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这种地方素来潜规则无数,想要找茬不要太简单,单纯说一句“前任之过”并不足以免罪。

    在你任上发现了问题,你就要承担责任。

    至于前任官员如何处置,与你无关……………

    曹怀舜摆摆手:“都让开,让杜郎中过来。”

    "......!”

    左卫率兵卒怒视杜志静,却也不敢违抗军令,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开一条道路。

    都在军中厮混多年,对于当下之局势更是清清楚楚,谁都知道兵部必然是奉了房俊之命打击报复。但卫尉寺受圣谕查出李思文、屈突铨、程处弼等人尚有底线,目的只是将这些人调离以便于安插人手掌控东宫六率,可鬼知道

    房俊报复起来是否还有底线!

    万一将曹怀舜捉拿下狱,严刑逼供,最终来一个“证据确凿”“供认不讳”,那可就糟了......

    曹怀舜心里也没底,尤其他算是从房俊那边“叛变”过来的,万一房俊愤怒至极非要“清理门户”,那他进入兵部大狱容易,再想出来可就千难万难。

    别说自家父亲无力搭救,即便陛下金口御言都未必管用......

    但抗拒羁押、审讯是万万不行的,说不定人家就等着他这么干,然后一大堆罪名摁在他的头上,想洗都洗不掉。

    杜志静上前几步,态度温和甚至带着笑容:“已经有人手前往左卫率府封存账簿,且一并将军中主簿带往兵部参与审查,唐突之处,还望曹将军海涵。”

    曹怀舜点点头:“只要程序正确,配合审查乃理所应当。”

    “那就请吧?”

    “请!”

    丽正殿内,苏皇后正与太子一并用着早膳,对于太子挑食有些不满,教训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大丈夫立世之准则也,而所谓“修身’不仅是提升修养、掌握道理,更是要确保一副好的体格,倘若没有强健体

    魄,何谈其他?太子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将来若是想成为顶天立地男儿,这般挑食却是不对。”

    "$700......"

    太子李象性格温顺、腼腆乖巧,闻言不敢反驳,只能蔫头耷脑的答应下来,不过眼珠一转,又抬头问道:“太尉是否算顶天立地之男儿?”

    苏皇后未料太子有此一问,想了想,颔首道:“以太尉立下的那些赫赫功勋来算,自然算得。仅只是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古往今来又有几人做到过?更别说还一手创建水师,纵横七海、举世无敌。”

    李象眼睛明亮:“可我看太尉身材修长,略显瘦弱,肯定平素也是挑食的!”

    “哈?”

    苏皇后失笑,玉容绽放:“太子如何得出太尉‘瘦弱’之结论?他只是看上去显瘦而已,实则却是天赋异禀,力大无穷。”

    李象追问:“母后怎知太尉天赋异禀?”

    苏皇后不知想到何处去,俏脸一红,忙解释道:“太子岂不闻其‘勇冠三军”之名?单以勇武而论,大唐百万军中,无人能出其右,倘若这还不算天赋异禀,什么才算?”

    “师傅果然厉害!”

    李象惊叹,他自幼脾胃不谐、身子虚弱,运动能力欠缺,最是羡慕那等身强体壮,力气过人之辈,如今听闻自己的师傅便是此等绝世猛将,自是赞叹连连,心生崇慕。

    苏皇后正欲说话,忽闻外间隐隐有喧哗之声,黛眉蹙起,将门口的内侍叫到面前,吩咐道:“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倘若惊扰了殿下,本宫必不轻饶!”

    “喏!”

    内侍赶紧转身快步走出去打探情况。

    须臾返回,将兵部来人直入崇教门将昨夜值宿的左卫率曹怀舜带走审查之消息禀报......

    苏皇后秀眉瞬间舒展,连唇角都压抑不住的微微挑起。

    那厮昨晚说要打击报复,今日一大早便有所行动,果然是睚眦必报啊......

    李象很聪明,听了内待之言,又见母亲笑容明媚,便明白了一些,凑到近前小声问道:“李将军、屈突将军还有程将军都是对我很忠诚的,但他们上次都被审查然后调离,现在师傅回来了,是不是要帮我报仇?”

    苏皇后摸了摸李象的发髻,笑着道:“你是太子,不该说这种话,他们如今虽然政见不一,但将来都是你的臣子。”

    李象点头,但似懂非懂。

    苏皇后将他搂在怀里,幽幽一叹。

    太子长于深宫,虽然在易储风波之中颠簸,却不曾见识人心险恶,始终保留着心底那一份纯真。

    她自然明白房俊一直所追求之目的,也明白陛下予之抗衡之初衷,倘若最终太子保住储位就意味着房俊大获全胜,皇权至此凋零至前所未有至地步,太子即便登基,也再无可能逆天改命。

    可要是陛下现在获胜,最直接的结果便是废黜太子,另立储君,皇权是否至高无上又与她们母子有什么关系呢?

    冰冰冰冰冰

    曹怀舜在衙役押解之下来到来到兵部衙门大门口,正好碰见其余两位与他一起入驻东宫六率的阿史那伏念与苏海政,三人互视一眼,皆相视苦笑、摇了摇头。

    虽然对于东宫的打击报复早有预料,但如此之快速、凌厉,却仍深感震惊。

    毕竟受到打击报复虽然是他们几个将领,但真正的目标却是陛下......

    进入兵部衙门,三人被分别关押,账簿则由兵部的书吏们仔细核查,很快便找出一堆错漏之处,以询问,三人既不狡辩,更不承认,皆闭口不言。

    心中清楚,现在与当初李思文、屈突铨、程处弼三人之处境一般无二,是否承认罪名并不重要。

    要的只是一个借口。

    很快,兵部将一应罪名整理妥当,相关资料移送至御史台,正常程序是由御史台核实之后发起弹劾,之后或认罪,定罪,或由刑部、大理寺予以审理。

    与此同时,一份来自于贞观书院的检举揭发材料也一并送至御史台……………

    晌午时分,阴沉沉的天空又飘起雪花,庭院里移栽过来的柏树在寒冬落雪时节依旧树干挺拔、郁郁苍翠。

    刘祥道坐在值房书案之后的椅子上喝了口热茶,目光看着窗外庭院里的翠柏,心情并不美好。

    在他对面,御史中丞孙处约仔仔细细将一大摞兵部移交的资料看完,伸手捏了捏眉心,道:“下官已经看完,其中诸多罪名与当初李、程、屈突三人极其相似,并无二致,若说有,都是一些陈年积弊,军中潜规,并不能摆上

    台面。可若说没有,罪证却实实在在,并非捏造,几乎不能脱罪。”

    刘祥道收回目光,很是无奈:“这三人也是个糊涂的,李、程、屈突三人因何被审查、调离,他们心知肚明,却为何上任之后依旧犯下同样错误?”

    孙处约苦笑道:“这倒是冤枉了他们,只是他们刚刚上任尚未能完全掌控,一些摆不上台面的规则依旧在下面运行......譬如每年冬天由民部下发的才买煤炭之钱款,这些钱款是由民部根据市价以及用量统一计算得出。但实际

    上每一处衙门,率府都有自己常年合作的商贾,价格较之市价略低,而节省下来的这一部分便会由官员,将领们或私下分润或计入伙食补贴,平常时候没人计较这个,此前李、程、屈突三人便因此遭受审查......曹怀舜等人虽然并

    未分润这笔钱,却享用了以之作为补贴的伙食,难言无辜。”

    既然是“赃款”,无论以何等方式受益都等同于犯罪,虽然并不会因此获罪,但只要有人咬住不松口,事涉东宫之防卫安全,曹怀舜等三人便必须调离。

    兵部的目的也仅此而已。

    刘祥道摇摇头,虽然资料送到御史台来,但真正去和兵部打擂的却是陛下与中书省,与他的关系不大。

    孙处约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将这些资料放在一边,一份对比之下略显轻薄的资料放在刘祥道面前:“相对来说,这个才是麻烦事。”

    刘祥道知道那是什么,顿时一脸愁容:“以你所见,这份检举资料是否有问题?”

    孙处约迟疑一下,实话实说:“很难分辨是否有问题......可即便有问题,问题也出现在贞观书院内部,您认为以李敬玄对于书院的掌控力度,有可能查出问题吗?”

    刘祥道摇头:“他自然是查不出的,书院是房俊的地盘,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李敬才过去几天?他没那个本事。

    孙处约苦笑道:“所以这就等于没问题。”

    刘祥道叹气:“既然没问题,那问题就大了。”

    在陛下的谋算之中,刘即将致仕,通过丈量田亩、出海谈判而声势大涨的许敬宗上位,尤其是其从房俊那边“叛逃”至陛下阵营之中,不仅使得陛下彻底掌控文官集团,更为导致朝堂风向的彻底转变。

    可现在这样一份检举当初许敬宗在书院任职时贪污舞弊,任人唯私的信笺,却极有可能把即将爬上去的许敬宗一把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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