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许!”

    这声呼唤穿透血雾与厮杀,像淬了温酒的针,一下扎进陆云许的耳膜。

    不是灵力传声的凛冽,是带着他童年记忆里柴房烟火气的熟稔,连尾音的上扬弧度,都和当年父亲在剑庐外喊他吃饭时一模一样。

    他浑身一震,握着王者之剑的手猛地顿住,剑上的血珠“嗒”地砸在丹陛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方才被斗气震得发麻的脊背,竟在这声呼唤里泛起久违的暖意。

    猛地回头,天际裂开的金光中,两道身影正踏光而立。

    身着青衫的陆枫身姿挺拔如旧,只是周身绕着淡金色魂光,衬得他面容有些虚幻,左襟那道剑痕却清晰无比——

    那是当年为护襁褓中的自己,被天道宫和孟家的修士砍出的伤,母亲后来用银线绣了朵山茶盖住,此刻魂光流转,倒像山茶在轻轻颤动。

    孟怡站在他身侧,白衣胜雪,裙摆沾着的微光像她生前绣活计的银线,眉眼间的悲悯比记忆里更浓,看向他的目光,从他染血的劲装扫到握剑的手,最后落在他嘴角的血渍上,疼得像要滴出水来。

    “爹?娘?”

    陆云许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喉结滚了又滚,才把哽咽压下去。

    手中的王者之剑突然发出清亮龙吟,不是应对强敌的凌厉,是带着亲昵的震颤,剑身上的赤金纹路蹭过他的手背,像小时候父亲教他握剑时,覆在他手背上的温度。

    他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不是在老宅的庭院,不是在父亲的铁匠铺,是在染血的祭天广场,身边是厮杀,脚下是尸骸。

    “别愣着。”

    陆枫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魂光凝成的手指虚点他的眉心。

    “你的剑修分身随玄风真人学破妄剑意,那是窥破虚妄的道,是你的根;为父当年也拜在玄风门下,修的是斩天剑意——斩的是强权,是邪佞,是压在百姓头上的不公。”

    他的目光扫过陆云许紧绷的肩背,像当年纠正他练剑姿势时那样。

    “两剑意看似相冲,实则互补。你无需精修斩天,但若能取其‘敢斩’的骨血,你的破妄剑意或许可以更进一步。道之一途哪有死规矩?集百家之长,才是你自己的剑。”

    陆云许浑身一震,脑海中无数破碎的画面突然串联起来——

    剑修分身在玄风真人座下,每日凌晨观星悟剑,指尖划过剑谱上“破妄先明心”的字迹;

    少年时偷偷摸父亲的佩剑,被父亲敲着手背说“剑是护人的,不是耍帅的”;

    楚都王宫前,王者之剑认主时,剑身上闪过的“斩邪”二字……

    那些被他埋在心底的剑道感悟,那些因宁无尘之死而刻意忽略的天赋,此刻如潮水般涌来,清晰得能触到轮廓。

    陆枫抬手,掌心浮起淡金色的《斩天经》虚影,经文流转间,“斩邪先斩心,护民先护己”的字迹格外醒目,与陆云许丹田的灵力撞出微光。

    “曾经教过你的九耀封魔,是《斩天经》的根基。”

    他解释着,魂光却微微闪烁,边缘已开始变得透明——

    残魂离体本就逆天,撑到此刻已是极限。

    “当年为父将它封在你体内,是怕你年少控不住这份力量,也怕被仇家察觉有危险。如今是时候让你窥得全貌了。”

    孟怡轻轻拉了拉陆枫的袖角,魂光凝成的手指碰了碰他的手臂,眼里的担忧藏不住。

    陆枫回头对她笑了笑,那笑容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随即转回头,眉宇间只剩传功的决绝:

    “为父这残魂,本是靠着对你的牵挂、对当年血仇的执念才留到现在。如今见你有如此修为,也算了却心愿。以后的路,父亲无法再帮你走了。”

    他掌心的《斩天经》虚影突然暴涨,金光顺着空气缠上陆云许的手腕,像一条温暖的金带。

    “临别赠你完整经文,你且看好——记着,剑可斩天,亦可护人,别丢了为父和你母亲的骨气。”

    陆云许能清晰感觉到,经文的力量顺着掌心往经脉里钻,与王者之剑的灵力呼应,连之前被斗气震伤的内腑,都在这股温暖中慢慢愈合。

    他抬头望着父母的虚影,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孟怡抬手,魂光凝成的手帕轻轻擦过他的嘴角,动作温柔得像他小时候摔破了膝盖,母亲为他包扎时那样。

    远处传来燕翎惊愣的呼声,六国修士的杀网仍僵在原地,却已有修士因这股魂威开始发抖。

    陆云许握紧王者之剑,剑身上的金光与父母的魂光交织在一起,照亮了他染血的脸庞——

    这一刻,他握着的不只是剑,是父亲的剑意,母亲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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