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老祖枯瘦的手指突然僵在半空,串在指间的檀木佛珠“咔嗒”一声卡壳,最糙的那颗木珠磨得指腹生疼,竟嵌进了掌心的老茧里。

    二十年前妖兽谷的寒雾突然漫进脑海——

    他被冰牙妖兽的利爪划开胸膛,灵力溃散如碎玉,是宁无尘提着染血的玄铁枪冲进来,将自己护在身后。

    那时候的宁无尘还不是元帅,玄甲上沾着妖兽的黑血,却笑着将一枚冰牙内丹塞进他手里:

    “老前辈,这东西能温养灵力,别浪费了。”

    内丹凉得像块冰,宁无尘的掌心却烫得能焐热他冻僵的经脉,连疗伤时渡来的净化灵光,都带着北境阳光的暖意。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内丹早被炼成灵力融在经脉里,可那股暖意却记了二十年。

    今日族中嫡系横死王宫,血腥味还缠在鼻尖;

    可宁无尘的救命之恩,是刻在骨血里的。

    若为族人报仇,便是恩将仇报,死后有何颜面见泉下的宁帅?

    若放陆云许走,王家三百多口的冤魂,又该向谁讨说法?

    内心的撕扯让他枯瘦的脸颊剧烈抽搐,眼皮上的褶皱挤成沟壑,佛珠被攥得变了形,木刺扎进指缝,渗出血珠都浑然不觉。

    石敢当握着“镇岳盾”的手青筋暴起,指节白得像要裂开,铁盾的边缘磨着掌心的老茧,疼得他指腹发麻。

    他摸了摸盾内侧刻着的“磊落”二字——

    那是宁无尘当年见他时,用玄铁枪尖刻下的。

    他本是街头乞儿,被前丞相捡回府中养着,却看不惯现任丞相王烈的阴私勾当。

    三年前宁无尘巡查楚都,在演武场见他用一柄破刀挡住十名禁军的围攻,当场便向楚王举荐他做禁军统领,虽因王烈作梗没能成事,可那份“怀才不遇”的知遇之恩,比前丞相的养育之恩更让他记挂。

    此刻王者之剑的金光还在夜空流转,陆云许握剑的姿态,像极了当年演武场上的宁无尘。

    他清楚这是天命所归,强行阻拦便是与天道为敌;

    可前丞相的养育之恩如影随形,王烈虽奸,当年却给过他一口饱饭、一件暖衣。

    神色在决绝与犹豫间反复切换,铁盾与地面摩擦着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每动一下,都像在撕扯他的良心。

    秦锋的目光从王者之剑的金光移开,落在陆云许肩上的玄铁枪上——

    那枪杆上的划痕,还是当年他与宁无尘共守东境时,被海妖领主的触须刮出的。

    当时他就站在宁无尘身侧,握着“裂穹”剑的手都在抖,是宁无尘用余光瞥他一眼:

    “秦兄,别怕。”

    他明白陆云许的复仇从不是私怨,是为宁无尘,为干将莫邪,更是为楚都那些敢怒不敢言的百姓。

    王者之剑的出现,更坐实了陆云许的天选之名。

    可他是楚国镇国使,甲片上的赤龙图腾刻着“守护皇室”的职责,陆云许血洗王宫已是大逆不道,放他离去便是失职。

    内心的职责与道义像两把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按在剑柄上的手松了又紧,鎏金软甲的甲片碰撞出“咔嗒”的乱响。

    夜风卷着铸剑场的余温吹来,王家老祖突然长叹一声,苍老的声音里满是疲惫,周身翻涌的青灰色灵力瞬间敛去,枯瘦的身子往旁一侧,让开身后的官道:

    “罢了。宁元帅的救命之恩,我不能不报。”

    他捡起地上的佛珠,指尖摩挲着缺茬的那颗。

    “能得宁帅认可,能让王者之剑择主,我信你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或许死在你枪下,也是那些孽障的造化。我王家认栽,不为难你。”

    石敢当的“镇岳盾”终于从地上抬起,铁盾与青石板摩擦的声响刺耳却带着释然,他往旁退了两步,铁塔般的身躯不再挡路:

    “宁元帅一生磊落,你继承他的遗志,行的是正义之事。前丞相的养育恩我记着,但公道比恩情重——我石敢当,不愿与你为敌。”

    秦锋按剑的手终于松开,“裂穹”剑的嗡鸣渐渐平息,剑鞘上的缠绳都松了几分。

    他对着陆云许微微颔首,鎏金软甲的赤龙图腾在月光下泛着沉光,语气沉重却坚定:

    “你走吧。楚王宫的烂摊子,楚国的法度纲常,我们会收拾。”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陆云许手中的王者之剑。

    “只是记住,这剑认的不是复仇者,是护民的人。”

    陆云许握着剑的手紧了紧,王者之剑的暖泽顺着掌心漫进经脉,玄铁枪突然发出一声轻鸣,与剑声相和。

    他对着三人微微颔首,没有多言,转身踏上通往北境的官道——

    夜风吹动他的衣袍,金光与枪影在身后随行,像忠魂与匠心,永远护着他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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