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玄天使者,仔细观察和朔光与玄朔都有些许不同。

    他依旧是一身玄衣,但气息更加渊深难测,眼神在绝对的理性之下,似乎又隐藏着更为复杂难辨的微澜。

    他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株扎根忘川河畔、吞吐幽冥之气、枝叶间流转着奇异情感光华的巨树。

    这张脸,这气息,明明应该很熟悉,却又因她此刻的状态与选择,透出一种令他感到陌生与异样。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缓缓抬起了手,想要触碰那近在咫尺的、光华流转的树干。

    就在他指尖触及的刹那,一条翠绿的枝条快如闪电地抬起,在他手背上抽了一下!

    “啪。”

    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玄天使者收回手,手背上连红痕都未曾留下,但他却怔了一瞬。

    他看着那株仿佛毫无所觉、依旧静静修炼的七情树,冰封般的眸子里,困惑、探究,以及一丝被压抑的、近乎委屈的情绪交织闪过。

    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再是纯粹的冰冷,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疑问,像是在问穗安,又像是在叩问自己无法理解的部分:

    “为什么还不走?”

    “为什么执意要救这个与你原本无关的世界?”

    “以及,”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深深锁住那株树,仿佛要透过树干看到里面那个坚韧的灵魂,“……为什么要救我?”

    他的存在,本就是规则,是工具,是维持平衡的冰冷刻度。

    他曾憎恶混乱,试图以联姻绑定变数,甚至想过舍弃部分以求延续。

    可她却选择留下,选择与那邪神正面相抗,最终散尽尊位,坠落至此。

    甚至,在更早之前,她就看穿了他的恐惧与祈求,承诺会救他。

    这不合理。

    这违背了他所理解的“利害”与“因果”。

    他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能解释这所有“异常”行为的答案。

    而此刻沉眠于树中的她,似乎是他唯一能询问的对象。

    尽管,她可能根本无法回应。

    好的,这是根据提供的续写内容进行的延续:

    人间,松鹤县。

    白九思与花如月这对气质非凡的外乡夫妇,已在县城落脚数年。

    宅院名“栖砚斋”,闹中取静,颇有些清雅气度。

    府上近日新请了一位画灯笼的师傅,名唤孟启,技艺精湛,尤擅绘制些吉祥花鸟、山水小品。

    他身边总跟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名叫孟池,是他的独子,也是小帮手,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看着却比同龄孩子安静许多,有时甚至显得有些呆气。

    这日,吴管家正领着孟启父子熟悉环境,行至内院月洞门前便停下脚步,细细叮嘱:“孟师傅,主家喜静,尤其这内院,非召不得入内。寻常活计都在前院工房或廊下……”

    话音未落,侧门处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一个衣衫半旧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妇人,拉着一个面色尚有些苍白但眼睛明亮的小女孩,噗通一声便朝着内院方向跪下了,嘴里不住念叨:

    “多谢夫人救命之恩!县上的刘大夫、王大夫都说没救了,让准备后事……是夫人您救了妞妞的命啊。大恩大德,我们娘俩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

    说着就要磕头。

    吴管家见状,连忙快步上前,又是搀扶又是摆手,压低声音道:“杨婶!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夫人早就吩咐过,不喜这些虚礼,更不让声张。

    夫人今儿个一早便出门访友去了,不在府中。你快些带了孩子回去,往后也千万莫要再对外人提起此事。

    这要是传了出去,求医问药的人还不得把咱家门槛给踏平、大门给挤破了?夫人还如何清净?”

    杨婶闻言,虽被拉起,仍是执拗地对着内院方向深深拜了几拜,眼中含泪,喃喃道:

    “是是是,不说,不说……夫人是神仙心肠,活菩萨转世,救了妞妞的命,我们心里记着,记着……”

    这才千恩万谢地拉着一步三回头的女儿离去。

    这一幕,被站在吴管家身后的孟池瞧了个真切。

    他呆呆地望着杨婶母女消失的方向,又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月洞门,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充满了浓浓的好奇。

    那位神秘的、能起死回生的“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日,孟池在廊下帮着父亲整理纸张,忽见一只雪白滚圆、眼睛湿漉漉的小奶狗从墙角花丛里探出头来,歪着脑袋看他,模样憨态可掬。

    孟池孩子心性起,放下东西,蹑手蹑脚地想去摸一摸。

    谁知那小狗机灵得很,每当他快要碰到时,就“嗖”地一下溜开几步,回头还冲他摇摇尾巴。

    如此几次,孟池追得气喘吁吁,却连一根狗毛都没碰到,最后那小白狗更是“噌”地钻进假山石缝,转眼不见了踪影。

    孟池站在那儿,望着空荡荡的庭院,满脸的沮丧。

    内院临水的凉亭里,刚访友归来的花如月正掩嘴轻笑,觉得那呆呆追狗的小孩着实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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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情颇佳,自顾自倒了杯清茶,正要品上一口,斜刺里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茶杯截了过去。

    白九思不知何时已倚在了亭边的栏杆上,一身家常的月白长衫,依旧带着那股子挥之不去的清冷气,只是眉眼在凡间烟火中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

    他就着花如月倒的茶喝了一口,姿态闲适,口中却道:“多谢娘子。”

    花如月睨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还舍得回来啊?当初说好一起下凡渡情劫,如今凡也下了,亲也成了,可这劫呢?

    我看是半点进展也无,倒像是换了处地方继续各过各的。”

    白九思将杯中余茶饮尽,不紧不慢道:“莫急。凡事自有其序。等我忙完铺子里这批货的账目,自然来陪你。”

    “又是铺子!”花如月蹙眉,“你说你一个神仙,怎的对这凡间经商赚钱之事如此沉迷?整天拨弄算盘珠子,比修炼还上心。”

    “娘子此言差矣。”

    白九思放下茶杯,走到她面前,神色认真了些,“你我既封印法力下凡历劫,便是要以凡人之身体会红尘。不动用法术,不干涉因果。

    我若不经营这铺子,赚取银钱,该如何维持这家用,又如何养活你救下的那些人?”

    他眸光清浅,“某些人,今日见乞丐可怜便寻个遮风处,明日见孩童病弱便赠药施医,花钱如流水。

    长此以往,纵有金山银山,怕也要被你这‘活菩萨’散尽了去。

    为夫若不努力经营,咱们这栖砚斋,迟早要喝西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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