就落下了。

    “像公子这般眉宇间透着卓然不凡之气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扇子挡在脸前又笑了起来。

    楠法从小长大被人这样认真地夸相貌应该是头一遭,“哪里。”

    “怎么称呼公子?总不能就叫十方派吧?”

    小周笑着看着楠法。

    楠法快速转念,

    想起刚才开窗阳光下的景象脱口而出,

    “我是十方派中,游行派的小师父,游逸尘。小周姑娘如果方便就叫我逸尘吧。”

    楠法编好名字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些。

    “逸尘,逸尘师父,逸尘小师父,逸尘公子……你说我叫你哪一个更好呢?”

    小周还是那样用扇子半掩面,

    盯着楠法看。

    “都行,能分别出来叫的是我就行。”

    楠法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那我喜欢逸尘公子这个叫法,可好?”小周看着楠法问。

    “好啊,我也感觉逸尘公子听着更好。”楠法说。

    “那小女子在这儿,有礼了,逸尘公子。”

    说着退后一步,施了个礼。

    楠法这才注意到,

    他那件粉米色薄纱斗篷外还披着一件珠衫,

    更显得她动起来有几分灵动。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是特意来请两位参加我的生日宴的。”说着向屋里瞧。

    楠法看她往屋里看,

    说到:“你说是我和我师叔?”

    “嗯,不知小女子是否有这个薄面,在公子面前。”

    说着颔首,

    挑起眼睛轻轻地看着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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