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账,林川算的很明白。

    只要成功策反张启、拿下颍州,再配合淮阳军攻克亳州,那么从太原到盛州的整条陆行干线,便只剩下淮南、滁州两座重镇尚未打通。

    这两座城,就是这条通道上最后的两道门闩,扼守着南北往来的咽喉。

    其重要性,在镇北军决意南下的那一刻,被无限放大。

    此前,林川的规划中,平定吴越王的核心是南下直捣苏州、杭州,端掉叛军的老巢。

    可镇北军三万精锐即将南下勤王的消息,彻底打乱了这份优先级排序。

    如今,南下苏杭的紧迫性,已远不及北上抢占淮南、滁州来得关键。

    苏州、杭州虽是吴越王的核心腹地,但此刻吴越军江南主力已经兵败,江北主力正在淮北一带,如果北上,那么吴越军将被彻底合围。

    而江南各州,短期内根本无力翻盘。

    即便晚些时候挥师南下,也不过是收拾残局而已。

    可淮南、滁州不同,这两座城是太原通往盛州的必经之路,更是江北进入江南的门户,一旦被他人抢占,便是长久的隐患。

    镇北王赵承业绝非甘居人下之辈,东平王更是有过谋逆前科。

    他们此刻虽打着勤王的旗号,但谁也无法保证,其南下的真实目的,没有扩张势力的私心。

    若林川不抢先一步拿下淮南、滁州,等镇北军或东平军抵达,他们极有可能以协同平叛为理由,顺势占据这两座重镇。

    一旦让这两支藩王势力掌控了淮南、滁州,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既能借着这两座城扼守南北通道,切断盛州与豫章军的联系,卡住盛州与青州的资源转运,更能以此为跳板,进一步南下渗透江南腹地。

    届时,江南除了吴越王这一逆贼,又多了两支虎视眈眈的藩王势力,局面只会更加复杂。

    甚至可能引发新的战乱。

    林川要的,不是短暂的平叛胜利,而是对江南局势的绝对掌控。

    他必须第一时间抢下淮南、滁州,将这两座战略要地牢牢攥在自己手中。

    这样一来,既能堵住镇北军与东平军南下的通道,将他们的活动范围限制在淮北、亳州一带,避免其染指江南核心区;又能打通太原至盛州的完整陆路,让后勤补给、兵力调动畅通无阻,为后续彻底平定吴越王、应对镇北王的潜在图谋,做好充分的准备。

    还有一点更为关键:

    控制淮南、滁州,能形成一道稳固的防线,将江南与江北的藩王势力隔离开来。

    江南是朝廷的京畿腹地,是东宫的根基所在。

    绝不能让任何不稳定因素轻易渗透。

    唯有守住这两座重镇,才能在接下来的对局中保持先手优势,保证江南局势不生意外。

    这场天下棋局,已经成了各方势力的暗中角力。

    他必须步步为营,占得先机,同时要提防镇北王的暗手,还要将更多棋子纳入掌控。

    唯有如此,才能在这场波诡云谲的博弈中,占据主动。

    才能护住东宫的基业,甚至……

    谋得更大的天地。

    ……

    入夜的大营,褪去了白日的喧嚣。

    林川斜倚在马车软垫上,听着车轮轱辘的声响,紧绷了一日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按说战训大营里有专门为他布置的将军营帐,陈设考究,守卫森严,可林川打心底里不喜欢住那儿。

    感觉就像是加班一样。

    而回汀兰阁的话,感觉就像是忙碌了一天之后,回家一般。

    有暖融融的灯火,有热腾腾的饭菜,还有三个女人。

    三个女人凑在一起,整日叽叽喳喳一台戏。

    身在其中,什么疲惫都会被驱散。

    这狗日的封建社会,还真让人……

    哈哈!

    想起早上出发时,陆沉月叉着腰、鼓着腮帮子跟他争执的模样,林川就忍不住想笑。

    这丫头,非要跟着一起去大营,说什么“万一有刺客,我还能护着你”。

    可林川太了解她了。

    她哪耐得住大营的枯燥?

    自己一扎进军务里忙起来,她便没了着落,转眼就开始无聊得打转。

    这位陆大当家一闲下来,就爱四处瞎晃,保不齐哪会儿就瞧上个不顺眼的兵卒,拉着人比个武、辩个理,或是瞧见什么新鲜玩意儿就凑上去,没少惹些无伤大雅的小是非,最后自己还气鼓鼓的,得哄好半天才能顺过来。

    再者,大营的糙米饭、寡淡菜,哪比得上汀兰阁里苏妲姬精心炖的汤、柳元元烙的酥软小饼?

    陆沉月爱吃得很,干嘛要跟着去大营受罪。

    前几日太子论功行赏,赐了一百两黄金,也算弥补了秦淮诗会没去领头奖的遗憾。

    林川把沉甸甸的金锭递到她手里时,这丫头眼睛瞬间亮得跟揣了两颗星子,忙不迭找了个小匣子藏得严严实实,嘴里小声念叨着:“回去给寨民们添点肉、盖两间暖房,再给孩子们买些笔墨纸砚。”

    如此一来,她自己偷偷攒了许久的那些碎银子,终于敢大方掏出来凑局打麻将了。

    脸上那点雀跃藏都藏不住,就像是终于盼到了糖果的孩子。

    想到这里,林川的心莫名一软。

    他打心底里盼着,这丫头能多一些欢喜,少一些过去的苦日子。

    她打小跟着师傅学武,没享过几天安稳日子,又遭鞑子屠村之祸,小小年纪便领着一群老幼进山,当了寨主,在刀尖上讨生活,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铜墙铁壁。

    从前但凡挣点辛苦钱,她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寨民们,买粮、买药、买棉衣,自己舍不得多花一个铜板,吃一顿饭顶两天饿。

    如今日子好过了,黑风寨的寨民们每天都有肉吃,人人有房住,有衣穿,再也不用忍饥挨饿。

    可她那省吃俭用的性子,终究是改不了了。

    也只有林川特意给她的碎银子,明明白白嘱咐了是让她买糖糕、糖葫芦、桂花酥这些零嘴的,她才会彻底放下顾虑,像个得了赏赐的丫头,拉着柳元元跑出汀兰阁,把银子花得一文不剩。

    马蹄哒哒哒。

    马车碾过城门的青石板,缓缓驶入盛州城内。

    沿街的红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铺在微湿的青石板上,映出马车轱辘的浅痕。

    穿过人声渐歇的夜市,再行两里地,马车拐进一条僻静巷弄。

    巷内少有人迹,只有墙头零星探出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

    再穿过两条街,便能望见秦淮河畔的点点灯火。

    就在这时,前头突然传来亲卫一声喝问:

    “什么人?!”

    话音刚落,一道低低的啜泣飘了过来。

    随即便是一声娇媚入骨、楚楚可怜的呼救声:

    “军爷,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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