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离四合院时,柳瀚坐在后排,掌心还残留着跪地时的尘土味。他没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粗糙的手背,那上面青筋凸起,像盘踞的老藤。刚才那一套拳,是他从小到大最认真的一次??不是为了赢谁,而是为了证明自己值得。

    罗旭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忽然开口:“感觉怎么样?”

    柳瀚低声道:“师父……不,那位老先生,很强。”

    “何止是强。”罗旭轻笑,“他是金常青唯一的师兄,姓陈,名守一。三十年前在北境边关一人持刀拦下七辆军卡,活捉叛逃军官,后来被封了‘镇山令’,从此退隐江湖。现在整个神藏体系,真正说了算的,就三个人:金老爷子、宋翰彰,还有他。”

    柳瀚瞳孔微缩:“那您……”

    “我?”罗旭笑了,“我只是执行者。他们定规矩,我来落地。但未来不一样了。”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我要建一支只听命于我的力量,不靠关系,不讲情面,只认实力和忠诚。你,就是第一个。”

    车内陷入沉默。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吹乱了柳瀚额前的碎发。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推到了悬崖边上。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往后退,便是永无出头之日。

    九点整,神藏总部大楼前。

    黑色迈巴赫缓缓停下,门口两名保安立刻立正敬礼。这栋楼外表普通,灰白色外墙配深色玻璃,共八层,挂着“市文化收藏协会”的牌子,实则是罗旭掌控地下势力的核心枢纽。

    电梯需指纹+虹膜双重验证,直达地下三层。

    门开瞬间,冷气扑面而来。

    一条长达五十米的走廊呈现在眼前,两侧是透明玻璃墙,里面陈列着各式古董兵器:唐横刀、清战斧、苗疆毒弩、西域弯钩……每一件都泛着寒光,仿佛随时会苏醒。

    尽头是一扇铁门,门上刻着两个篆字:**影堂**。

    “进去吧。”罗旭道,“接下来三天,你不能出来,也不能联系任何人。这是第一关??静心狱。”

    柳瀚点头,推门而入。

    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锁死。

    屋内漆黑一片,只有中央摆着一张蒲团。墙壁上嵌着一圈红灯,像是呼吸般缓慢闪烁。

    一个机械音响起:

    【欢迎进入影卫初试。】

    【第一阶段:独处七十二小时。无水、无食、无光、无外界信息。若中途放弃,按墙左侧红色按钮,自动淘汰。】

    【倒计时开始:71:59:59】

    柳瀚脱鞋上蒲团,盘膝而坐。

    闭眼。

    寂静如潮水涌来。

    起初他还数着呼吸,后来连呼吸都忘了。脑海中浮现出童年画面:父亲在矿难中瘫痪,母亲去城里打工再没回来,村里孩子骂他是“丑鬼”,初中毕业就被赶出校门……他蹲在桥下练拳,一拳一拳打向水泥墩,直到指骨裂开。

    两年自学,三百六十五天不间断,饿极了啃树皮,渴了喝雨水。他曾在一个雪夜徒手打死一头野狼,用它的皮裹身熬过寒冬。

    这些记忆像刀子割着他,也撑着他。

    十二小时过去,他开始幻听。

    有人在耳边低语:“你不行的,回去吧……你这种人,注定一辈子被人踩。”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让他清醒。

    二十四小时,胃如火烧,四肢发抖。

    第三十六小时,体温骤降,意识模糊。

    但他始终没有伸手去按那枚红钮。

    第四十八小时,他梦见自己站在万人之上,脚下跪着昔日欺辱他的人。可就在他要开口时,一道白影闪过,将他拉回黑暗。

    “你还差得远。”那个声音说。

    他猛地睁眼,虽然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但他知道??自己挺住了。

    第二天,第六十小时。

    走廊外,监控室内。

    罗旭和陈守一并肩而立,盯着屏幕上的生命体征数据。

    “心跳稳定,脑波异常活跃,肾上腺素三次飙升又回落。”陈守一缓缓道,“这小子意志力极强,比当年金常青还狠三分。”

    罗旭嘴角扬起:“我就知道没看错人。”

    “可意志不代表一切。”陈守一沉声道,“真正的影卫,不仅要能忍,还要懂杀机、知进退、辨人心。明天才是重头戏。”

    罗旭点头:“我知道。准备第二关吧。”

    第三天清晨,第七十一小时五十九分。

    柳瀚已在黑暗中坐了整整两日两夜。他的皮肤干裂,嘴唇出血,体重至少掉了八斤。但脊梁依旧笔直。

    机械音再次响起:

    【第一关通过。】

    【开启第二关:心镜试炼。】

    灯光骤亮。

    柳瀚眯眼适应,发现房间已变。

    四周是镜子,无数个“他”站在不同角度注视着他。有少年时的他,满脸泥污;有青年时的他,浑身是血;也有未来的他,身穿黑袍,手持长刀,眼神冰冷。

    中央出现一台投影仪,播放出一段视频。

    画面中,是昨晚的荣楼。

    徐文斌和宁远正在喝酒,桌上摆着账本。

    “你说旭哥真要把柳瀚放进影卫?”宁远嘀咕。

    “放屁!”徐文斌冷笑,“一个乡巴佬,长得跟雷公他妈似的,也能进核心?等哪天我找个机会,让他栽个大跟头!”

    镜头一转,秦雅在办公室接电话。

    “对,是他……背景查过了,父亲确实在矿上出事,但母亲根本没走,是被村支书儿子强占后自杀……柳瀚十三岁那年,拿菜刀砍了那人,逃了三年才被宋翰彰收留……这些,够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很好,继续盯着,尤其是他对罗旭的态度。”

    画面戛然而止。

    柳瀚双眼赤红,拳头紧握,指甲掐进掌心。

    原来……有人在背后捅他。

    更可怕的是,秦雅竟然也在监视他!

    “这是真的吗?”他喃喃自语。

    镜子中的“他”们开始说话:

    “杀了他们!”

    “不信任何人!”

    “强者不需要朋友,只需要武器!”

    “复仇才是你的命!”

    声音越来越响,几乎炸裂耳膜。

    突然,一面镜子裂开,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抓向他的喉咙!

    柳瀚暴喝一声,一拳砸碎镜面!

    哗啦??

    碎片纷飞。

    可更多的手从镜中探出,撕扯他的衣服,拉扯他的头发。

    他疯了一样挥拳、踢腿、撞头,每一击都带着怒火与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他精疲力尽倒在地上,喘息如牛。

    最后一面镜子缓缓浮现文字:

    【你看到了真相,也看到了欲望。】

    【问自己:你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柳瀚仰面躺着,泪水无声滑落。

    他想起陈守一的话:“承我衣钵,守一方安宁。”

    不是复仇,不是权势,而是守护。

    他缓缓起身,对着所有镜像深深鞠躬。

    “我不杀无辜,不报私仇,不为权欲所控。我愿以身为刃,护该护之人,斩当斩之恶。”

    话音落下,所有镜子轰然碎裂。

    机械音响起:

    【第二关通过。】

    铁门打开。

    罗旭站在门外,眼中难掩震撼。

    “你……真的做到了。”

    柳瀚走出,脚步虚浮,却站得笔直:“还有最后一关?”

    罗旭点头:“第三关,实战。你将面对一名真正的影卫候选人,生死不论。”

    “谁?”

    “于雷。”

    柳瀚一怔。

    “他也是候选?”

    “是。”罗旭凝视着他,“而且,他已经通过前两关。你们之中,只能留下一个。”

    当天下午,地下演武场。

    圆形擂台,直径二十米,地面铺着特制橡胶,能吸收冲击力却不减摩擦。四周高台上坐着十余人,皆穿黑袍,面无表情??全是神藏高层或退役影卫,作为见证者。

    中央站着于雷,已换上黑色劲装,腰间别着一对短铁尺。

    看到柳瀚进场,他微微颔首:“没想到是你。”

    柳瀚同样抱拳:“我也没想到。”

    两人相对而立,气氛凝重。

    裁判是陈守一亲自担任。

    他站在高台边缘,声音如钟:“第三关,不限手段,不限时间。一方认输、昏迷或死亡为止。胜者,正式录入影卫名册,享最高权限与资源。”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记住,影卫不是杀手,也不是打手。你们将是秩序的最后防线。所以,这一战,不仅比武,更比心。”

    鼓声落。

    战斗开始。

    于雷率先出手,步伐轻灵,双尺交错,直取柳瀚咽喉与肋下。招式迅捷精准,明显受过系统训练。

    柳瀚不闪不避,硬接一记铁尺拍臂,发出“砰”的闷响。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普通人挨这一下,骨头都得裂。

    可柳瀚只是皱了下眉,顺势抓住尺身,猛然发力一拽!

    于雷重心不稳,被拉近身前。

    柳瀚肘击面门,于雷侧头躲过,反手一记扫腿。

    两人贴身缠斗,拳脚相交之声密如暴雨。

    十回合后,柳瀚渐渐占据上风。他虽无套路,但每一击皆出自本能,力量大得惊人,且总能找到对手破绽。

    于雷额头见汗,心中震惊:“这家伙……简直像头野兽!”

    又过五招,柳瀚瞅准空档,一记鞭腿抽在于雷胸口,将其踹飞三米,重重摔落。

    于雷挣扎欲起,柳瀚已踏步逼近,右拳高举,蓄势待发。

    全场屏息。

    只要这一拳落下,胜负即分。

    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柳瀚收拳,转身走开。

    “我认输。”他平静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

    罗旭猛地站起:“你干什么?你明明赢了!”

    柳瀚回头,看向于雷:“他没破绽,只是体力耗尽。若再打十分钟,倒下的会是我。而且……”他顿了顿,“我不想伤兄弟。”

    于雷怔住,缓缓撑起身子。

    陈守一忽然大笑:“好!好一个‘不想伤兄弟’!”

    他跃下高台,走到两人中间:“你们可知为何设立第三关?不是为了决生死,而是看取舍。柳瀚,你明明能赢却收手,是仁;于雷,你明知不敌仍不退,是勇。你们两个,都合格了。”

    “什么?!”罗旭惊呼,“可以有两个?”

    “为什么不行?”陈守一笑得意味深长,“影卫从来不止一人。只是这些年,没人能同时通过三关罢了。”

    他看向柳瀚和于雷:“从今日起,你们便是神藏新一代‘双影’。柳瀚主攻,于雷主守,互为表里,共护中枢。”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应道:“是!”

    仪式结束后,罗旭单独召见二人。

    办公室内,他递上两枚黑色徽章,形如利刃穿月。

    “戴上它,你们就不再是普通人。今后行走,无需证件,全国通行;遇危难,可调动地方势力支援;若有背叛者,你们有权先斩后奏。”

    柳瀚接过,指尖微微颤抖。

    他知道,这枚徽章,意味着权力,也意味着责任。

    “哥,”他忽然问道,“我能问一句吗?你为什么要建影卫?”

    罗旭望向窗外高楼林立,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

    “因为这个世界,正在变。有些东西,已经从地下爬出来了。而我们,必须比它们更快、更狠、更暗。”

    他停顿片刻,一字一句道:

    “我要的,不是一个保镖,而是一把……能在黑夜中睁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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