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一点点的在眼前浮现,终于露出了真颜,明艳温润的就如今晚的月亮。

    两双眼睛自然而然的触碰在了一起,空气里仿佛都在刺啦刺啦的冒着火花。

    韩复看着盛装打扮,明艳到不可方物的苏清蘅,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感觉和平常那个如高山流水、空谷幽兰的清蘅子很不一样。

    美人当前,洞房花烛,他也很激动,有种刘皇叔在甘露寺迎娶孙尚香的感觉。

    清蘅子平常是个很大气的姑娘,但此情此景,身处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又见韩复怔怔地望着自己,就像是看着美味佳肴,正思考着如何下口一般。这让苏清蘅有些心悸,感觉麻麻的,不止是心里,浑身都麻麻的。

    她抵抗不了这样的侵略性,慢慢垂下眼睑,低声道:“夫......夫君这般看我,可是嫌妾身容貌丑陋?”

    韩复两手伸出,扶住了苏清蘅的肩头,感受着对方那种因紧张、羞赧和兴奋而带来的轻微颤栗,又了欣赏了一会儿,心中感慨,还是自己的老婆好啊,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根本不会被出警。

    “?,娘子此言差矣。”

    韩伯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娘子岂不知,古来美人惟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四者?西子不过可令沉鱼,昭君不过能使落雁,贵妇亦不过艳绝百花耳,已是千古流芳。而小生却是个赳赳大丈夫,自是比鱼啊,雁啊,花啊什

    么的厉害多了,恐怕也就比不过貂蝉闭的那个月了。可娘子之美貌,竟能让为夫失言。由此可见,夫人乃是三千年之第二大美女,夫人若是貌丑,那天下女子,就都要差得上吊了。”

    一番话,逗得苏清蘅眼波流转,捂嘴轻笑:“小女子原以为,纵横荆湖、两名王,手握十万雄兵的韩将军是个刘玄德般的有为君子,谁成想,竟是个油嘴滑舌的浪荡小生。”

    这夫妻俩婚前早就不知道见过了多少面,小腰都过了,但这时却双双演起了寻常夫妻头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都觉得有趣。

    “娘子此言又是差矣,便是昭烈帝在甘露寺之时,关起门来,恐怕与孙夫人亦有一番苦战。”

    韩复满肚子的坏水,手也不老实,挑着苏清蘅的下巴,笑道:“为夫确是个油嘴滑舌的,不过并非在言语之上。”

    苏清蘅瞪大眼睛,听不懂韩再兴油嘴滑舌的梗。

    她这时整张脸被挑了起来,双方呼吸相闻,气氛一下子便旖旎了起来。

    好像感觉到了要发生什么,无师自通的闭上了眼睛。

    韩复本来只是想逗一逗苏清蘅,缓解一下气氛的,但此时此刻,也无需再多说什么了。

    两唇相碰,很快,清蘅子就明白过来,什么叫做油嘴滑舌了。

    两人拥吻了一阵,分开之时,清蘅子已是脸红得如同那方被挑开的盖头。

    心跳得也很快,她都怀疑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了。

    她忍不住两手攥着韩复的胳膊,脑海里忽地冒出了个念头,夫君也是这般亲吻赵麦冬的么?

    苏清蘅原先对韩复有个妾身表现的很大度,甚至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争宠,会有人善妒,可现在终于有些明白了。

    她确实有些嫉妒比自己整整早了一年的赵麦冬了。

    只是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出来,就立刻被她压了下去,苏清蘅不好意思去看韩复,只是轻轻说道:“真好,这样的感觉真好。”

    韩复正想着反正车票已经攥在手里了,还要不要故作矜持再走个流程呢,却听外面又传来了嘈杂的声音,还有一道道人影从窗外闪过。

    他和苏清蘅怔了怔,旋即相视一笑。

    这两人都是参加过许多婚礼的,对于外面那些人在干什么都很清楚。

    尤其是韩复。

    他作为襄樊镇的主公,没少给手下人证婚,也没少参加婚礼,当初还和丁树皮他们几个,围窗户外头给宋继祖计数呢。

    搞得宋继祖那个婆娘现在一见到自己就脸红。

    “外面那些人,怎么还没散?”

    “没听到点动静前,他们是不舍得离开的。”

    听到这话,苏清蘅脸更红了,她再怎么谦冲豁达,不拘于物,也不好意思让人家听墙根啊。

    太难为情了。

    听墙根这种事情,最搞的地方就在于此。你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的话,人家指定以为你俩有什么毛病。但大家都是体面人,你要真弄出点什么动静的话,明天早起还咋见人?不要面子的哇。

    “没事,娘子但坐无妨,不必惊动。”韩复搂着苏清蘅,还挺善解人意的:“为夫自有妙计。”

    “嗯?”

    苏清蘅眼露茫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就见韩复一手攥住了床头的栏杆,使劲摇晃起来。

    顿时,嘎吱嘎吱的声音响了起来,很快蔓延到了外头。

    窗外的墙根下,听到这个声音,众人好似获得了极大的满足,立刻哄笑起来。

    旋即,丁树皮和周进庵的声音响起,开始哄散这些人。

    大家走完了流程,听到了想听的东西,自然不会赖着不走,说说笑笑的往前院吃席去了。

    片刻后,外头脚步声响起,便听林霁儿那丫头喊道:“姑爷,小姐,他们都到前院去了,内院这边闭了锁,不会再有不相干的人来。我就在这守着,有什么事情姑爷和小姐唤我就行。”

    “知道了。”

    苏清蘅又是害羞又是好笑的应了一句。

    韩复倒是一点难为情的样子都没有,还吩咐呢:“蘅儿你去烧些热水过来,多烧些,等会姑爷我要用。”

    说着,伸了伸懒腰,又问:“娘子,你饿不饿?”

    他今天早上三点就被叫起来,然后一整天都像个提线木偶般被指挥着干这干那,出门前吃的那点东西,早就被消化到爪哇国了。

    估计清蘅子比自己好不到哪去,说不定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熬着了。

    “是有些饿了,而且好累。”清蘅子刚才亲亲的时候感觉很好,双方有了这样的肌肤之亲,也就不再那么的客气了,她很自然的依偎在了韩复怀里,娇声道:“我昨天和娘亲说了一夜的话,都没有睡觉,坐轿子的时候,摇摇晃

    晃的差点都要睡着了。”

    “我也是,我知道今天要迎娶娘子,激动地三个晚上都没睡好。”实际上韩复昨天睡得比谁都沉,丁树皮叫了三遍才把老板给叫起来。

    果然,听韩复这般说,苏清蘅脸上明显流露出喜悦的光彩,微微侧头,语气有些傲娇的样子,明显活泼了起来:“不过蘅儿现在不困,我心跳得好快,一点也不困。我不想睡,也舍得不睡,我,我要把今天点点滴滴的所有事

    情,全都记下来,刻在心里面。

    两人这时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天色还早,自然都不急着睡觉,手拉着手,兴致勃勃的参观起了这间新房。

    静心堂是重新装潢过的,里面的家具全都换了一遍,这时屋内红烛高照,到处都挂着彩花,贴着喜字,两侧的墙壁上还有胖乎乎的小娃娃。

    夫妻俩执手看了一圈,又坐到圆桌前。

    酒菜都是现成的,只是有些凉了,但两人谁也不在意。

    起初还各坐一张圆凳,但很快情况就发生了变化,两人只剩下了一双筷子。韩复美人在怀,夹一箸菜,喝一盅酒,尝一口美人香。

    苏清蘅很快就明白,什么叫做更深层次的油嘴滑舌了。

    被红烛映照在粉壁上的两人的剪影,终于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是夜:

    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

    ......

    “提点师兄,今日韩再兴苏清蘅夫妇在山下大宴宾客,灵素、冲一、常静诸提点早已下了山去,咱们也收了帖子,不去不大好吧?”

    已是六月十七日,新婚燕尔的韩复夫妇,在提督府设宴请客,专门招待太和山的客人。

    这些道士、师太、提点、住持什么的原本和韩复没有来往,前天也是在女方家吃席的,没到提督府这边来。

    但两日之后就不一样了,韩复娶了玉虚宫的大公主,这就和太和山的众人有了关系,今日是专门请大家吃饭。

    灵素、冲一等人前天见识了韩再兴军威之强盛,况且韩、苏两家联姻已成定局,他们自然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昨日收到的帖子,当天晚上就下山了。

    天道长不愿去,袁熙佐正劝着呢。

    “不去,我早已言明,其他宫观是其他宫观,南岩宫是南岩宫,其他人如何委身事权贵我管不着,但南岩宫的事务,只能在南岩宫谈,本道哪也不去!”

    “师兄若是不去,不如我去走一趟,如此也不至于太过难看。”

    “你也不许去!”天道长梗着脖子:“没有我的话,南岩宫谁也不许下山!”

    “师兄,你这是何苦来哉?”

    “我何苦来哉?”天道长指着自己,忽地情绪异常激动,声音提高了八度:“祖师二百年基业,岂能断送在我等的手上!他韩再兴不过是个军头,仗着手里有几个兵罢了,就想要叫太和山从此全都姓了韩,哼,他倒是想得

    美!”

    “师兄,这天下之事,不就是坏在这军头,坏在这几个兵上面么?”袁熙佐苦笑。

    “哼。”

    天琰不理他,自顾出了殿门,来到大院中,又大声的呵斥众掌刑道士用功练习剑法。

    南岩宫是武当功夫的发轫之地,自来武德充沛。

    这帮道士穿得暖、吃得饱,很能打的。

    原先均州千户所还在的时候,除了指挥使的那十几个家丁,其余的卫所兵根本都不够看的。

    原先袁熙佐也以为南岩宫道士,不说天下无敌,至少要比那些丘八强。

    但前两日在山下,见了韩复的兵马之后,他已经彻底改观了。

    在那样的兵马面前,他觉得南岩宫这些人,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般可笑与胡闹。

    他无可奈何,摇了摇头,也跟着出了门。

    一直到了晚上,下山的冲一、灵素等人才回来,跟着他们一起上来的还有遇真宫的常静师太,以及提督太监周进庵。

    众人都带着些酒气,看着红光满脸的。

    天琰一见到周进庵,立刻冷冷哼了一声:“周公公想来是做那说客来的吧?呵呵,韩伯爷真是好大的架子,使周公公竟是如使仆役一般。”

    “天琰,周公公奉旨提督太和山,如何不能来?”冲一道人仗着自己辈分大,斥了他一句。

    天道长不能明着对冲一无礼,但仍是不阴阳道:“师叔等一起过来,莫不是已与韩将军勾兑好了,向我南岩宫下通牒来了?”

    “韩伯爷听闻陶道长情介耿直,素有贤名,心中向来佩服得紧,本想亲自上山讨教,但新婚燕尔,明日又要携妻归宁,一时无空。是以今日特备薄酒,原想面聆教谕,谁知陶道长竟于一面,殊为可惜。”

    周进庵这番话软中带硬,而且也不叫天道长,直接叫起了姓氏。

    天一愣,正准备说话,却见周进庵上前两步,竟是走到了自己跟前,又道:“陶大人一定以为今日宴会,大家背着你做什么了勾当,把你陶大人给卖了吧?那咱家就明白的告诉你,今日宴会之上,只谈道法精妙,只论天下

    大势,其余之事,半个字也未提起。韩伯爷知道陶大人生性谨慎,怕你起疑心,是以特地叫咱家上山来,知会陶大人一声。”

    苟。”

    天道长没想到周进会这番表态,好似回到了刚到太和山任提督太监时的样子。他被呛得有些措手不及,一下子乱了阵脚。

    “天琰师兄,别人的话你不相信,我的话你总该信了吧?”灵素道人也上前一步:“今日我等确实什么也没谈,而且不是我们不想谈,是韩伯爷不让我们谈,说太和山上下一体,要谈就坐下来一起谈,要正大光明,不要蝇营狗

    “真的?”

    “我何苦骗你?"

    “哼。”天琰不知道该说啥了,别过头,哼了一声。

    “陶大人,你是朝廷封授的提点,南岩宫亦是朝廷敕建的宫观,而韩伯爷奉诏开镇襄樊,节制鄂西军民事务,照理来说,南岩宫事务,武伯爷可一言而决,原也无须你陶大人可也不可。”

    周进庵这半个月来操持大婚之事,得到了韩伯爷的充分肯定,这让他有了硬起来的底气。

    指态度硬起来。

    他火力全开,又冷冷笑道:“可韩伯爷愿意坐下来与大家谈,光明正大,开诚布公的谈,做的也全是堂堂正正,可以放在桌面上讲的事情。不像是你陶大人,看着像个直肠子,可背地里干的全是偷偷摸摸的勾当!”

    周进庵说完这番话,再无他言,甩了甩袖子,竟是转身而去。

    天道长还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周进庵,被他这几番话臊得满脸通红,浑身发抖,差点原地爆炸了。

    “天琰师兄,我实话跟你说了吧。”灵素道人扯着对方的袖子,语重心长道:“今日吃完了酒,我等告辞出来的时候,正巧遇到了襄樊营几位大将进山剿匪归来,你可知我等见到了谁的首级?”

    “谁的?”

    “还能是谁的?自然是黑风寨的谭天雄还有蝎子岭的王秀才!”灵素道人哀叹道:“天师兄,你可不要告诉师弟,你不识得这几人!师弟劝你一句,把你想的那些东西都收起来吧。师弟说句不听的话,咱们这些人,在韩伯

    爷的眼里不过几只抖擞起羽毛的公鸡罢了,如何挡得住人家百战雄师?”

    一直没吭声的常静师太这时也道:“即便如此,人家韩伯爷还愿意和咱们谈,还愿意归宁之后,亲自上山来与咱们谈。这若是还不识抬举,恐怕谈也没得谈了,何苦来哉?”

    与此同时,提督府的书房内,韩复端坐上首,下面马大利、班志富、李铁头和梁化凤等人围坐一圈。

    他们之前为了剪除可能的威胁,去官山剿匪,官山上土匪的战斗力倒没什么,主要是地形艰险,很难攻上去。

    要不是有内应,估计这几个山头,至少要啃一两个月。

    尽管如此,还是没能在婚礼之时赶回来。

    “简报我已经看了,黑风寨这伙人还是有些战斗力的嘛。”韩复刚刚做了新郎,阴阳调和,水火交融,这两天心情非常的好。

    “回伯爷的话,这帮人做贼多年,盘踞深山之中,确实比外面的土匪难打。此番能几日攻克,除了咱们襄樊营的将士肯卖命之外,军情局的内应也至关重要。”马大利坐在左手第一张椅子上,他现在已经俨然成了宋继祖之下的

    军中第二人了。

    “嗯,能打下来就行。”韩复扫着简报上的文字,随口问道:“我看这上面说,官山险要处有个叫十五里关的,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甚为难打,耗了尔等两天的时间,后来才被先锋所破。这破关的先锋,是哪个部分的?”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谁知话问出口后,屋子里居然安静了下来。

    几人全都不说话了。

    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沉默。

    ps:经过和编辑沟通,本书已经正式改名《烽起晚明》了,之后封面可能也要换,大家不要认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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