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幽囚狱底层的厚重闸门前,最后两名步离人守卫已倒在血泊中。

    准确地说,是倒在了一片幽绿色的诡异火焰里,那火焰如同有生命般,正贪婪地舔舐着步离人尸身上的血肉,发出“滋滋”的声响。

    此刻被尾巴完全掌控身体的霍霍正站在两具焦黑的尸体中间。

    她——不,是“他”——甩了甩沾染了少许血污的手,动作随意,原本属于霍霍的、总是怯生生的眼眸,此刻已彻底变了样。

    瞳孔深处跳动着幽绿色的火苗,眼神邪气凛然,嘴角咧开一个与霍霍那张稚嫩脸庞极不相称的、带着十足恶意的弧度。

    “切,就这?”

    “尾巴”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屑。

    “还以为能多撑两下呢,废物。”

    他说着,抬起脚,对着其中一具还在微微抽搐的步离人尸体又踹了一脚。

    这一脚力道十足,尸体被踹得翻了个面,露出焦黑一片的脸。

    尾巴转过身,看向那扇紧闭的厚重闸门,门缝里隐约透出更加浓郁的血腥气和激烈的打斗声。

    “下面好像更热闹啊……”

    “尾巴”脸上的笑容愈发邪气,眼中绿火跃动,带着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属于岁阳对混乱与厮杀的天然渴望。

    在侧身闪入门内,他顺手带上了大门。

    厚重的狱门被她单手推得重重闭合,金属撞击声在通道内回荡,彻底封死了退路。

    “关门打狗……”他低声笑着,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这词儿,老子喜欢。”

    而门内,战斗已然打响。

    数十名步离人狼卒如同潮水般从通道涌入,猩红的眼眸在幽暗光线下连成一片嗜血的红潮。

    “决不能让这些孽畜接近呼雷囚室!”雪衣立在平台中央,手中握着泛着金属冷光的铁索与破魔锥严阵以待。

    左手指尖一勾,化作青芒,贯穿一名从侧面扑来的步离人狼卒的胸口将其钉死在岩壁上。

    右手一抬,数条缚魂索如毒蛇缠上另一名狼卒四肢与脖颈,猛地收紧——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传来,狼卒魁梧的身躯被硬生生勒断成数截,血雾爆开。

    她的表情始终是那张缺乏生气的、属于偃偶的冷脸,眼眸中倒映着飞溅的血光,更显森然。

    另一边,贾昇手持神陨剑,动作大开大合,与其说是挥剑,不如说是在砸人。

    “走你——!”

    一名步离人狼卒凌空扑来,贾昇不闪不避,双手握剑,由下至上一个夸张的横扫。

    恐怖的力量带起的风压直接将狼卒拍得横飞出去,狠狠撞在岩壁上,深深嵌了进去。

    “叽!”

    橘红色的团子早已膨胀到一人高,肉乎乎的躯体在战场中高速滚动穿梭。

    它接住那个被拍飞的狼卒,触须一卷,瓣膜张开,“咕噜”一声便吞了进去,发出满足的“吧唧”声。

    接着,它毫不停留,滚向另一个被椒丘火焰燎伤、行动迟缓的狼卒,触须如鞭抽出,缠住其脚踝猛地一拽,狼卒失衡摔倒的瞬间,团子便已覆盖而上,又是一口吞下。

    “喂,注意点后边。”贾昇一边挥剑拍飞另一个企图偷袭的狼卒,一边喊道。

    团子发出含糊的“咕叽”声,一根触须猛地向后刺出,贯穿了一名偷偷摸近的狼卒的胸膛,随即触须收回,连带着那狼卒一起拖到面前,啊呜一口。

    俨然把战场当成了自助餐厅,吃得欢快。

    丹恒的战斗则加简洁、却也致命。

    没有过多花哨的动作,青灰色的身影在狼卒间穿梭,手中击云枪如臂使指。

    一名狼卒狂吼着挥爪抓来,丹恒侧身半步,枪尖贴着对方爪缝刺入,一挑一拧,狼卒整条手臂便被卸掉。

    惨嚎声中,丹恒旋身一记回马枪,枪杆重重砸在其太阳穴上,颅骨碎裂声清晰可闻。

    他目光扫过战场,锁定了一名绕过正面、冲向三月七方向的狼卒。

    丹恒手腕一振,击云枪脱手飞出,化作一道青色流光。

    “嗖——噗!”

    长枪如同标枪,贯穿了那名狼卒的脖颈,带着余势将其钉死在后方的岩壁上。

    狼卒四肢抽搐,很快没了声息。

    丹恒身影一闪,已至墙边,握住枪柄拔出,徒留步离人的尸体留下一个汩汩冒血的深洞。

    “三月,小心背后。”

    三月七点点头,同归伞面撑开,琉璃般的伞面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将几名狼卒挥来的利爪和投掷武器尽数挡下,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接着,她心念一动,尝试着催动伞骨。

    “去!”

    嗖嗖嗖——!

    半边十二根伞骨应声激射,化作十二道流光,呈扇形覆盖了前方一片区域。

    “噗噗噗噗——!”

    利器入肉的声音接连响起,冲在最前面的五六名狼卒瞬间被伞骨贯穿,惨叫着倒地。

    伞骨命中后并未停留,在空中划出弧线,自动飞回,“咔哒”几声,严丝合缝地嵌回伞骨槽中。

    “好、好厉害!”三月七看着倒地的狼卒,又惊又喜,“圆圆你真棒!”

    她似乎找到了感觉,再次催动伞骨射击,这一次更加熟练,专挑狼卒的眼眶、咽喉、心口等要害。

    一根伞骨擦着一名狼卒的头皮飞过,带起一撮灰毛,吓得那狼卒一个趔趄,被旁边星的球棒逮个正着。

    星战斗的风格,主打一个利索、实在。

    她没有太多章法,就是看准了,抢圆了球棒,着头就砸。

    一名狼卒举爪格挡,星手腕一翻,球棒变砸为扫,重重敲在对方手肘侧面。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狼卒惨嚎,星顺势上前一步,球棒换手,由下至上一个撩击——

    “砰!”

    精准命中下巴。狼卒的下颌骨瞬间变形,整个人被打得向后仰倒,口中鲜血混合着几颗带血的牙齿喷了出来,在空中划出凄惨的弧线。

    接着她双手握棒,对着那颗狼头——

    “全垒打!”

    “咚——!”

    沉闷的巨响。狼卒的脑袋以夸张的角度歪向一边,颈骨显然断了,身体像破布袋一样飞出去,撞翻了后面两个同伴。

    星挽了个棍话,甚至还有余裕在砸碎第三个狼卒头盖骨时,抽空对远处正被两名狼卒围攻的椒丘喊了一嗓子:“椒丘先生!需要帮忙吗?收费的!”

    “嘭!”

    又一颗狼头在球棍下开了花。

    另一边,椒丘羽扇轻摇,姿态依旧从容,只是那双总是笑眯眯的狐狸眼里已没了笑意。

    “星姑娘好意心领,在下尚能应付。”

    他并未直接参与近身搏杀,而是游走在战场边缘,羽扇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炽热的烈焰。

    椒丘羽扇朝着几名试图突围的狼卒轻轻一拂——

    “轰!”

    狼卒脚下的石砖骤然龟裂,赤红的火柱从地底喷涌而出,将三人吞没。惨叫声中,焦糊味弥漫开来。

    而战场最诡谲的角落,属于貊泽。

    开战的瞬间,他便已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阴影之中,

    一名狼卒正扑向丹恒背后,利爪已扬起——

    “嗤。”

    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割裂声。

    狼卒的动作僵住,脖颈处浮现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

    他茫然地抬手想摸,头颅却已沿着血线滑落,滚到一旁。

    貊泽的身影在狼卒尸体后方一闪而逝,手中那柄造型奇特、刃身几乎不反光的短刃滴血未沾,随即再度融入黑暗。

    “别分心。”貊泽的声音突然在三月七身侧响起,吓了她一跳。同时,一道寒光闪过,一名试图偷袭的狼卒捂着被割裂的手腕惨叫后退。

    “谢、谢谢……”三月七惊魂未定。

    貊泽点了下头,再次消失。

    下一秒,另一名狼卒,喉咙被从阴影中探出的刀刃割开。

    然而,步离人的目标始终明确。

    尽管伤亡惨重,仍有十余名狼卒悍不畏死地冲向深处——那扇通往呼雷独立囚室的牢门。

    “为了战首——!”

    “吼——!!”

    “拦住他们!”雪衣冷喝,锁链再次激射,缠住两名狼卒的脚踝。

    几名格外强壮的狼卒硬生生冲破防线,身上插着伞骨、带着焦痕,却依旧咆哮着扑向呼雷囚室的大门。

    贾昇见状,啧了一声。反手将神陨剑掷出——

    “嗤!”

    暗红长剑化作一道流光,贯穿了一名狼卒的胸膛,巨大的力道带着他的尸体继续前冲,又撞倒了前方的两人。

    随后他伸手虚握「万象之形」出现,法杖顶端开始汇聚起暗金色的、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漩涡。

    贾昇嘴角勾起一抹狂气的笑,作势就要将那团毁灭能量砸向囚室门口堆积的狼卒群。

    “等等!”

    丹恒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侧,青灰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那团越来越不稳定、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金色能量球,摇了摇头:“换个威力小点的。”

    他是真怕了。

    种种“前科”表明,贾昇这家伙对“威力”和“分寸”的概念,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这一下轰出去,能不能全灭敌人不好说,但把这幽囚狱整个炸上天那绝对是十拿九稳。

    贾昇动作一顿,脸上露出几分为难:“我除了平A,全是大招啊大哥……”

    他小声抱怨着,却还是手腕一抖,强行将那团恐怖的能量散去大半。

    就在这片刻的耽搁间——

    “吼——!”

    几只格外精悍、浑身浴血却速度极快的步离人狼卒,硬生生冲破了三月七和星勉强维持的侧翼防线,如同炮弹般撞向了那扇刻画着重重封印的囚室大门。

    “不好!”雪衣脸色一变,想要回援,却被数名狼卒死死缠住。

    “轰隆!”

    牢门被巨力撞开一道缝隙,浓重的血腥与暴戾气息扑面而出。

    几名狼卒争先恐后地挤了进去。

    下一秒——

    “咔嚓……咔嚓……咕噜……”

    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从门缝内传来,伴随着骨骼被碾碎的脆响,以及某种满足的低吼。

    门外的厮杀,在这一刻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所有步离人狼卒,无论正在战斗还是负伤倒地,都齐刷刷地转向那扇扭曲的大门,眼中狂热与恐惧交织,发出低沉的、仿佛朝圣般的呜咽。

    “哐啷——!!!”

    整扇大门,连同周边大片的岩壁,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从内部轰然粉碎。

    碎石与金属碎片如同暴雨般向通道内激射。

    烟尘弥漫中,一只覆盖着粗糙皮毛、肌肉虬结的庞大兽爪,从破洞中缓缓伸出,五指如钩,抓住了残存的门框边缘。

    金属门框在那爪下如同泥塑,被捏得变形、碎裂。

    低沉、沙哑的声音,伴随着浓重的血腥气,从破洞后的黑暗中隆隆传出:“重获自由的第一餐……竟是同胞的血肉……”

    烟尘稍散,一个庞大到几乎塞满整个门洞的狼首身影,缓缓从囚室中走出。

    他身上还挂着断裂的、刻满符文的粗大锁链,胸口、肩胛等要害处,依稀可见深深嵌入血肉、此刻正被强大自愈力缓缓排出的“剑树”残枝。

    皮毛上满是陈旧与新添的血污,一双猩红的巨眼,如同炼狱中升起的血月,缓缓扫过通道内残余的步离人狼卒。

    最后,落在了严阵以待的雪衣、丹恒、贾昇等人身上。

    “那么第二餐……”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化作震耳欲聋的咆哮:

    “就该是你们这些仙舟杂碎了——!!!”

    呼雷。

    步离人战首,被囚禁七百余年后,破封而出。

    ……

    同一时间,神策府。

    景元刚刚将批阅完的最后一份文件合上,轻轻置于案牍一侧叠放整齐的文山之上。

    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端起手边那杯温度恰好的清茶,送到唇边,满足地轻呷一口。茶香清冽,沁人心脾,驱散了伏案久坐的些许疲惫。

    窗外日头正好,一切井然有序。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砰!”

    门被猛地撞开,一名云骑军士满脸惊惶、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嘶声喊道:

    “将军!不好了——!”

    “咳……!”

    景元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呛了一口,他放下茶杯,有些无奈地看向那名冒失的云骑:

    “本将军好得很……不要学符卿,她每次汇报都是这样,用‘将军不好了’开头。说多少次了,改改。”

    那军士被他一噎,脸涨得通红,连忙单膝跪地,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却清晰地禀报:

    “将军恕罪!是、是幽囚狱!重犯呼雷破封而出!狱中突然出现大量步离人狼卒,里应外合,制造混乱……呼雷他、他趁乱脱困,还……”

    军士的声音因为紧张微微颤抖:“还将星穹列车的贵客贾昇先生掳走,绑为人质!如今……下落不明!”

    景元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顿了顿。

    他缓缓抬起眼,看向那名云骑,脸上那惯常的、从容的微笑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房间里安静了两秒。

    景元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确认般的疑惑:“……你方才说他把谁当人质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贾昇?”

    云骑军用力点头:“是!正是那位贾昇先生!呼雷以利爪扼住其咽喉,已挟持其冲出幽囚狱,如今下落不明!”

    景元沉默了。

    他靠回椅背,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却勾起一抹几乎算得上是“怜悯”的弧度。

    “就这么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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