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鸯姳想起了许多中式恐怖的经典画面,晦暗不明的环境,滴血泪似的蜡烛,神情扭曲的中年妇女,还有一个拿着法器浑浑噩噩的道士,突出一个阴间气氛。

    “你妹妹比你聪明多了。”陈安对王鸯姳说道。

    他这算是客观的点评,他能够察觉到不对劲,这和他的特殊能力、发达的灵觉有关,而王瀌瀌剥丝抽茧却是更像搜集信息,然后发现了重要线索。

    王瀌瀌得意,一手抓着一把头发,左边偏偏头,右边偏偏头。

    王鸯姳根本不服,鼻孔里发出轻轻的“嗤”的一声,“我嬲……这是稍微看了点柯南就能分析出来的啊!可是我学习成绩好,你不要忘记我们班第一名是谁!学习成绩好才是真的聪明,其他都是小聪明!”

    “你说得没错。”陈安和王瀌瀌异口同声地点头。

    王鸯姳大怒,王瀌瀌却因为自己和陈安的同步感“噗嗤”笑出了声。

    “谁!”

    原来三个人声音都压得极低,只是晚风不知不觉转了向,刚刚王瀌瀌的笑声却被送到了黄娥和曾达耳中,曾达挽了个剑花,双指指天,剑尖向前,怒叱一声却是潇洒无比。

    陈安也没有使用隐匿身形的道法,像普通人被发现了一样,略微有些尴尬的从砖墙后,带着王鸯姳和王瀌瀌一起出现了。

    尽管光线黯淡,借着摇曳的烛光,曾达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陈安,又惊又怒,“怎么又是你?”

    黄娥原本心中转过许多念头,正在思虑着是不是有人发现了自己的设计,回忆着自己刚才和曾达说话有没有泄露什么,被人发现什么把柄和证据,看到是曾达认识的人,暂时按捺住许多心思,眼神平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少男少女。

    发现对方穿着的校服,黄娥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跑来玩耍的小孩……黄娥想起了自己看的直播,常常有年轻人喜欢跑到一些废墟、废弃建筑物探险什么的,还故意搞出一些灵异的节目效果。

    就是不知道曾达怎么认识……

    “你好,又见面了。”陈安礼貌地和曾达打招呼,随即回头向王鸯姳和王瀌瀌打招呼,“我早上在麓山跑步的时候,看到这个老骗子刚刚和一个同样是中老年的妇女晨练完成……我这里说的晨练,是代指男女亲密关系的那种……”

    “不用你解释!”王鸯姳捶了陈安一下,要不是这里人多,而且也没有人会注意她,不然她非得做出少女的羞耻心无法忍受,羞涩而恼怒地踹他的一番表演……不,一番真情实感的反应不可。

    “那他肯定掉了半条老命——”王瀌瀌则敏锐地指出,“你信不信,他在来这里做法事之前,肯定也和旁边这个老奶奶晨练——不,夕阳练了。他这身子骨,虚得跟秃鹫盯着的非洲小男孩似的,现在居然还有力气拿着把破剑呜呜喳喳,大概是没有尽力应付那两个女人,都是敷衍了事……否则的话,她们可都是所谓的坐地吸土的年纪……”

    王鸯姳听到堂妹的这番话,不由得目瞪口呆,这就是宛家那边的教育吗?

    怎么说话的?

    即便王鸯姳都听得懂,尤其是在玩游戏的时候面对坑逼队友,骂得比这个还狠,但那毕竟是在网上不是?

    怎么有人能够在现实里,面对面的时候,这么**裸地攻击老年人那方面的生活和能力?

    黄娥顿时气得发抖,直接从曾达背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横了一眼曾达,她没有先和口无遮拦的小女孩算账,而是手指发抖地指着曾达,“是不是朱清春?朱清春家就是在麓山附近,你不是跟我说,你和朱清春早已经一刀两断了吗?”

    曾达本能地缩了一下脖子,嘴里嗫喏着,似乎在面对黄娥的时候,早上面对陈安当面揭穿时依然淡定从容的气势荡然无存。

    因为他非常清楚,黄娥和一般女人不一样,这个女人有点极端,动不动就寻死觅活,还会拉着曾达一起去死的类型……她可不像朱清春那样好糊弄,好哄。

    好在曾达也是久经情场,经验丰富,他马上就控制着脸部肌肉,平静呼吸,调整了过来,“哎——我也本来以为和她一刀两断了,但是她居然拿孩子要挟我,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心软,最重视血缘亲情,她动不动就喊要打掉肚子里的孩子,我能怎么办?小娥,你懂我的……我现在只能和她虚与逶迤。”

    “什么?她这老蚌还能生珠?”黄娥难以置信地说道,她和朱清春都是一起上曾达的养生课认识的,甚至可以说相当熟悉。

    在养生课上,一开始黄娥和朱清春还颇有些互相欣赏,认为对方和自己很相似,都是在爱情上不顺心,被配不上自己的男人浪费了青春和人生的女人,两个人还有许多共同的爱好,例如看韩剧和琼瑶剧,例如养生和瑜伽,例如都是被传统文化浸染的气质超绝,有内涵和韵味的女人,两个人对道家文化也充满了向往。

    可是两个人逐渐发现,对方都喜欢有意无意地私下向曾达请教一些问题,慢慢地甚至是争相给曾达送钱送礼,黄娥送了一辆奔驰AMLB,黑色小钢炮搭配曾达的老派绅士气质十分有范,朱清春就带曾达去了九寨沟丽思卡尔顿·隐世酒店,享受顶级套房的奢华体验,美人美景让曾达乐不思湘。

    朱清春不甘示弱,订好了阿勒泰禾木的康莱德酒店套房,和曾达享受世界上最美的冬日雪景和滑雪天堂,并且安排了摄影师全程跟拍,等两人度假结束,回到郡沙以后,朱清春已经开了一辆问界M8在机场等候了,她竟然把这辆车增加了许多道家元素,尤其是前车盖上大大的太极八卦图,让曾达也是眼前一亮。

    两个人争宠逐渐白热化,一开始曾达还能够左右逢源,但后来逐渐演变成有你没我,也让曾达不得不做出选择,表面上靠向更加有钱的黄娥,暗地里还是保持着和更加年轻一些的朱清春约会的关系。

    “我又不是不能给你生!”黄娥只有一个女儿,嫁给了马本伟,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但终究和亲生儿子有些区别,自从遇到曾达以后,她也不是没有想过用生孩子的方法来绑住曾达,只是考虑到种种现实问题,尤其是身体原因,这样的高龄孕妇太危险了。

    这时候说出这句话,多少有点置气的因素,但黄娥也确实看到很多五六十岁的女人生孩子的新闻,在现在的医疗条件下,母女平安,而且高龄女性生下来的孩子往往特别聪明一些,这一点尤其让黄娥心动。

    “我和她那是意外……你身子也不如她啊!”曾达关怀地说道。

    实际上对曾达来说,朱清春怀孕真的有点让他想要安定下来的冲动……做了这么多年风流浪子,也是时候成家享受天伦之乐了,只是朱清春是个有妇之夫,朱清春的丈夫常年在国外工作,是那种待遇非常高,享受特殊保护政策的人,一旦闹起离婚,那可不是小麻烦,别说按照政策法规曾达就可能直接被抓,就是她丈夫的那些朋友同事知道了,随便一个人想要帮他出口气,都能够让曾达被活扒一层皮。

    “你的意思是嫌弃我年纪比她大呗?”

    “我哪能是这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

    看到两人竟然因为争风吃醋的事儿吵起来,王瀌瀌和王鸯姳都有点目瞪口呆,原来男女间不论年龄大小,总是会乱七八糟的!

    陈安听得津津有味,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体验曾经作为金身神像旁观世间八卦众生百态的时候,他拍手鼓了鼓掌,“你们先停一下——我想问你们一个事情,那个红砖凝结块里,是你消失的丈夫——徐厚才老先生吗?”

    黄娥的眼角急剧跳动了几下,张开嘴就要发出声嘶力竭的否认,只是她心神剧震之下还是死死地稳住了,她目光冷冽地盯着陈安,嘴唇绷紧露出紧咬的两排牙齿,犹如要择人而噬的母兽。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黄娥狠狠地吐出了几个字,目光阴冷地扫过眼前的少男少女。

    曾达倒是从容许多,就如同今天早上在麓山面对陈安的质疑一样,他保持着超然卓绝的气质和姿态,挽了个剑花把剑收到身后,两根手指一抖,微笑解释,“少年,你到底是什么人?早上听你说话似乎颇有背景。不过……就算你有背景,也不能血口喷人啊。整个雷锋镇,人人都知道,当年徐厚才染上了赌博恶习,差点败光家产,还好在黄娥的主持下才挽大厦于即倾,并且在女婿马本伟的手中发扬光大,至于徐厚才多半只有在缅甸那边的园区,才能够找到他的尸骨了吧……”

    说着曾达唏嘘,“跟你们这些不谙世事的人科普一下,其实尸骨也未必能够找到。因为尸体也是很值钱的,欧美医药企业不止在他们本国招募人做**实验,还会在其他任何可以人体买卖和尸体买卖的地方搜集材料,做各种试验……我曾经听说过一个事情,一个美国妓女染上了重病和毒瘾,她在大街上被各种人群强暴,带着各种性病和病毒,剩下了一个无比畸形的死婴,当时她很兴奋——因为这种死婴很值钱,医药公司会从这种东西上搜集到很多数据,你们想想看,它们为什么会知道婴儿在使用他们的药物各个剂量的身体反应?所以我们国家的医药研究始终无法追赶上他们……徐厚才大概也在为他们的医药研究事业做了贡献吧。”

    王鸯姳和王瀌瀌听得浑身不适,曾达讲的这个故事里,最让人毛骨悚然的其实是一个最底层的妓女,都知道死婴可以卖给医药公司,这种事情在那边是多么的常见和理所当然?

    不,现在不是猎奇的时候,王鸯姳“呸”了一声,“老骗子,你就是凭借着这东拉西扯的口才,骗财骗色吗?”

    “你才是胡说八道,我们中老年人就不能自由恋爱,就没有爱情,就没有婚恋自由和身体自由了吗?”曾达依然语气平缓地侃侃而谈,一点也不和王鸯姳生气的样子。

    王瀌瀌伸手指着红砖凝结块,“那你来这里驱邪,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根据王瀌瀌的分析,里面是徐厚才确凿无疑了,否则黄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和犯罪嫌疑人总是会回到犯罪现场的道理一样,就是因为黄娥知道红砖凝结块里的是徐厚才,她才会亲自来到现场,她要目睹徐厚才的冤魂烟消云散,被镇压被消除才放心。

    如果这里是其他什么人的冤魂,根本不需要她来,她自会让马本伟处理这些事儿就够了。

    “这就是个悲伤的故事了。”曾达似乎浑然不在意眼前的三个少男少女对他态度恶劣,依然以自己人设的角度来发挥,悲天悯人地说道:“当年红砖厂还在生产期间,有几个人和同事开玩笑,把这个同事丢到窑洞里,准备过一会再把他拉出来,结果他们去吃夜宵喝多了酒,一个个醉醺醺地忘了这事。另外一个负责点火的工人,再把窑洞点火以后就离开了,而那位同事在睡梦中感觉到温度急剧升高时,点火的工人已经离开,砖厂空无一人……”

    黄娥轻哼了一声,似乎因为曾达的解释,她已经不屑于再向眼前的无关人士说明问题。

    “老曾,你别理这些小孩了,快点做法事吧……你也好早点回去照顾你的情人孩子。”黄娥酸溜溜地说道,抬手就推了一下曾达,养尊处优的女子,这只手倒是没有显露出太多衰老的痕迹,依然白净绵软得很。

    曾达玩的女人,虽然都有些熟过头了,但在一般人中,确实还是不错的。

    陈安也喜欢成熟的女人,和曾达可以说是同道中人,不过陈安喜欢的远远优于曾达喜欢的罢了。

    “好——咳,你们,你们还是先回去吧,别在这里看热闹了。”曾达轻咳一声,给陈安使了个眼神,希望陈安给点面子速速离去。

    毕竟陈安揭穿过他,曾达担心陈安又要多管闲事。

    还有一点,他确确实实是个没有道士证的假道士,虽然了解很多道家的东西,但和真正的行家里手还是有些区别的,而陈安却真的是六神花露门的弟子,属于能够拿到道士证但是还没有去拿,和他这种拿不到的完全是两码事。

    在陈安面前装模作样做法事,曾达即便再怎么厚脸皮,还是有头发丝那么大小的尴尬的,自然希望陈安不要在场。

    陈安摇了摇头,没有理会曾达,而是越过了曾达点燃的那一圈蜡烛,抬手按在了红砖凝结块上。

    他的手颤动了一下,随后五根手指头紧紧地握住了那些燃烧的青黑色的砖块。

    “曾达,你终究见识浅了。”陈安轻声感慨。

    曾达不禁莞尔,他环视四周,并不像年轻人一样被人嘲讽揶揄就容易急眼,这种明显不符合实际的话,可以说毫无杀伤力——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说他一个中年大叔见识浅了,只会让人觉得好笑,却没有人真的会认为曾达没见识。

    “现在很难见到红砖厂了,可是我以前见过烧窑……在窑里面,它是一圈圈砖头码上来的不错,内里少数空隙会填充煤块。”陈安扭头看着曾达,“所以,再怎么开玩笑,也不可能把窑洞里磊好的待烧结红砖掏出来,再把人丢下去……即便他们有这样的耐心,那掏出来的红砖也会堆在旁边,点火的工人也会发现不对劲。”

    曾达闻言不禁色变,其实他这个年龄当然见识过一些烧窑的场景,但他并没有干过这些活计,更不可能去深入了解——他要是愿意做这种脏活累活,至于现在从事女性情感和身体需求服务吗?

    他连忙看了一眼黄娥,却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因为黄娥正目光阴鸷地盯着陈安。

    陈安毫不在意,接着说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这个红砖窑,是先把人丢进去,然后再磊满了待烧的红砖,点火后烧足了一个月,足以让任何人在这样的高温焚烧中,一点点尸骨都找不到。”

    听到陈安这么说,黄娥却终于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正是陈安所说的,一点点尸骨都找不到——所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陈安的话就是事实,难道真的就能凭借他的一番话,还徐厚才一个所谓的真相吗?

    “哈哈哈——”黄娥大笑着,浑然没有注意到,一个在黑暗中隐约几不可见的影子,逐渐从红砖凝结块中蔓延出来,覆在她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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