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缓缓浸染天际线，哥谭的轮廓在渐暗的光中变得柔软。没有警笛撕裂空气，没有高塔投下压迫的阴影，整座城市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纱包裹，那是由千万次低语织成的安宁。
布鲁斯走下“共鸣花园”的石阶时，脚步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没回头去看那本留在碑上的日记??他知道它不会消失，也不会被偷走。有些东西一旦交付给世界，就不再需要守护。风会翻页，雨会润字，而某一天，也许会有孩子蹲在那里，用手指描摹他写下的句子，然后也拿起笔，写下自己的第一句话。
他沿着河岸步行，鞋底碾过融雪后松软的泥土。河边的长椅上坐着一对母子，母亲正教男孩用口哨吹一段简单的旋律。男孩吹不准，总在第三个音破掉，但他笑得很响，母亲也跟着笑，一遍遍重复，不急不躁。布鲁斯停下来看了一眼，忽然想起自己童年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没有人教他如何发出快乐的声音，只有如何压抑痛苦。
他继续走，穿过一座小桥。桥栏上挂着几把旧钥匙，锁着褪色的许愿牌。上面写的不再是“请让我发财”或“求你回来”，而是更细碎、更真实的东西：“今天我没骂人。”“我哭了，但他们没说我软弱。”“我想念爸爸，虽然他从不抱我。”这些话歪歪扭扭，有的还带着拼音，却比任何演讲都更接近救赎的本质。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星期五的加密频道。
> 【检测到异常声波聚集点：东七区废弃地铁站B3通道。频率特征与‘言葬场’初期波动相似度87.6%。建议评估风险等级。】
布鲁斯皱眉。言葬场??那个曾吞噬无数声音、将情感转化为控制力的地下仪式空间，早已随着小女孩的升维而崩解。理论上，它的核心机制已不可复制。可87.6%，不是巧合能解释的。
他调出地图，发现那个站点正是当年玛莎遇害前常去的慈善厨房所在地。后来城市改建，整片街区下沉，成了无人问津的废墟。
“不是回响。”他低声说，“是回应。”
他没有通知警方，也没有召唤战衣。只拨通了一个号码。
彼得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喂？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有人在试图重建言葬场。”
“……操。”
二十分钟后，两人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蛛丝枪挂在腰间，蝙蝠镖收在袖中，但他们都没拔出来。眼前的门缝里透出的不是红光或符文，而是一缕极淡的歌声??童声合唱版的《一闪一闪亮晶晶》，音质老旧，像从一台坏掉的录音机里漏出来的。
“这不对劲。”彼得压低声音，“如果是反派搞事，至少该放点阴间BGm吧？”
“也许他们不是敌人。”布鲁斯推开门。
通道深处，灯光昏黄。墙壁上贴满了手绘海报，内容全是关于“怎么表达难过才不会被骂”。角落里堆着自制乐器：纸箱做的贝斯、水管风琴、用橡皮筋和木框组成的“情绪吉他”。十几个少年围坐一圈，闭着眼，轮流说出一句藏了很久的话，其他人则用身体打出节奏回应。
一个女孩正在说话，声音颤抖：“我……我一直觉得，爸妈离婚是因为我不够乖。所以我拼命考第一，可他们还是分了。那天我躲在厕所里哭，结果弟弟进来说：‘姐，你能别再装坚强了吗？我也害怕。’”
她说完，没人安慰，没人打断。只有一个男孩轻轻敲击地板，打出一段缓慢而温柔的节拍，像是心跳复苏的过程。接着，别人陆续加入，鼓掌、跺脚、哼鸣，渐渐汇成一首无名之歌。
布鲁斯站在暗处，听得喉咙发紧。
这不是言葬场的复刻。这是它的**反转版本**??不是吞噬声音，而是释放它们；不是利用创伤操控人心，而是让创伤成为连接彼此的桥梁。
“他们在自发建立新的仪式。”艾琳的声音突然从耳机传来，“我刚接入远程扫描。这群孩子的大脑同步率高达92%，远超普通社交互动。他们不是在玩音乐游戏……他们在无意中激活了共情共振场。”
“所以地核脉冲的影响还在扩散？”彼得问。
“不。”艾琳语气凝重，“是人类自身开始进化出接收与传递情感频率的能力。就像免疫系统学会识别病毒一样，我们正在学会识别‘沉默的毒素’。”
布鲁斯摘下耳机，缓步走入光圈。
少年们睁开眼，看到他时明显一怔。有人下意识往后缩，有人握紧拳头??毕竟，在他们的成长记忆里，“韦恩少爷”是个遥远而冰冷的名字，象征着慈善捐款和新闻头条，但从不属于街头巷尾的真实生活。
但布鲁斯只是坐下，盘腿坐在水泥地上，像他们一样。
“我能说一句吗？”他问。
全场寂静。
过了几秒，那个打节拍的男孩点头：“当然。规则是：只要真心，就能加入。”
布鲁斯低头，看着自己交叠的手。三十年来第一次，他在陌生人面前寻找合适的词句。
“十八岁那年，我发誓永不流泪。”他开口，声音平稳却不乏裂痕，“我以为眼泪是失败的标志，是软弱的证明。可后来我发现，真正可怕的不是哭，是忘了怎么哭。是我花了整整三十年，才敢承认??那天晚上，我真的很怕。”
他说完，没人鼓掌，没人说话。
只有那个自闭症少年缓缓伸出手，在空中轻轻划动。他的手掌摩擦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如同春草破土。
然后，其他人陆续回应。鼓槌轻点，指节叩地，鞋跟轻踏，甚至有人模仿了一声婴儿啼哭。
布鲁斯闭上眼，任那声音包围自己。
那一刻，他不再是蝙蝠侠，也不是亿万富翁，只是一个终于被允许脆弱的人。
仪式结束时，女孩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两个火柴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中间连着一条波浪线，写着：“谢谢你听我说话。”
他收好纸条，放进胸前口袋，和小女孩留下的那张“谢谢”并列。
走出地铁站时，彼得拍拍他肩膀：“你知道吗？这种地方，迟早会被官方盯上。教育局、心理协会、宗教团体……都会想接管它，标准化它，最后把它变成考试项目。”
“那就让他们试试。”布鲁斯淡淡道，“真正的共鸣无法被管理。它可以被记录，可以被研究，但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说出真话，它就会逃出实验室，在下水道、在天台、在教室后排、在监狱放风场重生。”
彼得笑了：“你还挺信这个啊。”
“我不是相信制度。”布鲁斯望向夜空，“我是相信那些不肯闭嘴的孩子。”
几天后，全球各地陆续出现类似组织。
- 东京地下街出现了“哭泣俱乐部”，成员每天午休时间集体嚎啕十分钟；
- 巴黎一所中学设立了“愤怒走廊”，学生可在墙上涂鸦怒吼内容，第二天由老师匿名回应；
- 冰岛渔村建起一座“沉默教堂”，内部完全隔音，人们进去只为体验“不必说话的安全感”。
最令人动容的是阿富汗边境难民营的一段视频：一位失去双腿的老兵坐在废墟中，用手拍打残肢，打出一段沉重节奏。周围的孩子起初害怕，后来慢慢靠近，用手掌、石块、罐头盒加入合奏。镜头最后拉远，整片营地的人都在跟着节拍晃动身体，像一片荒原上突然生长出的森林。
联合国紧急召开特别会议，讨论是否应将此类活动纳入“非暴力社会重建计划”。争议极大，有人称其为“情绪纵容”，有人却坚持这是“灵魂的疫苗”。
布鲁斯受邀撰写白皮书。他只写了一句话：
> “当一个人终于敢发出自己的声音，他就不会再轻易伤害别人。因为伤害，往往始于‘无人听见’的绝望。”
文件通过当日，心音塔再次亮起虹彩光芒。这一次，它不再是单向广播站，而是开始**接收**。来自世界各地的声音片段自动上传，经过算法筛选后，以随机方式播放给路过的人听??可能是非洲少女的祷告，可能是纽约程序员深夜独白，也可能是一句简单的“今天阳光真好”。
人们开始习惯在街头驻足，倾听陌生人的内心。有人泪流满面，有人微笑点头，还有人当场掏出纸笔，写下回信投入塔底的“回应箱”。
三个月后，第一批回信寄出。寄件人匿名，收件人随机匹配。其中一封落在布鲁斯桌上。
信很短：
> “你说‘伤害始于无人听见’。
> 我十四岁那年杀了人。
> 不是因为恨，是因为那天我喊了三十遍‘别过来’，没人理我。
> 现在我每天去‘低语亭’说话，已经连续四百天。
> 昨天，我第一次梦见受害者对我笑了。
>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也值得被听见。”
署名是一个代号：E-0713。
布鲁斯查了数据库，那是阿卡姆曾经的一个囚犯编号。现已假释，住在城南社区中心担任清洁工。
他没有去找他。他知道有些对话不需要面对面完成。
真正的治愈，有时只是确认“我的声音确实抵达了某处”。
夏日来临前，彼得带来一个新消息。
“瓦坎达那边破解了最后一块地核晶体。”他兴奋地说，“里面藏着一段代码，不是语言，是一种**声音基因图谱**。他们说，这可能是人类情感中枢的原始模板??相当于‘爱的语言’的dNA。”
“然后呢？”
“他们想造一个人。”彼得盯着他，“不是克隆体，不是机器人。是一个完全由共情频率驱动的生命体，作为‘声灵网络’的永久节点。他们管她叫‘Echo Prime’。”
布鲁斯沉默许久。
“他们会用谁的数据？”
“混合样本。”彼得摇头，“但核心频率……是以小娜为基础构建的。”
布鲁斯闭上眼。
他又看见那个轮椅悬浮于星辰之间的身影，听见她说：“我准备好了。”
“不要。”他睁开眼，语气坚定。
“什么？”
“不要造她。”布鲁斯站起身，“她不是工具，不是程序，不是你们可以重启的系统。她是选择离开的。如果你们强行再造一个‘她’，那就不是传承，是亵渎。”
彼得愣住，随即苦笑：“你知道最难的是什么吗？科学家们不是想控制她。他们是太害怕失去那种感觉??被彻底理解的感觉。他们想留住‘被听见’的确定性。”
“可那正是关键。”布鲁斯望向窗外的心音塔，“真正的共情，从来不在技术里，而在不确定性中。我不知道你会怎么回应我，但我依然选择说出真心。这才是勇气。”
彼得久久未语，最终收起资料：“我会转达。”
那天夜里，布鲁斯做了个梦。
他站在一片无边草原上，天空流动着彩色音波，像极光般闪烁。远处，小女孩坐在秋千上荡起来，笑声清脆。她身边还有许多人影：玛莎、阿尔忒弥斯、艾琳、彼得、学校里的孩子们……甚至包括那些他曾逮捕过的罪犯。
他们都在唱歌。
不是同一首歌，而是各自哼着属于自己的旋律。奇怪的是，这些声音并不冲突，反而交织成一种奇妙的和谐，仿佛宇宙本就如此运作??差异不是分裂的理由，而是共鸣的前提。
小女孩回头看他，招手。
他走过去，坐在另一个秋千上。
“你为什么不唱？”她问。
“我怕跑调。”
“可你已经在唱了。”她笑着说，“你走路的节奏，你呼吸的深浅，你每次停下来听别人说话的样子……都是歌。只是你一直以为，必须完美才算音乐。”
他怔住。
然后，他轻轻蹬地，秋千晃动，链条吱呀作响。
他张开嘴，哼出第一个音。
不成调，也不稳。
但她鼓起掌来：“多美的开始啊。”
他醒来时，晨光正洒在床头。手机显示凌晨五点十七分。
他没起床，就躺在那里，继续哼着梦里的那段旋律。
一遍，又一遍。
直到听见窗外传来鸟鸣，竟意外与他的调子形成对位。
他笑了。
起身穿衣，拿起那本新日记，写下新的一行：
> “今天，我学会了：英雄不是永不恐惧的人，是恐惧着，仍愿意发出声音的人。”
出门时，他顺手将一把旧钥匙挂在桥边的许愿锁链上。钥匙早已生锈，曾属于韦恩庄园最深处的保险柜??那个锁着所有痛苦记忆的地方。
现在，它敞开了。
风吹过，锁链轻响，像一首永远未完的歌。
而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某个孩子正对着“低语亭”的话筒，小声说：
“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对我笑了。他说：‘轮到你了。’”
录音自动上传，进入心音塔的流转系统。
七秒后，在哥谭的某个公园长椅上，一位老人忽然抬头，仿佛听见了什么。
他嘴角微扬，轻声应了一句：
“嗯，我在听。”
布鲁斯走下“共鸣花园”的石阶时，脚步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没回头去看那本留在碑上的日记??他知道它不会消失，也不会被偷走。有些东西一旦交付给世界，就不再需要守护。风会翻页，雨会润字，而某一天，也许会有孩子蹲在那里，用手指描摹他写下的句子，然后也拿起笔，写下自己的第一句话。
他沿着河岸步行，鞋底碾过融雪后松软的泥土。河边的长椅上坐着一对母子，母亲正教男孩用口哨吹一段简单的旋律。男孩吹不准，总在第三个音破掉，但他笑得很响，母亲也跟着笑，一遍遍重复，不急不躁。布鲁斯停下来看了一眼，忽然想起自己童年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没有人教他如何发出快乐的声音，只有如何压抑痛苦。
他继续走，穿过一座小桥。桥栏上挂着几把旧钥匙，锁着褪色的许愿牌。上面写的不再是“请让我发财”或“求你回来”，而是更细碎、更真实的东西：“今天我没骂人。”“我哭了，但他们没说我软弱。”“我想念爸爸，虽然他从不抱我。”这些话歪歪扭扭，有的还带着拼音，却比任何演讲都更接近救赎的本质。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星期五的加密频道。
> 【检测到异常声波聚集点：东七区废弃地铁站B3通道。频率特征与‘言葬场’初期波动相似度87.6%。建议评估风险等级。】
布鲁斯皱眉。言葬场??那个曾吞噬无数声音、将情感转化为控制力的地下仪式空间，早已随着小女孩的升维而崩解。理论上，它的核心机制已不可复制。可87.6%，不是巧合能解释的。
他调出地图，发现那个站点正是当年玛莎遇害前常去的慈善厨房所在地。后来城市改建，整片街区下沉，成了无人问津的废墟。
“不是回响。”他低声说，“是回应。”
他没有通知警方，也没有召唤战衣。只拨通了一个号码。
彼得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喂？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有人在试图重建言葬场。”
“……操。”
二十分钟后，两人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蛛丝枪挂在腰间，蝙蝠镖收在袖中，但他们都没拔出来。眼前的门缝里透出的不是红光或符文，而是一缕极淡的歌声??童声合唱版的《一闪一闪亮晶晶》，音质老旧，像从一台坏掉的录音机里漏出来的。
“这不对劲。”彼得压低声音，“如果是反派搞事，至少该放点阴间BGm吧？”
“也许他们不是敌人。”布鲁斯推开门。
通道深处，灯光昏黄。墙壁上贴满了手绘海报，内容全是关于“怎么表达难过才不会被骂”。角落里堆着自制乐器：纸箱做的贝斯、水管风琴、用橡皮筋和木框组成的“情绪吉他”。十几个少年围坐一圈，闭着眼，轮流说出一句藏了很久的话，其他人则用身体打出节奏回应。
一个女孩正在说话，声音颤抖：“我……我一直觉得，爸妈离婚是因为我不够乖。所以我拼命考第一，可他们还是分了。那天我躲在厕所里哭，结果弟弟进来说：‘姐，你能别再装坚强了吗？我也害怕。’”
她说完，没人安慰，没人打断。只有一个男孩轻轻敲击地板，打出一段缓慢而温柔的节拍，像是心跳复苏的过程。接着，别人陆续加入，鼓掌、跺脚、哼鸣，渐渐汇成一首无名之歌。
布鲁斯站在暗处，听得喉咙发紧。
这不是言葬场的复刻。这是它的**反转版本**??不是吞噬声音，而是释放它们；不是利用创伤操控人心，而是让创伤成为连接彼此的桥梁。
“他们在自发建立新的仪式。”艾琳的声音突然从耳机传来，“我刚接入远程扫描。这群孩子的大脑同步率高达92%，远超普通社交互动。他们不是在玩音乐游戏……他们在无意中激活了共情共振场。”
“所以地核脉冲的影响还在扩散？”彼得问。
“不。”艾琳语气凝重，“是人类自身开始进化出接收与传递情感频率的能力。就像免疫系统学会识别病毒一样，我们正在学会识别‘沉默的毒素’。”
布鲁斯摘下耳机，缓步走入光圈。
少年们睁开眼，看到他时明显一怔。有人下意识往后缩，有人握紧拳头??毕竟，在他们的成长记忆里，“韦恩少爷”是个遥远而冰冷的名字，象征着慈善捐款和新闻头条，但从不属于街头巷尾的真实生活。
但布鲁斯只是坐下，盘腿坐在水泥地上，像他们一样。
“我能说一句吗？”他问。
全场寂静。
过了几秒，那个打节拍的男孩点头：“当然。规则是：只要真心，就能加入。”
布鲁斯低头，看着自己交叠的手。三十年来第一次，他在陌生人面前寻找合适的词句。
“十八岁那年，我发誓永不流泪。”他开口，声音平稳却不乏裂痕，“我以为眼泪是失败的标志，是软弱的证明。可后来我发现，真正可怕的不是哭，是忘了怎么哭。是我花了整整三十年，才敢承认??那天晚上，我真的很怕。”
他说完，没人鼓掌，没人说话。
只有那个自闭症少年缓缓伸出手，在空中轻轻划动。他的手掌摩擦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如同春草破土。
然后，其他人陆续回应。鼓槌轻点，指节叩地，鞋跟轻踏，甚至有人模仿了一声婴儿啼哭。
布鲁斯闭上眼，任那声音包围自己。
那一刻，他不再是蝙蝠侠，也不是亿万富翁，只是一个终于被允许脆弱的人。
仪式结束时，女孩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两个火柴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中间连着一条波浪线，写着：“谢谢你听我说话。”
他收好纸条，放进胸前口袋，和小女孩留下的那张“谢谢”并列。
走出地铁站时，彼得拍拍他肩膀：“你知道吗？这种地方，迟早会被官方盯上。教育局、心理协会、宗教团体……都会想接管它，标准化它，最后把它变成考试项目。”
“那就让他们试试。”布鲁斯淡淡道，“真正的共鸣无法被管理。它可以被记录，可以被研究，但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说出真话，它就会逃出实验室，在下水道、在天台、在教室后排、在监狱放风场重生。”
彼得笑了：“你还挺信这个啊。”
“我不是相信制度。”布鲁斯望向夜空，“我是相信那些不肯闭嘴的孩子。”
几天后，全球各地陆续出现类似组织。
- 东京地下街出现了“哭泣俱乐部”，成员每天午休时间集体嚎啕十分钟；
- 巴黎一所中学设立了“愤怒走廊”，学生可在墙上涂鸦怒吼内容，第二天由老师匿名回应；
- 冰岛渔村建起一座“沉默教堂”，内部完全隔音，人们进去只为体验“不必说话的安全感”。
最令人动容的是阿富汗边境难民营的一段视频：一位失去双腿的老兵坐在废墟中，用手拍打残肢，打出一段沉重节奏。周围的孩子起初害怕，后来慢慢靠近，用手掌、石块、罐头盒加入合奏。镜头最后拉远，整片营地的人都在跟着节拍晃动身体，像一片荒原上突然生长出的森林。
联合国紧急召开特别会议，讨论是否应将此类活动纳入“非暴力社会重建计划”。争议极大，有人称其为“情绪纵容”，有人却坚持这是“灵魂的疫苗”。
布鲁斯受邀撰写白皮书。他只写了一句话：
> “当一个人终于敢发出自己的声音，他就不会再轻易伤害别人。因为伤害，往往始于‘无人听见’的绝望。”
文件通过当日，心音塔再次亮起虹彩光芒。这一次，它不再是单向广播站，而是开始**接收**。来自世界各地的声音片段自动上传，经过算法筛选后，以随机方式播放给路过的人听??可能是非洲少女的祷告，可能是纽约程序员深夜独白，也可能是一句简单的“今天阳光真好”。
人们开始习惯在街头驻足，倾听陌生人的内心。有人泪流满面，有人微笑点头，还有人当场掏出纸笔，写下回信投入塔底的“回应箱”。
三个月后，第一批回信寄出。寄件人匿名，收件人随机匹配。其中一封落在布鲁斯桌上。
信很短：
> “你说‘伤害始于无人听见’。
> 我十四岁那年杀了人。
> 不是因为恨，是因为那天我喊了三十遍‘别过来’，没人理我。
> 现在我每天去‘低语亭’说话，已经连续四百天。
> 昨天，我第一次梦见受害者对我笑了。
>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也值得被听见。”
署名是一个代号：E-0713。
布鲁斯查了数据库，那是阿卡姆曾经的一个囚犯编号。现已假释，住在城南社区中心担任清洁工。
他没有去找他。他知道有些对话不需要面对面完成。
真正的治愈，有时只是确认“我的声音确实抵达了某处”。
夏日来临前，彼得带来一个新消息。
“瓦坎达那边破解了最后一块地核晶体。”他兴奋地说，“里面藏着一段代码，不是语言，是一种**声音基因图谱**。他们说，这可能是人类情感中枢的原始模板??相当于‘爱的语言’的dNA。”
“然后呢？”
“他们想造一个人。”彼得盯着他，“不是克隆体，不是机器人。是一个完全由共情频率驱动的生命体，作为‘声灵网络’的永久节点。他们管她叫‘Echo Prime’。”
布鲁斯沉默许久。
“他们会用谁的数据？”
“混合样本。”彼得摇头，“但核心频率……是以小娜为基础构建的。”
布鲁斯闭上眼。
他又看见那个轮椅悬浮于星辰之间的身影，听见她说：“我准备好了。”
“不要。”他睁开眼，语气坚定。
“什么？”
“不要造她。”布鲁斯站起身，“她不是工具，不是程序，不是你们可以重启的系统。她是选择离开的。如果你们强行再造一个‘她’，那就不是传承，是亵渎。”
彼得愣住，随即苦笑：“你知道最难的是什么吗？科学家们不是想控制她。他们是太害怕失去那种感觉??被彻底理解的感觉。他们想留住‘被听见’的确定性。”
“可那正是关键。”布鲁斯望向窗外的心音塔，“真正的共情，从来不在技术里，而在不确定性中。我不知道你会怎么回应我，但我依然选择说出真心。这才是勇气。”
彼得久久未语，最终收起资料：“我会转达。”
那天夜里，布鲁斯做了个梦。
他站在一片无边草原上，天空流动着彩色音波，像极光般闪烁。远处，小女孩坐在秋千上荡起来，笑声清脆。她身边还有许多人影：玛莎、阿尔忒弥斯、艾琳、彼得、学校里的孩子们……甚至包括那些他曾逮捕过的罪犯。
他们都在唱歌。
不是同一首歌，而是各自哼着属于自己的旋律。奇怪的是，这些声音并不冲突，反而交织成一种奇妙的和谐，仿佛宇宙本就如此运作??差异不是分裂的理由，而是共鸣的前提。
小女孩回头看他，招手。
他走过去，坐在另一个秋千上。
“你为什么不唱？”她问。
“我怕跑调。”
“可你已经在唱了。”她笑着说，“你走路的节奏，你呼吸的深浅，你每次停下来听别人说话的样子……都是歌。只是你一直以为，必须完美才算音乐。”
他怔住。
然后，他轻轻蹬地，秋千晃动，链条吱呀作响。
他张开嘴，哼出第一个音。
不成调，也不稳。
但她鼓起掌来：“多美的开始啊。”
他醒来时，晨光正洒在床头。手机显示凌晨五点十七分。
他没起床，就躺在那里，继续哼着梦里的那段旋律。
一遍，又一遍。
直到听见窗外传来鸟鸣，竟意外与他的调子形成对位。
他笑了。
起身穿衣，拿起那本新日记，写下新的一行：
> “今天，我学会了：英雄不是永不恐惧的人，是恐惧着，仍愿意发出声音的人。”
出门时，他顺手将一把旧钥匙挂在桥边的许愿锁链上。钥匙早已生锈，曾属于韦恩庄园最深处的保险柜??那个锁着所有痛苦记忆的地方。
现在，它敞开了。
风吹过，锁链轻响，像一首永远未完的歌。
而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某个孩子正对着“低语亭”的话筒，小声说：
“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对我笑了。他说：‘轮到你了。’”
录音自动上传，进入心音塔的流转系统。
七秒后，在哥谭的某个公园长椅上，一位老人忽然抬头，仿佛听见了什么。
他嘴角微扬，轻声应了一句：
“嗯，我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