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这份心与觉悟,我很满意。”

    苏宁曦的声音在无垠星海中回荡,带着一丝属于母亲的欣慰,但更多的仍是属于宗主的肃穆与决断。

    她深邃如星渊的眼眸望着自己的女儿,其中倒映着苏语瑶坚定凛然的身影。

    “既如此,这块碎片,你且收好。”

    话音落下,苏宁曦抬起的手并未收回,那悬浮于她掌心之上、映照着黑色御敌舰艇虚影的西皇镜投影,忽然开始缓缓旋转。

    镜面上的景象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开来,旋即整个投影开始向内塌缩、凝聚。

    光华流转间,体积迅速缩小,最后凝固为一枚仅有指甲盖大小、非金非玉、边缘流转着淡淡混沌光泽的碎片,静静躺在她白皙的掌心。

    那碎片虽小,却仿佛承载着一片微缩的星空,内里有无尽道韵与玄奥纹路若隐若现。

    “这是,西皇镜的……”苏语瑶美眸一凝,心中震撼。

    苏宁曦的目光转向她,并未直接回答,只是将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置于自己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那双洞彻世事的眼眸中,带着不言而喻的深意与告诫。

    苏语瑶瞬间领悟,她向前一步,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低下向来高傲的螓首,双手掌心向上,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小心翼翼地捧起。

    那枚微小的碎片轻若无物地落入她掌心,触感温凉,却仿佛重若千钧,其中蕴含的浩瀚气息与母亲的信任,让她心头沉甸甸的。

    “你知道这碎片意味着什么,语瑶。”

    苏宁曦收回手,语气平静却字字千钧。

    她略微停顿,随即道:“给你半柱香的时间,返回圣女峰,着手准备。

    你所面对的,将是玄牝宗年轻一代最顶尖、最诡诈的敌人,以及可能存在的、超出预料的陷阱与变数。

    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让你师祖的牺牲蒙尘。”

    “是!母亲!”苏语瑶双手合拢,将那枚碎片紧紧护在掌心,贴在胸前,沉声应道。

    她恭敬地再次行礼,随即感到周身空间法则微微波动。

    眼前星海景象如潮水般褪去,待视野重新清晰,她已稳稳站在了瑶池圣殿那巍峨庄严的正门之外,脚下是光洁的星辰暖玉广场,远处山岚缭绕,仙鹤清唳。

    苏语瑶没有丝毫耽搁,身上清光一闪,圣女峰专属的虹桥秘法再度激发,身形化作一道难以捕捉的淡影,向着圣女峰疾掠而去。

    此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与此同时——

    西荒天域,极西之地,传说中万物终结与归寂之所。

    这里,横亘着那面令无数修士闻之色变、望而却步的“归墟雾墙”。

    它并非自然界寻常的云雾,而是一片浩瀚无边、仿佛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已存在、永恒吞噬着光线、声音乃至一切生机的混沌屏障。

    目力所及,唯有无穷无尽、翻滚不休的灰白色雾霭,浓稠处近乎化不开的墨黑,沉滞厚重,如同亘古未化的谜团,将墙后的一切彻底掩埋。

    这片雾墙笼罩的区域,死寂得令人灵魂颤栗。

    没有风声,没有水响,连时间的流逝至此都仿佛变得粘稠、缓慢,最终归于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静止。

    寻常修士,若不明路径或缺乏特殊庇护,贸然闯入其中,不消片刻便会彻底迷失方向,五感错乱,灵力滞涩,最终神魂被雾气侵蚀、同化,沦为这归墟的一部分,永世不得超生。

    然而,正是这处生灵绝迹的天然绝地、无法逾越的混沌壁垒,却成为了玄牝宗延续万载的隐秘巢穴与天然屏障。

    玄牝宗核心——幽玄殿。

    这座宫殿的构建理念,与瑶池圣殿的煌煌仙气、星辰璀璨截然相反。

    它并非以任何已知的珍贵玉石或金属筑成,其整体形态怪异莫名,仿佛是由某种“活着”的、拥有缓慢搏动生命的黑暗物质直接塑造而成。

    殿壁表面并非平整,而是如同生物内脏般有着细微的起伏与脉络,流淌着如水银般晦暗、冰冷的光泽,将本就不多的光源尽数吸收,只留下深沉的、几乎化为实质的阴影。

    “我方才所述之往事,墨胤,你可真正明白了?”

    殿中主位之上,一道身影完全淹没在最为浓稠的黑暗晦暗光晕中,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端坐的轮廓。

    其声音非男非女,带着一种金石摩擦般的奇异质感,又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层面,冰冷而缺乏情感。

    即便是下方单膝跪地的圣子墨胤,侍奉多年,也从未真正窥见过这位玄牝宗宗主的真实形貌,甚至无法确定那阴影中的轮廓是否就是其本体。

    下方,姿态恭敬的,是一位俊美得近乎妖异的年轻男子。

    一头如墨瀑般的长发,未束冠,仅以一根暗银色丝带松松系着。

    肤色是一种常年隔绝天日、不见阳光的苍白,隐隐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细微血管。

    唇色是浅淡的粉,若非那双眼眸中偶尔闪过的幽光,几乎让人怀疑这是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

    他的眉眼细长,眼尾微微上挑,鼻梁高挺笔直,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超越性别、精致到非人的美丽,但这种美丽缺乏鲜活人该有的温度与生气,反而透着一股源自骨髓的阴冷与邪异。

    此刻,身着玄牝宗制式玄黑色底、绣着复杂诡秘银色符纹广袖长袍的墨胤,正低下头,以最恭顺的姿态回应:

    “回禀宗主,墨胤知晓。此番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宗主所托,必将那重现于世的御敌舰艇完整带回宗门,重现我宗昔日利器之威!”

    他声音轻柔悦耳,却同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滑腻感。

    “唉——”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从主位的阴影中传来,打断了墨胤表忠心的言辞。

    那叹息声中,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失望与玩味。

    “你还是没能领会本座的意思。”

    宗主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本座向你讲述那段尘封历史,难道仅仅是为了向你强调那‘御敌舰艇’本身有多么强大、多么重要吗?”

    墨胤闻言一愣,苍白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他飞速思索,忽然,一个更大胆、更让他血液隐隐沸腾的猜测涌入脑海,让他因为激动而呼吸微微一滞,旋即,那浅淡的唇边难以抑制地勾起一抹弧度,声音带着压抑的狂喜与试探:

    “难……难道宗主您的深意是……瑶池?”

    “总算还没笨到家。”

    阴影中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赞许,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算计,

    “宗主英明!”墨胤眼中幽光大盛,那妖异的俊美脸庞因兴奋而微微泛红,却更显出一种扭曲的激动。

    “表面功夫自然要做足。那御敌舰艇,若有机会,顺手拿回研究亦无不可。

    若事不可为,便直接毁掉。”

    墨胤强行压下剧烈起伏的心绪,以及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亢奋,深深低下头,用最恭顺的语气应道:“墨胤……遵命!定不负宗主苦心谋划!”

    “去吧。仔细准备,莫要露出破绽。届时,自有接应。”宗主的声音渐趋缥缈,最终消散。

    墨胤再次行礼,随后缓缓退出这令人窒息的幽玄殿。

    直到远离大殿,置身于玄牝宗内部那永远弥漫着稀薄灰雾、光线昏暗的廊道中,他才彻底挺直腰背。

    苍白俊美的脸上,再无半分恭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激动与狰狞。

    他修长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终于……宗主终于要动手了!终于……我墨胤终于能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归墟雾墙了!”

    他心中在疯狂呐喊,眼中燃烧着扭曲的欲望与野心。

    “阳光!广阔无垠的大地!清新的空气!还有……瑶池!

    那些自以为是的女修们!尤其是那位号称西荒第一仙姿的圣女苏语瑶……

    很快,你们都将见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与手段!

    你们的一切,都将成为我的踏脚石!哈哈哈哈!”

    无声的狂笑在他心中回荡,那张妖异的脸庞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森然可怖。

    幽玄殿内,主位上的阴影在墨胤离去后,微微波动了一下,传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意味不明的嗤笑。

    阴影缓缓摇曳,最终如同滴入水中的浓墨,悄无声息地淡化、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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