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北台的霜气正浸进宁无尘的玄铁剑,突然有细碎的脚步声撞破夜风——

    是谢归雁。

    她提着素白裙摆快步上来,裙角沾着台阶的霜粒,嵌进鞋面的冰碴被体温融成小水点。

    手中那柄小巧的匕首磨得发亮,是她爹当年留给她的防身物,曾被她攥得指节发白,想趁着宁无尘巡营时淬毒刺出。

    可此刻,她握匕首的手很稳,月光淌在她脸上,洗去了往日眼底的冰碴,只剩一片透亮的释然。

    宁无尘的遗体仍按剑挺立,玄铁剑扎进冻土半寸,剑穗上那根褪色红绳还在风里轻晃——

    那是小妹生前编的,当年把绳递给他时,她还躲在帐后瞪着,觉得这元帅不配。

    可如今她走近了才看清,他素白劲装的袖口磨出了毛边,掌心的老茧卡着剑格,双目圆睁望向黑石渡的方向,连睫毛上都凝着霜,像刚从雪地里巡营回来。

    “宁帅。”

    她的声音轻得像北境的融雪,落在他冰冷的铠甲上。

    “我爹当年在朝堂上骂你‘拥兵自重’,转头却跟我说,北凉换谁守都不如你。”

    她抬手抚过他按剑的手背,指尖的温度撞在冰寒的皮肤上。

    “家仇是王家的毒,是楚王的昏,不是你的错。我曾想下毒害你,可看到你把私库的灵石全分给我爹的旧部遗孀,看到你在雪地里给冻伤的小兵暖脚——这恨,早被北凉的炊烟焐化了。”

    她退开半步,匕首贴在脖颈上,冰凉的刃口让她打了个轻颤,却笑得释然:

    “你守了北凉十年,没孤单过;赴死时,也不该孤单。我陪你,了却这糊涂恩怨,也替我家人,替北境的百姓,再护你最后一程。”

    匕首划过的瞬间,血珠先砸在宁无尘的靴面上,再顺着素白劲装往下淌,像红梅绽在初雪上,艳得灼眼。

    谢归雁缓缓倒下,身子轻轻靠在他的腿边,长发散开遮住了脸,只露出嘴角的浅笑——

    那是她在北凉这些年,第一次笑得这样松快。

    宁无尘的身躯仍未倒,玄铁剑撑着他,像一座护着身旁女子的山,风卷着两人的衣袍,缠在一起,分不清谁的霜,谁的血。

    三更的梆子声刚从营中传来,北凉大营的帅旗突然无风自动,“猎猎”声震得营门立柱都发颤。

    绣着“北凉”二字的旗面,先泛出淡淡的金光,像宁无尘磨亮的剑刃反光,再渐渐浓起来,照亮了将士们的脸。

    陆云许攥着帅印抬头,突然红了眼——

    旗影摇曳间,分明有一道玄色身影盘旋其上,肩背挺得笔直,手中玄铁剑的虚影在光里闪着,和望北台上那柄剑,遥遥相对。

    “是元帅!”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将士们“唰”地站直,甲叶撞得震天响。

    没人再哭,攥枪的手更紧了,指节泛白得像当年守雪国冰原时那样。

    帅旗的金光越盛,“北凉”二字像活了过来,映得每个将士眼底都燃着光——

    那是宁无尘留给他的兵的信念,是“可以死,不能跪”的铁律,是护着北境寸土不让的执念。

    北境的风彻夜没停,卷着望北台的血味,吹过每个营帐。

    望北台上,宁无尘的身躯仍立着,谢归雁靠在他脚边,像一对守着疆土的石人;

    大营里,三万将士握着兵器,望着那面发光的帅旗,目光比星光还亮。

    他们都知道,宁元帅没走——

    他的魂护着帅旗,他的信念护着北凉,这场以死明志的悲壮,从来不是结束。

    天快亮时,帅旗的金光淡了些,却仍凝在“北凉”二字上。

    陆云许望着望北台的方向,把帅印按在胸口,喉结滚动:

    “元帅,您等着,我们一定把真相砸在楚都金殿上。”

    他身后,将士们的齐声应和,震得晨霜从帐顶簌簌落下,和着风,飘向宁无尘凝望的北境。

    hai

章节目录

责天纪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书林文学只为原作者3号睿泽儿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3号睿泽儿并收藏责天纪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