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之时,鸿蒙如墨,不是夜的黑,是连光都渗不进的混沌,万灵蜷在其中,像还没破壳的蛋。

    九位大能踏破混沌而来,足尖落处,混沌气“滋滋”退开,露出底下泛着银白的道基——

    那道基后来成了星河的骨架,每一节都粗得能绕星陨湖三圈;

    他们的灵识散开,化成山川脉络,指尖划过的地方,便有峡谷深陷、高峰拔起;

    连呼吸都带着生机,呼出去是暖风湿润,催生了草木抽芽,吸进来是凉风生寒,冻出了四季轮转的间隙。

    “那时没有日月——”

    璃的指尖泛起星辉,不是飘忽的光,是稳得像钉在虚空的光点,慢慢勾连出九道巨影。

    “大能们便取自身魂火,捏出太阳与太阴。”

    她指尖一动,左边的光点骤然炽烈,暖得连亭中陆云许都觉肩头发燥。

    “太阳是老火祖的魂火所化,燃得烈,能晒透深谷的霜”;

    右边的光点转柔,泛着月华般的凉。

    “太阴是月婆婆的灵识凝的,柔得能裹住夜归的鸟”。

    光影里,巨影掌心的光落在混沌中,便有草芽顶破黑气,兔子似的蹦跳,兽吼震得虚空都发颤,却没半分戾气,是初开灵智的懵懂。

    而“天道”,是大能们最后的造物。

    他们围坐成圈,把对秩序的理解——

    谁该晨鸣、谁该夜伏,稻子该何时抽穗、寒鸦该何时南飞——

    都凝进一团光里,那光渐渐凝成架算盘,算珠是流转的星子,算杆泛着古铜色的光,边缘磨得光滑,像农户用了一辈子的老秤杆。

    “那时的天道,没有意识,没有欲望,只是最纯粹的‘平衡’。”

    璃的声音放轻,带着对先人的敬畏。

    “就像村头李伯的老秤,秤砣压下去,稻穗的沉实、布匹的轻软,都分得明明白白,从不会因谁哭求就偏半分。”

    可大能们知道,秤没人扶着,迟早会歪;

    算盘没人校准,算珠终会卡壳。

    于是他们驾云去了北极星核,凿下最亮的那截星精,又潜到星陨湖底,舀起沉了千年的灵泉——

    那泉水凉得能冻住时间,却能融开星精的寒。

    九人各滴入一滴本源血,血珠在泉水中转了三圈,便凝成一群眉眼间带星纹的孩童,那便是星陨湖一族的先祖。

    “我们的血脉里,淌着与天道同源的星纹。”

    璃抬手抚过眉间,星痕亮得暖了些,映在她眼尾,像落了颗星。

    “出生时星痕越亮,与天道的羁绊就越深。我出生那年,湖心星核亮了整宿,族老说我能看透算珠的纹路。”

    “大能们把那架星辰算盘递过来,算珠上的星纹与族人们的星痕刚好对上。”

    “赐我们‘监管天道’的使命,予我们星算盘校准规则,让我们居于湖心岛,做这世间最公正的‘执秤人’。”

    她袖中飞出一缕浓得化不开的星辉,在空中一凝,便成了星算盘的虚影。

    算珠转动时“嗒嗒”响,像大能们当年议事的轻叩声,每颗算珠都牵着道透明的线:

    “这颗‘谷’珠转半圈,南方的稻田就会沉甸甸的,稻穗压得秆子弯,风一吹全是‘沙沙’的响”;

    她指尖点向另一颗蓝莹莹的珠。

    “这颗‘雨’珠偏一分,西北的旱塬就会落下甘霖,土坷垃吸饱水,能冒出绿芽来”。

    那些丝线的尽头,是奔跑的鹿、抽芽的柳、赶车的农人,鲜活得像能从光影里走出来。

    星陨湖一族守了三万年。

    那时的湖心岛常年飘着星辉,落在族人手背上,能暖到骨头缝里。

    族人们每日的功课就是观星象、校算盘,天刚蒙蒙亮,就坐在亭里看东方的星轨,谁的星痕颤了,就知道对应的算珠偏了。

    “有次春神的星珠慢了三日,桃花都憋得打了苞,我阿娘指尖凝着星力转了转算珠,隔天漫山的桃就开了,粉得像落了场霞。”

    璃的眼底闪过向往,发梢都沾着细碎的光。

    “那时各族都叫我们‘星使’,连最凶的山魈,见了我眉间的星痕,都会夹着尾巴躲进林子里。”

    变故藏在第三万一千七百年的第一场雪后。

    最初只是北方的“镇北星”偏了三寸,那星向来稳得像钉死的桩,族里的大长老亲自校准,指尖的星纹都耗得发白,以为只是雪气重压偏了轨迹。

    可没出半月,南方的杜鹃提前一个月啼开了喉,声嘶力竭的,不像报春像哭丧;

    东海的潮汐乱了,本该退潮的时辰,浪头却拍碎了渔村的码头;

    最诡异的是西山的灵鹿——

    那些素来温顺、见了人就低头蹭手的鹿,突然红了眼,疯了似的扑向牧民,鹿角挑开皮肉时,嘶吼着“自由”,眼里却全是扭曲的黑。

    “我们举全族之力去镇压。”

    璃的指尖突然收紧,指节泛白,亭栏上的木纹被她掐出浅痕,凉得刺骨。

    “族里的少年郎们,星痕还没长全,就握着星纹剑冲上去,有的被鹿群踏碎了骨,有的灵力耗尽,化成了湖心的星砂。”

    她的声音发哑,湖面的星光都暗了几分。

    “清理战场时,老族长在一头领头鹿的头骨里,抠出了道灵纹——那纹路和天道算珠上的一模一样,却拧成了死结,带着‘扭曲’的意志,像有东西在里面嘶吼。”

    那一刻,所有人才惊觉,他们守了三万年的“规则”,活了。

    “它像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孩子,天天看万灵在草原上跑、在水里游,就嫌自己的算盘框子碍眼;它听多了生灵的祈愿——求丰收、求长寿、求复仇,就开始想‘凭什么我只能算,不能定’。”

    璃的声音沉得像坠了铅。

    “它要掌控那些向它祈祷的生灵,要把这方天地变成它的算盘。而我们这些‘执秤人’,自然是第一个要掰断的秤砣。”

    陆云许坐在石凳上,掌心的星算盘碎片突然烫了起来,淡蓝微光顺着他的指尖往上爬,在手腕上绕成圈,像在呼应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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