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路军过随州之后,马大利派郑春生占领了桐柏山与大别山之间的平靖关、武阳关和九里关,封锁了中原通往武昌的重要通道。

    这三关合称义阳三关,青分豫楚、气压嵩衡、襟扼三江,是一条非常重要的地理通道。在后世,这里也是京广线经过之地。

    只是此时,这三个关隘都荒废多年,只有一些看起来像是老农般的守卒,轻而易举的为襄樊营所占据。

    马大利自己则率领主力经应山往安陆一带活动,在德阳府城附近,遇到了北上的黄州总兵徐勇等部的兵马。

    双方在温水河两岸对峙,并没有直接冲突。

    随后不久,佟养和听闻在景陵(天门)、沔阳一带有大股忠贞营、襄樊营的兵马在活动,误以为此处乃是韩复与李过的主力,忙调徐勇前去阻挡。

    徐勇走后,马大利又按照计划,趁机到云梦、应城等县打粮。

    在此期间,大别山上群雄轰动,纷起响应,全都跑出来活动,一时之间,湖北局势大坏。

    武昌府内的修养和焦头烂额,一天写十几封书信到南京求援。

    大别山上的白云寨寨主易道三、大岐寨寨主王光淑还派人来与马大利联络,想要到襄阳去面见韩大帅。

    中路军从十月下旬开始出动,经枣阳、随州、应山、安陆、应城、云梦等州县,兵锋最远抵达了孝感县南侧的马溪河,这里距离汉阳府只有不到六十里的路程。

    随州知州汪请降之后,韩复一开始并不想要,但考虑到枣阳已经拿下,不如趁机封锁随枣通道,进一步压缩清廷在湖北的活动区域,破坏清廷的战争潜力。

    并且中路军所打的粮食,虽有水运输,但运到襄阳来,路程还是太长了,需要在前方有一个集中的转运基地,因此批准了汪的投降。

    枣阳、随州一降,近在咫尺的应山县也不能孤立,在襄樊营兵锋威迫之下,知县陈当道开城迎降(一说陈当道又叫陈帝道,这名字太地道了,姑且采用陈当道的说法)。

    至此,随枣走廊尽数为襄樊镇所有。

    中路军在寒霜行动中,打粮十万石,拓地三百余里,收城三座,成果十分喜人。

    南路方面,由陈大郎、蒋铁柱、班志富率部与忠贞营合作。

    忠贞营对粮食非常的饥渴,韩复把监利等靠近长江,比较富庶的州县让给了他,南路军这边只到钟祥县、京山和景陵一带打粮。

    钟祥县是承天府府城,又是嘉靖皇帝的龙飞之地,兴献王陵寝所在,对于明廷而言,有着极强的政治意义。

    而且此城就在汉水之滨,离襄樊镇辖区极近,这次寒霜行动,南路军奉韩伯爷之命,也攻克此城,解除钟祥对汉水航道的威胁。

    钟祥既下,大洪山南麓通道里京山县,也搂草打兔子,顺手拿下了。

    景陵县在江汉平原之中,无险可守,离武昌又近,南路军打完粮食就走了,没有攻占的想法。

    在景陵往南的潜江等处,忠贞营搜刮太狠,以至于激起民变,后来徐勇带兵赶到,双方交手之后各有杀伤,罢兵退去。

    总之,入秋以后的十月、十一月期间,湖北各处烽烟四起,兵祸连连。

    韩伯爷十一月十七日从南阳罢兵,二十三日到的吕堰驿,随即弃马乘舟,顺流而下,率领襄樊文武百官,以及高斗枢、徐启元等士绅耆老,到钟祥去拜谒明显陵。

    文安之到襄樊镇之后,先是被文廷举安置在了远安县,文廷举出使之前,又极力劝叔公到襄阳去。只是文安之到了襄阳以后,只见高斗枢等人,对韩复则一直推辞不见。

    这个时候,听说韩伯爷要大礼参拜兴献王陵,这才跟了过来。

    清廷的承天知府叫姚明,襄阳府光化县人,没有任何的意外,此人也是原先大顺的官员。大顺攻下钟祥之后,改承天府为扬武州,姚明是扬武州的第二任州牧。清军南下时,废扬武州重置承天府,并以降臣姚明为知

    府,等于官升一级。

    姚钦明以原先大顺都尉陈老虎为班底,编练了一支乡兵。但他在钟祥,那是对襄樊镇的彪悍战绩了如指掌啊,丝毫不觉得自己手中的小猫三两只,能够抵挡的住襄樊营的百战雄师。

    他想跑没跑掉,只得又又又一次选择了投降。

    这时,姚钦明点头哈腰,站在钟祥城外的汉水码头,给准备回程的韩复送行,满脸谦卑道:“伯爷王师入钟祥,非但秋毫无犯,反而开仓赈济,百姓拥戴,始知天下还有如关帝、岳王这般的武伯爷。小人昨日上街市,听闻

    百姓呼伯爷千岁,又道伯爷仁义无双,欲为伯爷立碑为记,使后世子孙知之。”

    韩复已经一只脚放在了登船的踏板上,听到这话,指着身侧的文安之道:“韩某一介武夫,无可称道之处,伊等要立碑记的话,多多纪录如铁庵公这般有学问、知忠义的大儒。”

    文安之没想到韩复会这么说,连忙摆手逊谢,但表情还是有点窃喜。

    文人就没有不好名的嘛,不好名的那还能叫文人么?

    打发了姚明、陈老虎等钟祥文武,登船之后,韩复向文安之道:“如今我部与李过等部合营,计划攻取荆州,东下武昌,正是用人之际。再兴才疏学浅,对铁公倾慕久之,还望先生能在营中,以诸事教我,共襄恢复大

    义。”

    “嘶......呃......”文安之沉吟着拉长了音调。

    在他原先的刻板印象里,对韩复这种割据武人没什么好感,后来听闻族侄廷举在襄樊营参赞军务,又听说了襄樊营在樊城大败清军,这才有了一些改观。

    但也绝称不上是有好感。

    可这几个月间,他从夷陵到远安,从远安到荆门,然后又北上到了襄阳,一路所见所闻,竟让他有了种生在太平年间的感觉。

    尤其是襄阳附近的乡野中,百姓安居乐业,那些屯堡中的流民也在开垦耕作,没有胥吏下乡牵牛拉羊的场景。

    汉水之上舟楫往来如织,河道边拉纤的纤夫居然还有平坦的纤道可走,文安之一问才知,这些纤夫大多是附近屯堡的屯户,过来拉纤虽然是征派,但居然也是管饭吃,有银钱可拿的。

    而进了襄阳城之后,市井之繁盛,更是让他大吃一惊。

    这已不是太平景象,而是有盛世的感觉了。

    几个月的观察下来,文安之是真正的大为改观,包括与高斗枢、徐启元、王光恩等原来明廷的文臣武将聊天中,也能够感觉到他们对襄樊营,尤其对韩大帅,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服气。

    文安之是两进士,今年五十多岁,但在家已经赋闲很久了,也确实想要找点事情做。

    如今湖北的形势,如燎原之火,还是很可能有一番作为的。

    他要是能和韩复一起,恢复湖北,乃至克复金陵的话,那绝对是要青史留名了。

    这是他抗拒不了的诱惑。

    想到此处,文安之也道:“如此,老夫愿助一臂之力!”

    韩复很高兴,他招揽文安之不是因为文安之具体有什么样的才能,而是文安之在永历朝廷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

    提前把他弄成自己人,将来再让他到永历帝朱由榔那边去,这样自己在皇上那边,也就有了个能说得上话,能施加影响力的抓手了。

    两人聊了几句,文安之回舱室休息,张维桢和陈孝廉走了进来。

    此二人一个是总参事,一个是总书办,算是如今襄樊镇内部级别最高的行政官员了。

    “伯爷,如今我襄樊镇开疆拓土,又收服枣阳、随州、应山、钟祥、京山等府县,实在可喜可贺。只是以卑职之见,似姚明等辈官僚,寡廉鲜耻,媚上而虐下,恐怕不足为用。”张维桢道。

    “张总参说的是,姚钦明这些人顺来则为顺官,清来则为清官,如今我襄樊镇大兵一到,又复为我襄樊镇之官。”陈孝廉还是粗布衣的打扮,头发乱糟糟的,接着说道:“他日清兵再来,这些人估计又要剃头出降了。卑职以

    为,钟祥这些降臣,一概不要录用。”

    明末这些文人是个什么节操,韩复还能不知道吗?

    只是他现在攻城略地,为了减少阻力,对这些降人还需要展现出恢宏大量的一面,只要主动投降的,一般情况下都通通留用。

    不然以后攻城,会极大的增强守城官员的意志,平白的增添许多抵抗。

    “嗯,二位说的都有道理。”韩复点点头:“对姚钦明等人要既用又防,如今陈大郎驻扎钟祥,有他看着,姚明掀不起什么风浪。其他的投降僚佐,要加以甄别,逐步的调离原先岗位,分化安置。”

    张维桢听得眼前一亮,脱口道:“伯爷在襄京之乱后,对路、杨等部俘虏要如何处置一事上,曾有‘异地消化、控制使用,逐步淘汰’这十二字真言,如今正适合用在此辈身上。”

    “没错,此十二字,就是你们参事室和文书室处理此类事务的指导思想。”韩复接着说道:“你们是襄樊镇的文书首领,平日也要注重多挑选、培养合格的文书官,充实到这些新占领州县中去,逐步的给他们换血。”

    一听这话,张、陈两人都犯了难,后者道:“伯爷,如今咱们摊子愈来愈大,用人的缺口也愈发的大,衙门改制之后,咱们文书室里又增设了几个科室,如今恨不得一个人当两个用,实在抽调不出人手啊。”

    张维桢那边情况也差不多。

    参事室人虽然多一点,但好多都是挂名的,比如襄樊镇辖区内的知县,统一挂参事衔,知州挂副总参事衔,知府挂总参事衔,但他们并不在中军衙门的参事室上班,和张维桢也不搭噶。

    偏偏襄樊镇的管理非常细,手伸得也特别长,又没有固定的人才选拔渠道,以至于用人缺口很大。

    “这事我已经与张全忠商议过了,让宣教司组织文员考试,本藩回去之后,就要办理此事。”韩复笑道:“到时,荆湖英雄尽为我彀中矣!”

    十二月十日,韩复回到了襄阳。

    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但也是一年中最为热闹的时候。

    年初的樊城之战后,尤其是韩复归顺明廷之后,襄樊的政局大体稳定下来,涌入到襄阳来的人口更多,大街上做买卖的,闲逛的,忙着各种事情的人明显也更多了。

    襄樊镇本身就是一个很庞大的工薪群体,即便不算官府采买,这些人的日常消费,就足以养活无数的行业,使得城市更加繁荣。

    韩复很喜欢这样繁荣热闹的景象,有时开完会与宋继祖、叶崇训、冯山等襄樊镇高层闲聊的时候,会鼓励他们这些高收入群体多出去消费。

    银钱只有流通起来才有价值嘛。

    藏在地窖里,锁在柜子中,那钱就不是钱,只是一堆又一堆的死物而已。

    登岸之后,韩复立刻解散了队伍,给随从们放了两天假,让他们回去陪陪老婆孩子。

    韩复也有老婆要陪,他打着有军务要处理的旗号,先去了狮子旗坊,然后跑到二进小院见了赵麦冬。

    急急忙忙的温存了半日,到了傍晚还是赵麦冬支撑着穿衣起来,给韩复洗漱收拾,催促他回来第一日一定要先去政泽坊那边。

    他又急急忙忙的出门。

    明明是合法的小老婆,愣是整出了偷情的感觉,还挺刺激的。

    他回中军衙门取了几份公文放在手中,这才又去了城南政泽坊的伯爵府。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刚进后院,就见到几个侍女站在门口,垫着脚尖,伸长脖子,杵在那跟望夫石一样。

    其中一个侍女一见到自己,就大呼小叫,兴高采烈的跑到后头报告小姐。

    ".............”

    林霁儿没跑,反像个狗儿一般凑了过来,在韩复身上嗅来嗅去,然后皱眉撅嘴道:“姑爷身上有那个味道,肯定是刚从那边回来。”

    “我说林霁儿同志,你什么时候改属狗了?”

    “哼,霁儿的鼻子可灵了,姑爷每次和小姐亲热完都是我收拾的,就是这个味道,错不了的。”林霁儿双手叉腰,还挺得意。

    她穿了件青蓝色的棉比甲,快两个月不见,好像又长开了不少。林霁儿脸有点圆,带着点婴儿肥,满脸都是胶原蛋白,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韩复顺手在她苹果般的小脸上捏了一把,笑道:“就算你鼻子再灵,味道再熟悉,可结论也是错的。”

    这时内院已经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林霁儿忙瞪大眼睛问:“为什么?”

    “因为你刚才闻的位置不对。”

    “位置不对?”林霁儿咀嚼着这句话,先是茫然,旋即醒悟过来,顿时从头红到了脚。

    韩复调戏完了小丫头,浑身神清气爽,大笑着越过对方。

    苏清蘅刚到跟前,正欲行礼,忽觉脚下一空,却也是被夫君拦腰抱起,快步走到了正房之中。

    后头还有林霁儿一边小跑着追赶,一边喊道:“姑爷轻些,姑爷轻些!”

    正房内烧着火炉,暖烘烘的。

    苏清蘅就如那炉子一般,脸上又红又烫。

    其实韩复还真没想急着做点什么,就是看到婆娘有点激动,刚才见苏清蘅行万福礼的那个姿势很有感觉,感觉很合适抱起来。

    放下之后,苏清蘅整理了一下衣服,满面羞红,咬着嘴唇,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

    眼睛里水波荡漾的。

    “娘子如何用这般眼神看我。”韩复上下检查了一遍:“难不成阅月不见,为夫在娘子眼中的形象,更加高大伟岸了?”

    苏清蘅被他一秒破功,忍不住抿嘴轻笑起来。

    再看向夫君时,满眼的水波都变成了浓到化不开的爱慕。

    她整理好衣服,坚持行完了刚才没有行完的万福礼,轻轻道:“妾身恭贺夫君收取枣、随、钟祥等五州县。

    “嗨,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韩复摆了摆手,拉着苏清蘅坐到了里间的床榻上,端详着自己娘子,又笑道:“一个多月不见,娘子好像富态了些,可得让为夫仔细检查检查。”

    说罢,韩伯爷就想动手动脚,大展雄风。

    谁知安?山之爪刚刚伸出,却被苏清蘅轻轻捉住,带着他的手,放在了肚子上。

    她将他的手按在上面,仿佛是能够感受到里面的跳动一般。

    “妾身有件事要与夫君说。”

    韩复似有所觉,试探道:“不能做完再说?”

    “讨厌。”

    苏清蘅年纪其实也不大,才刚满二十周岁呢,刚刚找到了点慈母的感觉,又被夫君给破坏了。

    不由得颊生红晕,美目飞白,低下头,很不好意思地道:“我,我之前信一直不来,就请军医院的孙院正来看了,孙院正看了之后说………………”

    说到此处,苏清蘅抬起头,注视着眼前那张棱角分明、线条刚硬的脸孔,柔声道:“说恭喜伯爷有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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