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松林静得瘆人,露水从松针滴落的声响都清晰可闻,“嗒” 一声砸在腐叶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篝火早燃成暗红的余烬,只剩几粒火星在灰烬里苟延残喘,忽明忽暗地映着周围的树影,时而像张牙舞爪的鬼,时而又软成披散的衣袍。

    兰夜缩在树根旁,睡得浅得像浮在水面的叶。

    连日的逃亡与警惕,早让他养成了半睡半醒的本能 ——

    连鼻翼的翕动都带着章法,每一次吸气都刻意放缓,生怕错过周遭半点异动。

    直到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钻进耳朵,像蛇吐着信子爬过落叶,软腻又阴冷,精准地踩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他猛地睁开眼,银眸在黑暗中泛起冷光,像藏在林间的孤狼。

    视线瞬间锁定三道潜入的松影:

    玄色夜行衣吸尽了月光,袖口绣着的玄剑宗剑纹,在余烬微光下泛着冷银,像蛰伏的蛇眼。

    三人手中长剑淬着寒,步伐轻得可怕,踩在腐叶上只碾过最松软的积层,连一片枯叶都没惊动,目标赫然是不远处靠在树干上熟睡的陆云许。

    “小心!”

    兰夜喉咙里涌上惊呼,却被过度的紧张卡得发哑,只挤出一阵嘶哑的气音,像破风箱在响。

    他眼睁睁看着为首的杀手扬起长剑,剑尖对准陆云许的后背 ——

    那处正是白天雷劫震伤的地方,粗布军装下还凝着血痂。

    陆云许睡得极沉,眉头微蹙,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连呼吸都带着疲惫的滞涩,显然连梦里都在承受伤口的钝痛,根本没察觉死亡已悬在头顶。

    千钧一发之际,陆云许丹田内的八色金丹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像被火烫的心脏,裂开的缝隙里漏出的灵力带着灼意,狠狠撞在他的识海。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侧身,动作快得像惊雷,长剑擦着他的肩胛掠过,“嗤啦” 一声划破军装,带起一串温热的血珠。

    剑风却扫中了他左臂的旧伤,缠着伤口的布条瞬间崩开,暗红的血珠喷溅在松树干上,原本结痂的腐蚀处彻底撕裂,森白的骨茬沾着血,在余烬下像淬了毒的玉。

    “玄剑宗的人?”

    陆云许撑着死神镰刀迅速站起,黑铁刀柄拄在地上,发出 “笃” 的一声闷响,像在黑暗中钉下一道屏障。

    他眼神冷冽如冰,死死盯着三人袖口的剑纹 ——

    那是玄剑宗内门弟子的标志,用银线绣成,在夜里泛着冷光。

    不用想也知道,是掌门为帮王子豪扫清障碍,特意派来的杀手。

    为首的杀手冷笑一声,长剑直指陆云许的胸口,剑风带着刺骨的寒:

    “识相的把身后那怪物交出来,再自废丹田,还能留你全尸!护国军早被蛀虫烂透了,多死你一个小兵,谁会在乎?我们掌门说了,王子豪师兄再不成器,也轮不到你们这些废物挑战!”

    陆云许没接话,只是侧身将兰夜往身后又揽了揽,掌心按在他的肩膀上,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稳。

    他能清晰感觉到,丹田内的金丹裂缝正随着呼吸扩大,灵力运转得像生锈的齿轮,每动一下都磨得心口发疼;

    左臂的伤口更像有无数根针在扎,鲜血顺着胳膊肘往下滴,“嗒嗒” 落在松针上,积成一小滩暗红。

    可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死神镰刀在手中缓缓抬起,黑白双力在刃口交织,微弱却决绝,像黑夜里的一点星火。

    “要杀他,先过我这关!”

    陆云许低喝一声,主动冲向杀手。

    他知道伤势太重,拖得越久越不利,只能速战速决。

    死神镰刀横扫而出,一道黑白交织的光刃划破黑暗,逼得三人连连后退,暂时打乱了围攻阵型。

    可玄剑宗的杀手配合得默契如一人。

    一人举剑正面牵制,剑招狠辣,专挑陆云许的伤口招呼;

    另外两人绕到两侧偷袭,长剑像毒蛇吐信,直指他的丹田与咽喉。

    陆云许既要躲致命攻击,又要护着身后的兰夜,根本无法全力反击,很快被逼得节节后退,后背好几次擦过松树干,树皮刮破伤口,疼得他牙关紧咬,却没哼一声。

    “噗嗤!”

    一名杀手抓住他分神的瞬间,长剑直刺他的丹田!

    陆云许瞳孔骤缩,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猛地侧身,用左臂硬生生挡了上去 ——

    剑刃穿透皮肉的声音在寂静的松林里格外刺耳,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在杀手的夜行衣上,也溅在兰夜的银发上,像落了朵暗红的花。

    那道本就腐蚀见骨的伤口,此刻又被剑刃刮出深痕,连骨头都泛着怵目的血光。

    “陆大哥!”

    兰夜的哭声终于破了喉咙,银眸赤红如血。

    他周身的灰雾突然暴涨,不再是散着冷意的淡灰,而是凝实成墨色,像裹着岩浆的浓烟,卷着刺耳的 “滋滋” 声扑向那名杀手!

    灰雾瞬间缠住长剑,坚硬的剑刃竟被腐蚀出几个小洞,连剑柄都开始发黑,杀手惊得松手,刚要后退,就被灰雾缠上手腕,皮肉瞬间泛起黑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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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手们彻底愣住了 ——

    命令里只说这少年是 “被天道排斥的废物”,却没说他的灰雾能主动攻击!

    陆云许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忍着左臂的剧痛,猛地拔出死神镰刀,黑色魔气顺着刀刃疯狂涌出,像潮水般吞噬了为首杀手的生机。

    那杀手连哼都没哼,身体就软倒在地,化为一滩黑灰,被夜风卷着散了。

    剩下两名杀手魂飞魄散,对视一眼后转身就逃,身影很快消失在松林深处。

    陆云许没有去追,他撑着镰刀踉跄了几步,重重摔在地上,左臂的血还在涌,染红了身下的落叶;

    丹田内的金丹裂缝更大了,灵力几乎耗尽,连呼吸都变得微弱,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口的伤,疼得他眼前发黑。

    兰夜疯了似的冲过来,跪在他身边,颤抖着伸出手,却在碰到伤口前猛地顿住,怕碰疼他,只能死死攥着陆云许没受伤的右手,指腹不敢用力,只轻轻扣着他的指缝。

    眼泪砸在陆云许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口发颤:

    “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护着我!我就是灾星,会害死你的!玄剑宗不会放过你,你明明知道……”

    “别哭……”

    陆云许虚弱地笑了笑,嘴角的血沫还没擦净,牵动伤口时眉峰颤了颤。

    他用尽全力抬起右手,轻轻摸了摸兰夜的银发 ——

    发丝柔软,沾着的血珠已经凉了,却不像灰雾那样冰。

    “我没事…… 就流点血,养几天就好。”

    他的声音轻得像松针落地,却带着安稳的力量。

    “你看,你的灰雾能保护人了,不是只会腐蚀,更不会连累…… 兰夜,你是能保护自己的好孩子。”

    兰夜的哭声突然顿住,他看着陆云许苍白却温柔的脸,看着那只搭在自己头上的手 ——

    明明那么虚弱,却还在给自己撑着底气。

    他低头,看着周围渐渐散去的灰雾,那层困扰他三年的森冷雾气,此刻淡得像一层薄纱,连空气都暖了起来。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哽咽着,将陆云许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感受着那点微弱却坚定的温度。

    松林的风还在吹,却卷着松针的清香,不再刺骨;

    篝火的余烬还在燃,几粒火星又亮了些,像重新燃起的希望。

    陆云许靠在兰夜怀里,能闻到他衣服上的松香,混着淡淡的灰雾气息,第一次觉得不冷。

    他知道前路难走,玄剑宗的追杀、兰夜的锁链、第三城的危局,哪一件都不容易。

    可看着兰夜攥紧自己的手,感受着少年颤抖却坚定的怀抱,他的笑意越来越深 ——

    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的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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