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紫明宫。

    离镜瘫坐在冰冷的王座上,脚下散落着无数空了的酒坛。殿内歌舞升平,脂粉香气混杂着酒气,熏人欲醉。

    他怀中搂着一名眉眼间与司音有几分相似的女妖,眼神却空洞地望向前方,仿佛透过这喧嚣,看到了七万年前那个灵动狡黠的身影。

    自听闻司音随墨渊仙身一同失踪的消息,他疯了一般找寻,踏遍四海八荒,却始终杳无音信。希望如同燃尽的灰烬,一点点冷却。

    最终,他回到了这空旷寂寥的大紫明宫,将自己沉溺于虚幻的温柔乡中,醉生梦死。

    青丘狐狸洞内,白浅整整七万年未曾踏出一步。她守着师父墨渊冰封的仙身,期待着渺茫的奇迹。

    然而,七万年的等待,耗尽了她的希望。

    这一日,沉寂了七万年的东皇钟,忽然传来异样的波动,隐隐有赤红光芒透出。

    一直密切关注东皇钟的白浅,心中警铃大作。

    “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吗?”她喃喃自语,眼中是看透生死的平静,以及一丝解脱。

    她悄悄去了一趟大紫明宫,隐在暗处,看着那个风流倜傥的离镜,醉意醺然,周旋于脂粉堆中,和初见时一样。

    他看起来……似乎过得还好。

    白浅心中最后一丝挂念悄然断裂,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们之间,隔着擎苍的罪孽,隔着师父墨渊的性命,隔着神魔两族无法消弭的世仇……终究是,有缘无份。

    她转身,决绝离去。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醉眼朦胧的离镜心口猛地一悸。

    他下意识地推开怀中的女子,手中的玉杯“啪”地摔碎在地。

    他踉跄着追出殿外,却只捕捉到一缕熟悉的、淡淡的冷香,萦绕在空荡荡的廊间,转瞬即逝。

    “阿音……?”

    他对着虚空伸出手,却只抓到一片冰冷。

    巨大的失落与痛楚瞬间将他淹没,他无力地跪倒在地,捂住脸,压抑了七万年的泪水终于决堤,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鸣。

    远处云端,白浅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变得渺小的宫殿,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随风消散。

    回到昆仑墟,望着如今冷清破败、再无往日仙气缭绕、众神朝拜景象的师门,白浅心中涌起无尽的悲凉。

    她一步步走过熟悉的石阶,往昔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

    · “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昆仑墟墨渊战神座下第十六弟子子阑神君,第十七弟子司音神君。”

    师父为她挡下致命天劫,重伤呕血。

    九师兄令羽惨死于翼族之手,在她怀中气息断绝。

    师父以身祭钟,魂飞魄散,只留下一具冰冷的仙身……

    她灌下一口烈酒,灼烧感一路从喉咙蔓延到心底,却驱不散那彻骨的寒。

    她察觉到一直有小尾巴跟着自己,反手一抓,便将一只藏头露尾的九尾红狐揪了出来。

    “小丫头,你跟了一路,可领略了这天族第一圣地的风采?”

    她语气飘渺,“姑姑呢,要出趟远门。这个册子里记载了一个法术,这法术如今只有我一人知晓,若我死了,令法术失传,这四海八荒就要有大麻烦了。”

    她目光落在小狐狸爪中的精致铃铛,“你这铃铛是东华帝君给你的吧?我刚才一看便知。

    至于这铃铛是如何拿来的,若姑姑有命回来,再好好审你。”

    说着,她将铃铛系紧在小狐狸的腿上。

    凤九急切道:“为何如此说?姑姑你要去何处?”

    白浅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毛发,柔声道:“你且在这睡上三日。三日后,这仙障自会碎裂,震动此铃,替你唤来帝君。

    睡吧。”

    法术生效,凤九瞬间陷入沉眠。

    安排好一切,白浅孤身来到若水河畔。东皇钟已彻底被红光笼罩,钟身震颤,发出沉闷的嗡鸣,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即将破封而出。

    奉命监视东皇钟的土地刚想按照东华帝君的吩咐示警,就被白浅一道仙力挥退:“你一个小仙,还是保命去吧。”

    说罢,她再无犹豫,飞身而起,直接迎上东皇钟!

    “七万年了!墨渊魂飞魄散,就只困了本君七万年!哈哈哈哈哈!” 擎苍狂妄的声音自钟内传出。

    白浅手持玉清昆仑扇,衣袂飘飘,立于钟前,声音清冷而坚定:“擎苍!你以为过了七万年,你就可以快活了吗?

    我师父虽然不在了,但他把封印术法传给了我。我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将你再锁上七万年。”

    “墨渊的徒弟?”擎苍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青丘女帝白浅!也就是当年的司音!”白浅朗声宣告,手中印诀变幻,开始施展墨渊亲传的封印术法。

    强大的封印之力与东皇钟内的红莲业火激烈对抗,整个若水河畔空间震荡。

    “你想封印我?除非墨渊复生!”擎苍怒吼,一道凝聚了他无尽怨念与诅咒的漆黑魔气,猛地冲破业火阻碍,狠狠击在白浅身上!

    “噗——!”白浅如遭重击,鲜血喷出,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飘去。

    “哈哈哈哈!”

    擎苍得意狂笑,“本君诅咒你!敛去容貌修为,堕入凡尘,终其一生在凡间受尽生老病死之苦!

    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那诅咒之力化作一点殷红的血痣,烙印在白浅眉心。

    她在强大的冲击下,意识逐渐模糊,向着远方无尽的凡世坠落……

    东华帝君的身影瞬息间出现在若水河畔,他感知着此地残留的能量波动,眉头微蹙:“昨日擎苍还有醒来的迹象,今日怎会如此平静?”思罢转身离去。

    几乎在他离开的同时,穗安也悄然现身,她瞥了一眼沉寂都东皇钟:“这东西,也就是其中的红莲业火还算有些意思。”

    说着,她指尖跳跃起一簇与钟内同源,却更为精纯温顺的赤红火苗。“这些年,总算彻底领悟了这火之法则。”

    她微微一笑,抬手虚按向东皇钟。

    顿时,钟内浩瀚磅礴的红莲业火,如同受到君王召唤,丝丝缕缕地被抽取出来,汇入穗安指尖的火苗之中,使其光芒愈发璀璨。

    直到钟内传来擎苍因力量流失而发出的、近乎苏醒的愤怒波动,穗安才意犹未尽地收手。

    “暂且留着你,还有用处。”她低声自语,身影悄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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