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港,曾经喧嚣的渔港,如今只剩下潮声呜咽。

    木质栈道在潮湿的海风中腐朽断裂,渔网挂在歪斜的桅杆上,早已破败成絮。

    那些曾经挤满渔获的竹筐,如今爬满藤壶,在涨落的潮水中发出空洞的碰撞声。

    最诡异的是潮汐——

    海水每日准时漫上码头,却在触及村口石碑时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的屏障阻隔。

    浪花退去后,岸上总会留下些不属于海洋的东西:

    刻着星纹的青铜碎片、缠绕红线的腐烂船桨、甚至还有浸透海水的符纸,上面的朱砂咒文仍诡异地泛着微光。

    渔民们紧闭门窗,瓦罐里囤积的咸鱼早已发臭。

    他们会在满月之夜听到海底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巨物在深渊中翻身,震得挂在墙上的鱼叉嗡嗡震颤。

    曾有年轻人想驾船突围,可船刚离岸就陷入浓雾。

    第二天清晨,空船会飘回岸边,船舱里积着半指厚的盐粒,甲板上留着几道深深的爪痕——

    像是某种庞然大物曾扒着船帮窥探。

    如今归墟港最大的建筑,那座用来祭祀的庙宇,香炉里插满了潮湿的线香。

    供桌上积着海水蒸发后留下的盐晶,形成一片片诡异的雪花纹。

    而神像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两颗幽蓝的琉璃珠,在暗处泛着冰冷的光。

    陆云许站在山崖上,俯视着下方被诡异蓝光笼罩的渔村。

    那层光幕如同活物,随着潮汐的节奏缓缓起伏。

    每当海水涨潮,光幕便如呼吸般膨胀,将整个渔村包裹其中;

    退潮时,光幕又微微收缩,却始终不散,像一层半透明的蓝色薄纱,将渔村与外界彻底隔绝。

    光幕表面流淌着细密的符文,每一道纹路都如同被海水冲刷出的古老刻痕,隐约散发着幽冷的气息。

    更诡异的是,透过光幕向内望去,渔村中的一切似乎都被静止了——

    悬挂的渔网凝固在风中,晾晒的鱼干保持着坠落的姿态,甚至连炊烟都定格成扭曲的灰柱。

    潮水拍岸的声响在这里变得沉闷而遥远,仿佛被光幕过滤了所有生机。

    偶尔有海鸟掠过,却在触及光幕的瞬间僵直坠落,化作一具覆盖盐霜的干尸。

    陆云许的指尖凝聚一缕星力,试探性地触碰光幕边缘。

    刹那间,无数细小的电弧在接触点炸开,他的神识中顿时涌入破碎的画面:

    翻涌的黑色潮水、沉没的青铜巨门、以及......

    一双在深海睁开的血色眼睛。

    指尖传来的刺痛让陆云许骤然收手。

    那些破碎的画面仍在他的识海中翻涌,尤其是那双血色瞳孔——

    它并非兽瞳,而是更接近人眼的形状,只是瞳孔深处泛着诡异的光芒,仿佛将整片星空都囚禁其中。

    潮汐光幕似乎感应到他的窥探,表面符文突然剧烈闪烁。

    原本平静的海面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数十道水柱冲天而起,在空中扭曲成锁链的形状,末端竟都指向陆云许所在的山崖!

    "轰——!"

    一道巨浪拍碎在礁石上,飞溅的浪花中夹杂着青铜碎屑。

    陆云许急退数步,发现溅落的液体根本不是海水,而是粘稠的、散发着腥甜气息的暗蓝色血浆!

    这些"海水"在岩石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孔洞边缘迅速结晶,形成细小的星形盐粒。

    更可怕的是,那些盐粒正在自行组合,渐渐拼凑出半个残缺的符咒——

    正是璃给他讲过的"渊墟之印"。

    远处渔村的光幕突然暴涨,将整个海岸线吞没。

    在完全被蓝光笼罩前,陆云许隐约看见神庙的屋顶轰然坍塌,而那双血色眼睛的轮廓,正在庙宇废墟中缓缓升起......

    陆云许沿着海岸线前行,在距离归墟港三里外的礁石滩上,遇见了几名正在修补渔网的老人。

    老人们的手指粗糙如树皮,在破旧的渔网上穿针引线,动作迟缓却精准。

    当他们听到陆云许询问进入渔村的方法时,手上的动作齐齐一顿。

    "潮水退去时......"

    最年长的老者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海风磨砺了百年,

    "月亮升到桅杆那么高的时候,光幕会变薄。"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远处海面上若隐若现的礁石群:

    "从‘虎牙礁’后面绕过去,能避开最凶的暗流。"

    旁边缺了门牙的老渔夫补充道:

    "只有半刻钟。"

    他张开双臂比划,

    "潮水退得最快的时候,光幕会像帘子一样掀开一角。"

    几个年轻人蹲在不远处修补船底,闻言抬头,眼中满是恐惧:

    "上个月李家的船想趁那时候进去......"

    话未说完就被老者厉声打断。

    老者从怀中掏出一个锈蚀的铜罗盘,指针正诡异地逆向旋转:

    "带着这个,它能感应潮汐间隙。"

    铜锈斑驳的盘面上,刻着一行小字:

    月过桅头,潮开生路。

    陆云许接过铜罗盘,指尖刚触及锈蚀的表面,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经脉窜入。

    罗盘中心的指针疯狂震颤,最终定格在东北方向,针尖渗出一滴暗蓝色的液体,在盘面上腐蚀出细小的凹痕。

    "记住,"

    老渔夫用枯枝在沙地上划出歪斜的航线,

    "虎牙礁后面藏着涡流,要贴着第三道暗礁的背风面走。"

    他的树枝突然"咔嚓"折断,

    "若是听到船底有刮擦声......莫要低头看。"

    远处传来潮水退去的轰鸣。

    老人们如同受惊的贝壳,迅速收起渔网躲进岩洞。

    最年长者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浑浊的眼中倒映着陆云许的身影:

    "神庙里的供桌下......有块活板。"

    潮声渐远时,陆云许踏上一艘搁浅的旧渔船。

    船身的龙骨折断处缠着腥臭的海草,那些墨绿色的藻类竟在月光下泛出磷光,随着他的脚步明灭闪烁,如同某种诡异的指引。

    当他解开缆绳的刹那,铜罗盘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指针急速旋转,最终笔直指向归墟港方向——

    原本退去的潮水在远处开始倒流,海平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更可怕的是,那些被潮水浸泡过的沙滩上,正浮现出无数细小的爪印,像是某种生物刚刚登陆又迅速退回深海......

    潮水退去的短暂间隙里,海面呈现出诡异的平静。

    陆云许的小船划破如镜的水面,船底偶尔擦过水下暗礁,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随着距离拉近,海水逐渐变得清澈透亮——

    水下赫然矗立着一座庞大的珊瑚迷宫。

    那些珊瑚枝干呈现出不自然的暗红色,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随着水流吞吐着浑浊的泡沫。

    迷宫通道错综复杂,岔路如同蛛网般辐射开来,每条通道的转角处都嵌着泛青光的贝壳,像极了引路的灯盏。

    更诡异的是,这些珊瑚正在缓慢移动!

    枝干如同活物般扭曲重组,刚刚还畅通的路径转眼就被新生的珊瑚封死。

    陆云许俯身观察,发现迷宫底部沉着无数陶罐,罐口缠绕着早已腐蚀的锁链——

    正是渔民们描述的"鬼拉罐"。

    船行至迷宫入口时,铜罗盘突然剧烈震颤。

    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左侧第三条通道。

    那里,一具覆满藤壶的骷髅正卡在珊瑚间,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与贝壳相同的青光......

    陆云许的小船缓缓驶入珊瑚迷阵。

    船底擦过那些暗红色的珊瑚枝干,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贴着船板爬行。

    水下的光线越来越暗,唯有嵌在珊瑚间的青色贝壳散发着幽幽冷光,像一盏盏引魂灯,将前路映照得阴森可怖。

    那具卡在珊瑚间的骷髅突然"咔哒"动了一下。

    骷髅的头颅缓缓转动,下颌骨开合,竟发出沙哑的声音:

    "......逆......潮......者......死......"

    话音未落,整座珊瑚迷宫突然剧烈震颤!

    无数珊瑚枝干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迅速重组着迷宫通道。

    陆云许身后刚经过的路径转眼被封死,前方的水道则扭曲变形,形成一条狭窄的螺旋通道。

    通道尽头,隐约可见一座沉没的青铜祭坛,坛上摆放着一具打开的玉棺。

    骷髅的指骨突然断裂,那枚星辰戒"叮"地落在船板上。

    戒面朝上,宝石中浮现出一幅星图——

    正是归墟港海底的地形图,其中神庙正下方的位置,标着一个血色的叉痕。

    星辰戒中的血色叉痕在水下地形图上格外刺目,那位置正位于神庙废墟的正下方,标注着三个古老的篆字:

    “归墟门”

    陆云许的指尖刚触碰到这行文字,铜罗盘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

    盘面上的指针疯狂跳动,最终笔直指向珊瑚迷宫深处。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闷雷般的潮声——

    涨潮开始了。

    海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原本清晰的珊瑚迷宫开始被浑浊的浪涌吞没。

    那些暗红色的珊瑚枝在潮水中疯狂生长,转眼间就将几条通道彻底封死。

    陆云许猛地划动船桨,小船如离弦之箭冲向最后一条尚未闭合的通道。

    两侧的珊瑚枝如同活物般向他抓来,尖锐的枝杈在船身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通道尽头,一扇半掩的青铜门扉在浪涌中若隐若现。

    门上爬满海藻和藤壶,但隐约可见中央刻着的徽记——

    那正是归墟之门!

    就在潮水即将淹没门楣的刹那,陆云许纵身跃入水中。

    他抓住青铜门环的瞬间,整扇门突然亮起幽蓝的纹路。

    身后,汹涌的潮水已如巨兽般扑来......

    潮水退去后的归墟之门,在幽暗的海底泛着冷冽的青光。

    青铜门扉上的古老纹路被海水冲刷得斑驳模糊,唯有中央的星陨徽记依旧清晰,在微弱的光线下流转着淡淡的银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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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环上缠绕着早已锈蚀的锁链,链节间卡着几片五彩的鳞,每一片都大如手掌,边缘锋利如刃。

    突然,水流微动。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门后幽邃的阴影中缓缓游出——

    人鱼王。

    他的上半身如雕塑般完美,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皮肤泛着珍珠般的冷白色光泽。

    自腰际以下,则是覆盖着琉璃般鳞片的巨大鱼尾,每一片鳞都折射出梦幻的彩光,随着水波荡漾,仿佛将整片海域都染成了幻境。

    当他完全现身时,四周的海水突然凝滞。

    人鱼王的眼神如深海般莫测,金色的竖瞳微微收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陆云许。

    他并未开口,但低沉的声音却直接在陆云许脑海中响起,带着远古的威严与压迫:

    "陆地之人,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的五指张开,指尖延伸出半透明的蹼,其间缠绕着细小的电流。

    一柄由珊瑚和水晶凝聚而成的三叉戟在他掌中缓缓成型,戟尖所指之处,海水自动分开,形成一道真空的轨迹。

    鱼尾轻轻摆动,带起一串晶莹的气泡。

    那些气泡并未上浮,而是诡异地悬浮在他周围,每一个气泡中都映照出不同的景象——

    破碎的船骸、挣扎的亡魂、以及......

    一扇正在缓缓开启的青铜巨门。

    人鱼王开口说道:

    “外来者,你现在离开这里,我还可以当作没看见你,否则你必将面临巨大的危险。”

    “我不会走。”

    人鱼王的金色竖瞳骤然收缩,鱼尾猛地一摆——

    "轰!"

    平静的海面瞬间炸开滔天巨浪!

    水墙高达十丈,裹挟着被震碎的珊瑚与贝壳,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岳向陆云许压来。

    浪峰中闪烁着五彩鳞光,每一滴水珠都重若千钧,砸在礁石上竟击出碗口大的凹坑。

    陆云许足尖点水,身形如燕掠起。

    巨浪擦着鞋底轰然拍落,将方才立足的礁石碾成齑粉。

    还不等他喘息,第二道浪涛已从侧面袭来,这波浪中竟夹杂着人鱼王掷出的水晶三叉戟!

    戟尖所过之处,海水自动分开,形成真空的死亡通道。

    陆云许旋身避让,戟锋擦着脖颈掠过,带起的罡风在皮肤上割出细密的血痕。

    "嗖!"

    人鱼王突然从浪中现身,鱼尾横扫。

    覆盖琉璃鳞片的尾鳍如巨刃劈砍,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被撕裂的爆鸣。

    陆云许后仰下腰,鱼尾贴面扫过,尾鳍边缘的五彩鳞片突然炸开,化作无数飞刃暴射!

    "叮叮叮!"

    星砂剑急速格挡,火花四溅。

    陆云许借力后撤,眼角余光却瞥见人鱼王嘴角微扬——

    那些落空的鳞刃入水后竟自行游回,重新附着在鱼尾上,转眼又恢复如新。

    更可怕的是,人鱼王始终未离开水面。

    他的每一次攻击都会引发新的浪涌,整片海域仿佛都成了他身体的延伸。

    陆云许的衣袍早已被浪花浸透,每一次移动都比之前更加迟缓。

    但他在等。

    等那五彩鳞光最盛的瞬间——

    人鱼王每次发动杀招前,颈后的鳃隙都会闪过一抹不自然的暗红......

    人鱼王的攻势愈发狂暴,鱼尾掀起层层巨浪,水晶三叉戟在空气中划出刺耳的尖啸。

    陆云许的身形在浪涛间穿梭,衣袍被海水浸透,行动逐渐迟缓,但他的眼神却愈发锐利。

    就在人鱼王再次扬起鱼尾,准备发动致命一击的刹那——

    他颈后的鳃隙处,果然闪过一抹暗红!

    就是现在!

    陆云许身形骤停,不再躲避。

    他迎着人鱼王的攻势,剑锋直指那抹暗红!

    "唰——!"

    沙灵剑如流星贯日,精准刺入人鱼王的鳃隙。

    暗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人鱼王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整片海域都为之震颤。

    他的攻势戛然而止,鱼尾重重拍落,激起滔天浪花,却再无之前的凌厉。

    陆云许借势后撤,剑锋斜指海面,冷然凝视着人鱼王。

    人鱼王捂住颈后的伤口,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惊愕与不甘。

    暗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海水中晕开一片不祥的色泽。

    "你......"

    他的声音不再如之前那般威严,反而带着一丝沙哑,

    "竟能看破......"

    陆云许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剑锋,剑尖仍滴落着人鱼王的血液。

    这一战,胜负还是未知数。

    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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